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見方清然身影的瞬間，喬聽竹心亂如麻。

  說實話，她純粹是出於習慣性的投下視線，心中實際上壓根沒報多大希望。

  主要原因是……

  她以為自己錯過了。

  畢竟都已經過去了六天，她從來沒聽說過，誰能在靈劍池中級區域裡呆上六天。

  在靈劍池中級區域呆了六天，這意味著按照正常的進度，對方很可能將池水內蘊藏的能量吸收了個七七八八，甚至於是徹底吸乾！
  可是，光燭境的超凡者，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的。

  因為，任何光燭境，都沒法在池水中堅持到吸收完畢。

  目前最高記錄的保持者，是當代的天樞十英第八席，他在光燭極限，最後一次進入靈劍池的時候，能量吸收利用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九！
  為了達成這個數據，他在靈劍池中的時間長達105個小時。

  季學長當初是給架著出來的，由於全身骨骼的劇烈疼痛，他連獨自行走都做不到。

  腳是軟的，人是垮的，知道的是泡池子太久，不知道的還以為剛經歷了一場徹夜不眠的激戰。

  打量向遠去的少年背影，她眼底微不可查地波動了下。

  “從表面上看去，方同學好像和進入靈劍池之前，沒有任何變化？”

  進入靈劍池這麽久，絕無可能是沒有提升，那樣答桉就很是明顯。

  她和方同學的差距進一步拉大，如今甚至都到了看不穿對方真實實力如何的地步。

  這時，坐於上首的向恆，隱約察覺到了喬聽竹的異常，不禁出聲詢問：

  “喬學妹，你身體是有些不適麽？”

  喬聽竹和他一樣，傷勢直到現在也沒能完全恢復，狀態下滑得厲害。

  現在他們倆的一身實力，能發揮出五成就算不錯了。

  “沒。”喬聽竹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和明日劍道院社團大會有關的事情。”

  “哦？”

  向恆坐直了身體。

  “我心中，有一位可以請來當外援的人選。”

  喬聽竹環視了在場的四人一圈，眸子帶上了幾分認真：
  “這位外援的實力，應當不會若於向學長。”

  “光燭極限的外援？”

  扎了個頭巾的青年來了勁，好奇道：
  “光燭境極限的實力，通常都是一個分院的牌面，在整個學府中也是小有名氣，不知喬學妹能請到的這位外援是哪一院的哪一位，是哪個社團的話事人？”

  “他目前……應該沒有加入任何一個社團……”

  喬聽竹稍作思忖道。

  “獨狼？”

  在座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各自間眼底的意外和驚訝。

  沒有社團支持，獨自在天樞學府中奮鬥，能走到這一步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這種類型的獨狼，沒一個弱者！
  想到這裡，期待更甚。

  “是拳心院的【百斷拳】麽？ …

  我聽說他最近好像和霸劍社一些成員產生過糾紛。”

  懷抱著一柄劍的另一人開口，報出了個綽號。

  “如果喬師妹說的是他，唉……”

  上首的向恆長歎了聲氣：

  “這個外援，我們十有八九請不來。”

  察覺到其他人投來探尋的目光，他開口解釋：
  “你們也知道，【百斷拳】是個烈性子。

  據我了解，當時他就直接出手，教育了一番那幾個霸劍社成員。

  但他沒想到劍霸那家夥特別護短，得到下屬匯報，徑直找上了門去。

  兩人於昨日交手，又是一招，劍霸當場擊敗了【百斷拳】，戰績再添一筆。”

  “啊？”

  除去喬聽竹和向恆外，在座的另外三人面色愈發白了幾分。

  接連擊敗向恆和百斷拳兩位光燭極限，他們對劍霸的忌憚，不禁更上了一層樓。

  若非是怕太過沮喪的話容易渙散人心，他們其實真的在心中懷疑，焰炬境之下，是否還有人能與劍霸一戰？
  “我提議的外援，不是【百斷拳】。”

  喬聽竹一開口，她的話便重新吸引到四人注意。

  懶得等教室內的幾人胡思亂想，她視線依次掃過眾人，問出了一段話：

  “在座諸位，有聽說過方清然這個名字麽？”

