回到石料廠，其他人都還沒回來。

　　“就呆在這，不要亂跑。”李立新叮囑了一句，就蹲車旁邊的樹下，靠在樹打瞌睡。

　　沒幾分鍾，張陽一家人就回來了。

　　德勝剛進門就喊:“立新叔，你回來了。剛出大事了，火車道下面踏死人了，我一路留意咱的人，就看見引水三口子，不知道其他人怎樣?”

　　“出啥事了?”李立新聽到出事了，瞬間清醒。

　　“火車道下面踏死人了，解放軍跟警察把人背出來，你不曉得?你過來路上看著咱的人沒?”

　　“我們出來得早，不知道這事。”

　　“爺，就是我吃飯的時候，解放軍進去的。”

　　“我急呼呼回來，這一路都沒看著其他人。呀，叔，你兒子兒媳婦今天不是也來了麽，你沒看到?”

　　“沒有，”李立新全身都開始抖，“珂珂，把布袋裡的煙給爺拆一盒。”

　　楊楠珂趕緊把那條煙拿出來，把整條煙按在地上磨了幾下，外面那層塑料紙很容易就拆開了。抽出來一包，拆開了遞給他。

　　“德勝，抽根煙。到底怎回事麽?”李立新手抖得厲害，德勝趕緊接過煙，給兩個人點著。

　　“聽說今天來了好多人，十點半的時候，都湧到火車道底下，出山門是下坡，還有台階，大人娃娃往前湧。前面有人腳沒踩穩栽倒了，後面人不知道，還要前湧，結果出大事了。”

　　“哎呀，事大了。其他人也不知道好著呢沒有?”

　　“一路都沒看見麽，我也是才把事情打聽明白，趕緊就到這等著。”

　　“德勝，幾點了，咱要不過去看一哈?”外公在乎的，是他的兒子一家。

　　“兩點了，不敢胡跑了，外面現在亂很不安全，咱就在這等。”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陸陸續續回來。要麽男人哭喪著臉，拖著沒盡興的女人和哭鬧的娃娃過來了;要麽一家人都高高興興進了采石場，女人包裡裝滿了想要的東西，孩子手裡舉著喜歡的玩具。女人們聚在一起，討論著路邊哪家的吃食味道好，哪家的衣服款式新，甚至已經計劃明年來這裡的行程。男人們蹲在一起討論踩踏事件，雖然都是從別人那聽說的，但是被他們添油加醋地吹，說得唾沫橫飛。後面不斷有人加入他們的討論，越說越嚴重。最後，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說他聽到涵洞塌了，裡面的人都沒出來。買到玩具的孩子，互相比著手裡的玩具，沒買到的，在媽媽那哭完跑到爸爸那哭，然而一點用都沒有，最後把自己哭累了，被扔到車廂裡睡覺。楊楠珂站在人群邊緣，折了幾串花裝在包裡。

　　好一會，德勝看了眼手表，站起來問:“三點了，還有誰沒回來?”

　　這句話，就像給雞群裡扔了個炮仗一樣，蹲著的男男女女馬上站起來，叫著喊著找自己家人，亂七八糟。

　　十幾個人吵了半分鍾，才給了德勝答案:“軍亮一家子沒回來。”

　　“這軍亮怎回事麽，說好的三點，大家再等一會兒。”

　　大家閑聊的興致都沒有了，陸陸續續上了車。

　　“德勝哥，我回來了！”

　　軍亮拎著大包小包，後面跟著媳婦娃娃跑進采石場，後面跟著李婷和她爸媽，楊楠珂趕緊朝李婷揮手。楊楠珂不知道今天李婷回來，此刻看到她，他的心裡像開了一朵花一樣。

　　“你怎才回來嗎?外面出了那麽大的事，都擔心你們呢。”

　　“不好意思，媳婦娃娃要的東西多，耽擱了。哥，車上再添幾個人麽。”

　　“德勝，坐你的車行不?”李婷爸爸在後面喊。

　　“哎呀，豐林，你也回去啊，沒問題，上車。”

　　“早上坐金發的車過來，剛吃飯遇到，人家天黑才回去，我想早點回去。”

　　“能行，上車麽。”

　　李立新還想問他們有沒有見到養民他們，德勝已經招呼人上車，還把他和順義老漢塞進副駕駛。

　　車又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回到了村裡。外公下車後，誰都不理，先跑回家，看養民他們回來沒有。

　　李婷帶著玩具吃食，和楊楠珂在倉房玩，楊楠珂把花給李婷，他們倆把花枝插在後牆外，期待那幾個枝條會開出更多的花兒。

　　李立新回來飯都沒吃，趕緊去村口蹲著，煙一根一根抽，手越來越抖，都快急瘋了。一直等到天完全黑，才看到拉著養民一家人的三輪車回來了。李立新高高興興回家，把帶回來的東西分別裝好，連夜給兒子和女兒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