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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紀魂》第13章:循循善誘收得佳徒
  “你要報仇!除非接受我的訓練?”馬羽正思緒紛亂之時,他腦海突然響起文剛的話。

  “訓練什麽?文剛大人!”

  “你不是要報仇嗎?”文剛面露驚訝。

  “你的意思是要我拜你為師!加入革新派去與元邦朝廷作對?”

  馬羽知道文剛曾在他人面前有提及過要收他為徒,沒料到正有此著,但一想到文剛他們的革新派是個神秘的組織行動,甚乎於去當殺手任務。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文剛,不知該如何回答。

  “抱歉!文剛大人,我不打算與元邦朝廷再有任何瓜葛?”

  “你行刺拓跋戍不就是與元邦朝廷作對嗎?”文剛露出嚴肅的神情。

  “不!我只是報仇!”

  “難道你報仇不需要搏鬥的武技嗎?”文剛抿了抿嘴唇:“你上次刺殺拓跋戍,連他的衛士都打不過,且險些丟了性命,要不是左超及時趕到,恐怕......!”

  文剛頓了一下,又說:“聽著,如果你想在亂世之中生存,除了學會保護自己,還要學會保護好身邊的人!”

  馬羽低著頭,沉默不語。

  文剛卻也不催他,反倒是舊話重提,說起了一些早前曾對馬羽說過的話:“昔日王仁浦將軍尚未兵敗身死之前,我便是在將軍府中為其效力。當今朝廷積弊,暴虐苛酷、豪強橫行、民不聊生,致使富者越富、而貧者越貧,百姓為了生存,或全家為奴、或落草為寇。”

  “底層百姓家境貧寒,以至於生子而棄養,甚至賣女為娼,賣子為奴,人間慘事屢見不鮮,即便在太平之時,鄉野百姓仍餓膚饑骨,殘屍遍地,隨處可見,真是讓人無不觸目驚心、毛骨悚然!這那是一個正常王朝該有的氣象?王仁浦將軍為改變這種亂象,決心聯合天下有志之士,發起保衛江山、衛稷革新的壯舉!此乃殺死扶度、心懷天下蒼生,何能不令人舍生而取義、視死如歸?”

  說起這事,他的語氣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但馬羽能清楚地看到,文剛的胸膛加速起伏,顯然是憤懣難消。

  “可惜奸人當道,王仁浦將軍兵敗身死,衛稷革新繼而失敗!”

  那向來沉穩有度的臉色,如今也是面若寒霜,讓人不禁望而生畏,他負在身後的手掌緊握雙拳,力道之大使得指關節都微微泛白。

  實際上,這些“民間慘狀”、“衛稷革新”之類的話語,早在馬羽初上高崗山時,就不止一次聽到文剛他們慷慨陳詞。只是那時馬羽對此並不關心,也就感觸不深,只是偶爾會疑惑不解,明明衛稷革新的勢頭已經一蹶不振,他們前方的道路簡直是黯淡無光、似乎只有死路一條,為何他們總是滿臉憧憬、充滿希望呢?

  也許,正是因為文剛這一句“舍生取義、殺死扶度。”

  馬羽自從經過高崗城一行死裡逃生,如今再聽這一番陳詞,忽然覺得似乎有什麽情緒正在心中孕育而生。

  他先是想起了幼時在菊澤村生活,每隔幾個月,就能聽聞到村裡誰誰誰又餓死、凍死的消息,也時而能看到父親無奈歎息:“人與畜獸,寧有等分?這世道為何如此艱難!”