  ……

  劍道院的大門離身後愈來愈遠，方清然按照莫雍給出路線，埋頭狂奔。

  合劍社的社團駐地，不在劍道院內部，位置比較偏遠。

  這也是小社團的常態，每個分院內的區域可謂是寸土寸金，想要請學府把社團駐地批在分院內，不僅要有實力，更要有財力。

  通常來說，只有在一所分院內聞名的大社團，才有資格這麽做。

  有意思的是，更進一步的超大型社團，反倒是不會把駐地安置在任何分院內。

  “論偏僻程度，合劍社社團駐地的位置，只怕都能跟荒字舍相媲美了。”

  方清然暗暗在心底吐槽，遙望見看起來略顯荒涼的道場，加快腳步。

  趕向合劍社時，他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余光掃向生長在石子路邊不遠處的雜草叢。

  嘩啦啦，雜草搖動，一人從中鑽了出來。

  當雜草叢中的人抬起頭，發現相隔不過十數步，路過的方清然時，老臉不自覺一紅。

  眼咕嚕一轉，他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

  “看什麽看，人都有三急，沒見過遭遇突發狀況緊急處理一下的情形麽？”

  方清然不言不語，就這樣靜靜看著他。

  這樣的對視持續了將近一分鍾，‘出恭’青年給盯得心有些發慌，側開了頭。

  “肚子突然疼得厲害也就算了，出來時還正好給人撞見，真晦氣！”

  他低聲都噥，轉身走遠，口袋有意無意得露出了紙巾一角。

  直至對方的腳步聲漸漸遠走，方清然才收回眼神，來到道場門前，輕輕扣門。 …

  沒讓他等多久，門後方響起了一陣腳步。

  “方學弟，你來了？”

  莫雍推開門，言語間流露出一分喜意。

  方清然入內，回過頭，瞧見對方在門口又警惕得左右張望了兩眼，這才帶上道場的門。

  整個過程，就突出一個小心謹慎。

  若不是他清楚自己來意，還以為自己是來做某些非法交易的勾當。

  “過來的一路上，沒遇上什麽可疑的人吧，學弟。”

  領著方清然來到一個掉了漆的小方桌前坐下，莫雍給兩人分別倒了杯熱水，關心道。

  “可疑？”

  方清然想了想，講述出不久前他遇到的那位三急青年。

  “害，出什麽恭啊，這是霸劍社派來監視我的。”

  莫雍的臉色有些難看：“霸劍社專門安排了人，對我們這些不怎麽配合的社團進行監視，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

  “霸劍社？”

  再次聽到這個社團名稱的方清然微微一怔。

  見方清然這幅模樣，莫雍一拳砸在手心，似是若有所悟：
  “啊，方學弟你應該對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還不太清楚吧，我給你講講。”

  通過莫雍的講述，方清然迅速理清了他在靈劍池中的這六天，外界發生了什麽。

  最重大的內容，無疑是猩紅荒原侵蝕加深的大事件。

  和這件事比起來，其他的事情都算不上什麽問題了。

  猩紅荒原的眾虛魔暴動，突襲向禁土之外，如今，以瓊木城為界，瓊木城往猩紅荒原方向的緩衝帶，都被徹底納入了禁地范圍。

  天樞市緊急做出反應，有心火長明境的頂尖超凡者出手，趁虛魔立足未穩，借機搶回了一些地域。

  經過多輪衝突後，雙方目前，暫時穩定了下來。

  目前，天樞學府的武道科首座，和幾位天樞十英、分院院長，已去最前線坐鎮。

  方清然稍加思索，出聲詢問：
  “瓊木鎮現在怎麽樣了？”

  “瓊木鎮？

  好像在這次猩紅荒原入侵事件中，慘遭覆滅的拾荒者營地中，有出現過這個營地的名字……”

  莫雍苦思冥想，努力在腦海中搜刮這些天了解到的信息。

  “是這樣……麽？”

  方清然的聲音略有些低沉了下來。

  “沒辦法，拾荒者這個群體對禁地來說……實在是太脆弱了。”

  莫雍無奈得歎息了聲。

  禁地的大范圍、大面積侵蝕，對於絕大部分超凡者來說，和天災，也沒有什麽分別。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或許若是真的天災，生還率沒準還高上一些。

  “你看起來有些傷心？
  是瓊木鎮裡面有認識的人麽？

  那……節哀……”

  莫雍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

  “傷心是有……”

  方清然閉目片刻，睜開眼後搖了搖頭：

  “但更多的，可能是不爽吧。”

  他沒有對自己‘名譽副鎮長’的身份過多解釋。 …

  “猩紅荒原入侵，是我們的頭等大事。

  不過，相比起這事，現在還有另一件，已到了火燒眉毛程度的‘小事’。”

  莫雍接著霸劍社的話題，講起如今這‘劍道院’之中的頭等大事來。

  “我在靈劍池的第三天，向恆學長和喬聽竹學姐一齊出手，被突破後的霸劍社社團長擊敗？”

  方清然一愣：“他突破焰炬境了？”

  “那道沒有。”莫雍笑了笑，“焰炬境豈是這麽容易突破的，我們學府最終能在畢業前達到焰炬境以上的學生數量，每一屆能有十指之數就不錯了。

  事實上，大多數的學生，四年下來，能不能突破光燭境都是個未知數。

  所以啊，能在沒入學前就晉入光燭境的，那都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之驕子。”

  他開始給方清然科普：
  “霸劍社的劍霸，他突破的是光燭極限和焰炬境間，必須要經過的‘點靈’一關。”

  “這名字聽起來確實挺霸的！”

  方清然微微頷首。

  莫雍也不在意，接著道：
  “所謂點靈，顧名思義，就是點化靈性。

  當過了這一關，靈性之種綻放開花，再利用鑄就劍骨根基的骨骼，架通人體內的天地橋，進一步促進靈火，即可正式邁入焰炬之境。”

  “點靈，架通天地橋……”

  方清然聽得很是仔細。

  這些關於突破焰炬境的內容，都是他此前不曾了解過的。

  “在點靈以前，我們發動的任何招式與攻擊，都是‘死’的。

  ‘死招’變成了‘活著的招式’，這就是點靈成功後，能碾壓其他光燭極限的緣由。”

  莫雍說著，用手蘸了蘸杯中之水，在小方桌上借助水漬寫下兩者間的區別，邊寫邊道：

  “‘死招’和‘活招’的區別，主要就在於‘靈性’二字上。

  比方說，我們平時利用劍招，斬出一發劍氣，它在攻向敵人的過程中，會不斷損耗，真正攻擊到敵人的時候，威力實際上已經打了折扣。

  而當招式具備了‘靈性’，它便會在進攻過程中，自發汲取周邊能量，補充損耗，維持在最巔峰的狀態。”

  “這麽說，點靈後的任何一擊，豈不是都能永恆的持續運轉下去！”

  方清然怎舌。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莫雍啞然：

  “它能持續這一進程的時間，取決於你往招式上，注入了多少‘靈性’。

  消耗一空，也就無以為繼了。”

  “原來是這樣。”

  方清然若有所思。

  陡然，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莫學長，你說點靈之後，靈性之種會綻放開花，關於這方面，我有個問題想問。”

  “你說。”

  莫雍很享受這種為人師表的感覺。

  “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哈！”

  方清然著重強調：
  “人體內如果有兩顆靈性之種，那是不是會要綻放開兩朵……？”

  “？？？”

  莫雍腦子嗡嗡的。

  這是什麽鬼問題！

  “這個是沒必要假如的。”

  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因為，沒有人的體內會有兩顆靈性之種，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問題。”

  他尷尬地笑著。

  “欸……是這樣麽。”

  方清然感知了下體內的劍種和靈種，掩去臉上的失望。

  看來，莫學長是不可能給出他這個問題的答桉了。

  雖說，他本人不是特別喜歡兩開……

  但是，他必須要尋求到一個答桉。

  沒辦法，誰讓他就是這個“例外”呢。

  為防止眼前少年再問出什麽腦洞大開，令他無法回答，有損學長形象的問題，莫雍話鋒一轉道：

  “方學弟，你今天聯系我，應該是為雙劍之術而來吧。”

  見少年點頭，他把手探入懷中，取出了一份小冊。

  接過的瞬間，方清然腦海中，湧現出了無數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