  繼而又回想起高崗城中的一幕幕,路邊餓殍隨處可見,城中貴族卻麻木不仁,大擺宴席、夜夜笙歌,同一時空之下竟仿佛存在著兩個世界。

  像蕭陽這般的豪門子弟,卻能對馬羽這般的底層黔首輕蔑辱之,不把黔首的性命當做是命,可偏偏卻沒人覺得奇怪。

  正如文剛的那句話:“這那是一個正常王朝該有的氣象呢?”馬羽覺得自己的內心似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觸動。

  文剛的話還在繼續:“時值天下義軍四起,我們要廣結眾多有志之士,善擇心懷天下之人,以用其力量來重開革新天下之氣象,此間我雖並未與你父親有過接觸,但剛才聽陶代首所言,也能感受到你父親是一個胸懷大志之人。

  你父子倆皆出身於鄉野,應當更能切身體會到底層百姓之苦,你父親有志推翻當今元邦王朝投靠義軍,與我當時效力王仁浦將軍的“衛稷革新”之志殊途同歸,足能稱得上是我等之同道!雖然可惜,你父親終究是為了大義而慘遭毒手,壯志未酬身先死,然而他舍生取義之舉,定能為後人銘記,雖死猶榮!”

  提及過去種種,文剛的面色有些哀痛,但他仍是振作起來,看著馬羽的目光堅定不移,重新拾起了收徒的話頭:

  “天下大義,乃是你父親之理想,也是我畢生之志向。馬羽!你可甘願拜入我門下,繼承你父親的遺志,為天下蒼生、為追求真理而戰嗎?”

  文剛收徒之心切切,馬羽卻面露猶豫,無論於公於私,拜文剛為師都是個很好的選擇。

  於公,文剛乃是天下大義而戰,只因自身見識有限,文剛所言種種,都非常觸動馬羽的內心。拜他為師,為大義而戰,也算是繼承父親的遺志。

  而於私,拓跋戍未死,血海深仇仍未得報,並且可以預見的是,經歷斷指之痛後,拓跋戍定然會加強身邊的防護,僅憑馬羽自己之力,想要報仇幾乎難於登天。可文剛則不然,他是馬羽所見過的人當中武技實力最強,那怕能學得他三五成的武技,取拓跋戍的首級只怕都會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輕易得多。

  只是,馬羽仍心存疑惑,輕聲問道:“父親視天下大義為心中理想,足以讓百姓敬仰,為我之楷模,可他為何要對我隱而不宣?以至今時今日,我竟才了解他往日的種種!”

  文剛聞言卻是輕搖著頭,沉默了片刻:“你聽過獨夫騎士團嗎?”

  “我有曾略略聽說,但今願聽其祥聞!”馬羽回答。

  文剛望了一下牆外,臉色沉凝:

  “一百多年前,元邦本是中州以北一支騎族牧民組成的部落。他們資源短缺,物質貧乏,為了生存,他們不得燒殺掠奪,四處征戰。經過多年的發展便逐漸強大,為了宣示威嚴,於是自立為國。但他們並不滿足於現狀,於是他們成立了一支遵守教義,專為獨裁者而戰的精英部隊——獨夫騎士團!之後,獨夫騎士團為元邦獨裁者開啟了領土擴張,一路奮戈的征程。他們面對敵人,所向披靡,不久以後,便征服了先朝學者故國,統治了中州大陸。”

  文剛又繼續說:

  “一段時間之後,又不知何時元邦國開始衰落,原先堅守教義的獨夫騎士團開始變得縱欲腐敗,墮落無為。之後皇權旁落,宗王混戰,災災重重,致使天下義軍四起。一段時間,獨夫騎士團連連受挫,威名全無,他們的權勢似乎不複存在。

  “他們怎麽了嗎?”

  文剛搖了搖頭:“聽說他們轉入一個教皇組織裡,他們轉入黑暗想重新獲取力量。他們涉足各行各業,苛捐雜稅,控制商販或流市,為教皇囤積財富。甚至強征勞工,建立帝國工場,為其提煉黑火種子,一種有著超然力量的奇物質!”

  “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文剛眼裡閃出怒火:“他們的目的是想要重新支配這個世界,只要有任何阻攔的組織或勢力,必遭其鏟除?你父親的事便是同一個遭遇的下場!”

  文剛反問道:“這些危險的行為,他選擇對家人保密,難道需要理由嗎?”

  馬羽努力理解文剛這番話,他下意識想要回答,可文剛一張嘴,他卻又沉默下去。

  見馬羽若有所思,文剛又是一歎:“正如我先前所言,你父親為了保護你,已然是煞費苦心!這可是純摯的愛子之心!”

  馬羽深深地吸了口氣,偷擦了眼底下的淚光。

  自他年幼起,為了生計父親時常在外奔波,鮮少回家,有時侯甚至半年都未曾回來一次。家中大小事都是母親代為操持,父親幾乎缺席了他大部分幼年時光。

  因此,馬羽對父親所做之事一直是模模糊糊,對他的種種行為一度是匪夷所思,甚至有時會埋怨。

  而時至今日,馬羽才徹底理解,父親有著心懷天下之志,也從未忘卻過他的愛子之心。雖鮮有言表,但實則盡在不言中,原本在他腦海裡那樸實平凡的父親身影,在這一刻,卻顯得如此偉岸錚錚!

  思量至此,馬羽的眼神逐漸堅定下來,他不顧身上的傷勢,從病榻上掙扎著爬起,緩緩來到文剛身前,垂眸思憶道:

  “我父親雖然出身微末,卻心懷天下,為蒼生而忘我。如今未見天下大同卻為我而死,我很是遺憾。我身為幸存者,定當追隨我父親的遺志,為天下大義而戰!以告慰先父在天之靈!”

  說罷,他強忍著疼痛,在文剛面前雙膝跪地:“文剛大人不以我為鄙,悉心照料於我,並以大義教導,用心之意,沒齒難忘!我願拜入文剛大人的門下,接受訓練!”

  文剛聞言,露出他久違了的笑容,饒是他性格剛毅穩重,一向不形於色,但在此時,也是忍不住眉梢間都帶著悅色。

  他上前將馬羽扶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想說些什麽,卻見馬羽的傷布滲血,他意識到現在的話說多了。

  於是文剛將馬羽攙扶回病榻上,輕言安慰:“你有此志向,你父親若是知曉,也當含笑九泉了,只是此事不急於一時,你且先養好傷勢,來日方長!”

  馬羽傷痛尚未完全恢復,先前心情澎湃之時還沒有察覺,如今心情平複,身上的疼痛便如潮水般席卷而來,疼得他齜牙咧嘴、直冒冷汗,聽文剛此言,自無不允,應諾便是。

  …………

  時光如流水般飛逝,一轉眼,離馬羽重傷回高崗山一事,已過了幾個月,他身上的傷勢已經痊愈。

  當初他的傷勢雖然嚴重,但實際上圍攻自己的親衛得到拓跋戍的指示志在生擒,因此每一擊都避開了他的要害。

  虛弱的模樣,也只是當時失血過多而帶來的虛脫而已,再加上文剛他們的特別照料,沒過多久,便已又是活蹦亂跳,生龍活虎般。

  傷愈後,馬羽也在眾人的見證之下,擇一良辰吉日,正式拜入文剛的門下,修練武技。

  時值深秋,山上的樹木早已染上了霞色,黃紅交加的枯葉灑滿一地,秋風一吹總能卷起枯葉漫天飛舞,給高崗山上平添幾分蕭瑟之意。

  文剛時常會在山頭向山下眺望,忍不住地哀籲長歎:“人與畜獸,寧有等分?……苛政猛於虎!”馬羽知道他這歎息是何意。

  如今本是秋收之時,然而朝廷卻以剿滅義軍、充實國庫為名在天下大肆征收糧食,強搶百姓手中的余糧,致使本該是秋收屯糧之際,卻不斷地有百姓餓死在鄉野之間。

  即便能萬幸逃過一死的,待等到了寒冬之際,手中無糧的百姓們,又有幾個能繼續幸免於難呢?

  因此,文剛才有此歎息不已。

  而出身鄉野之間的馬羽,對百姓們的慘狀更能感同身受。

  如果此前拜入文剛門下,只是為報仇而來,如今親眼目睹了朝廷暴虐無情的舉動,還有百姓餓殍遍野的慘狀,從內心,馬羽開始有了真正為天下百姓而戰的衝動。

  然而,即便文剛如何感歎、馬羽如何想為民而戰,如今的他們都毫無辦法,畢竟革新派的勢頭早已一蹶不振,他們勢單力薄。

  加上主部戰場上,義軍也是生亂,連吃敗戰,在大江以北陷入了與朝廷對峙的戰爭泥潭,僵持不下。

  因此,文剛他們只能繼續在高崗山上潛伏著,靜待事態的發展。

  而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年的三月,馬羽已拜入文剛門下半年有多。在此期間,馬羽每天都跟著文剛習武,風雨無阻、勤練不綴。

  雖然入門時間尚短,但已算是小有所成,無論是精神面貌或是硬實力,較之去年六月刺殺拓跋戍時的自己,都已煥然一新。

  那時的馬羽初出茅廬、又身負血海深仇,免不了有些心浮氣躁、固執己見。在刺殺拓跋戍中險些身死,又因曼堯而情傷所致的種種經歷,再加上在文剛的影響下,如今的馬羽也算是變得沉穩了許多、遇事處變不驚,雖年紀尚輕,但舉手投足間已有自若風度,高崗山的義軍們因此時常私下裡感歎:“不愧是馬躍之子!”

  此時雖已是冬末春初,然正是乍暖還寒之時,一場大雪連著下了三天,今日方休。高崗山上盡是一派銀裝素裹的景象,沒有枝葉的樹木在白雪掩映下透出一絲猙獰枯槁之感,更添寒意,可在積雪覆蓋的樹冠之下,卻有芽苞初放,拋出星點綠意,隨時準備著破雪而出。

  文剛不嫌地板寒涼,拿了張草席盤膝坐在積雪之上,身前一張矮幾上擺著一壺清茶,水氣氤氳,以清茶伴著手中書卷,在給馬羽和左超授業解惑。雖是盤膝坐著,但文剛依舊身姿挺拔、精神矍鑠,仿佛風雪之中的一株雪松。

  今天是講道......

  “道為器之本,器為道之末!......”

  馬羽、左超相伴著坐在雪地上,聽得很是入神。左超倒也罷了,他與文剛相伴已久,名義上是文剛之護衛,文剛卻從不視他為仆從,反以弟子身份視之,所學之術也從不藏掖,盡數傾囊相授。

  但馬羽不同,他雖幼時就跟著父親習武,但與其說是習武,其實也不過是在林間狩獵、粗學一些拳腳功夫,這對打熬身體很有幫助,卻也說不上是真正的習武。而今拜入文剛門下,第一次專業、系統地學習武技,馬羽對此自然是甘之如飴,聽得很是認真。

  忽然,從林間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人正踏雪而來,文剛挺住話頭,三人轉頭望去,果真見到高崗山義軍陶老四與一位陌生的佝僂老人走出林間,停在三人身前。

  然而,只見這位老人在臉上搗鼓了片刻,身子骨莫名地一陣劈啪作響,個子節節拔高,還沒一刻鍾的工夫,原本的那位佝僂老人竟憑空變成了一個精乾壯年的模樣,此人正是葛溫。

  饒是已非第一次目睹,但馬羽對此仍是忍不住嘖嘖有聲,心裡為葛溫這一手易容之術連連叫絕。

  要說文剛、葛溫他們,可真是個個身懷絕技,而細分之下,又各不相同。

  文剛功夫深厚,認識廣博自然不是話下,且為人沉穩,剛毅,是眾人之首,外號:火影。

  左超則一力降十會,銳意快擊、勢不可擋,人讚:無限刃。

  葛溫雖身法不如文剛、勇武不及左超、成武,但卻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隱身之術,被稱:隱義手。

  而成武處事冷靜,對判決事情果斷,他出手敏捷有力、來去自如,身形難覓,聽說有一獨門武技勾繩,登高或攻掠如履平地,美譽:山猿。

  代首陶老四和葛溫如今趕來,步裡急速,卻是帶來了一些最新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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