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氣氛緩和,孔玨繼續道:“現在我們身陷古墓之中,前方還有許多未知之事,各位來此都是為了這古墓的秘密,目的本就相同,何不通力合作,共克這危機四伏的古墓呢?”他看了看周圍,見多數人都在點頭,於是轉向褚蕾拱手道:“目前受傷的人比較多。司徒夫人,孔某有個不情之請。這裡你的醫術最高,不知可否請司徒夫人幫忙查看下傷者?”
褚蕾聞言抬起頭,忍著疼道:“好,好的。”
孔玨對周正行禮:“還請周爺行個方便。”
“哼。”四周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周正此時也無法耍狠,畢竟如果不讓褚蕾去給其他人治療,自己是會犯眾怒的。
搶美人兒和犯眾怒所引發的後果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周正自小混跡街巷,對於這種微妙之處自然明了。雖然很不情願,他還是放開了褚蕾。
褚蕾之前被抱得太緊,現在突然被推開,腳下不穩,差點就要摔倒在地。
遊鯉正好在她撲倒的方向,伸出手搭了一下,才讓她堪堪站穩。
“司徒夫人,小心。”遊鯉輕聲道。
兩個人貼的很近,褚蕾剛要言謝,卻不知遊鯉跟她說了什麽,她的眼睛突然睜大,怔怔地看著遊鯉。
遊鯉對她點了點頭:“不用客氣。請。”
褚蕾沉默了片刻,剛剛梨花帶雨的小臉此刻已滿是麻木之感,她收起眼淚,對遊鯉福了福身,跟隨孔玨前去查看傷者。
見到褚蕾脫困,原無心按劍的手放了下來。他對著胡不歸拱了拱手,不在此處停留,轉而去幫傷者包扎。
一番忙活之後,眾人的氣色都好多了。一是因為危險過去心情平複,二是因為孔玨確實帶著人在關心他們,這一點讓他們最是心安。
眾人紛紛對孔玨抱拳,稱讚他高義,孔玨拱手謙讓,實則十分受用,此時他才開始不後悔被遊鯉推舉做了這個臨時領袖,這種強烈滿足感是他三十年來未曾體會過的。
“孔先生,他們都只是些皮外傷,原少俠這樣包扎後應當沒什麽問題了。”褚蕾的聲音清清淡淡的。
“想不到原兄也精通醫術。”看著回到自己身邊的原無心,遊鯉由衷稱讚道。
“不敢當,不敢當。原某僅僅只是略懂外傷的包扎而已,再多就不會了。”原無心謙虛道,“只可惜原某只會這些,救不了司徒兄。”他對遊鯉同時道出心中疑惑:“我剛剛包扎外傷的時候,那些皮肉翻著鮮血,箭矢上應該無毒。這司徒兄也不像是中毒而亡,怎麽會因膝蓋中箭就撒手人寰?”
“這世上的事無奇不有,恐怕是新傷引出舊疾也說不定。”遊鯉沒想到原無心竟然這般心細如發,連箭矢上是否有毒都去刻意留意了,不過即便如此,遊鯉也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在司徒哲屍體上的發現。——他在發現司徒哲肋骨盡斷的時候就想要做一件有趣的事,顯然他對這件事本身及其接下來的發展十分期待,比將線索告知原無心有趣得多。
原無心對遊鯉的話不置可否。
褚蕾此時正守在亡夫身邊,她細細地為司徒哲整理好衣服,又對著屍身拜了三拜。
她沒有繼續哭,這個女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堅強,或許女人本就堅強;或許她已經認了命,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謀劃;又或許是她已經有了某種覺悟。
“還能走動的,我們繼續前行吧。”孔玨看眾人已經恢復了一些,於是如此提議道。
眾人應是,
紛紛站起。 誰知此時,褚蕾忽然走到周正面前,盈盈下拜,道:“褚蕾剛才因為痛失丈夫太過悲痛,冒犯了周爺。請周爺不要和我這女子一般見識。”
周圍一片嘩然,胡不歸更是直接瞪大了眼睛,他覺得自己在這逼仄的環境裡呆的太久,已經產生了幻覺,才會看到眼前這一幕。
原無心也有些意外,他盯著褚蕾,不知道她此舉意欲何為。
“哦?你這是什麽意思?”周正上下打量褚蕾,笑的一臉不懷好意,明知故問地看著對方。
“周爺說得對,褚蕾一個弱女子,無法在這墓裡活下去。”褚蕾的聲音婉轉動聽:“我夫君已經折在這裡,我要連同他的份把這古墓探索完全,但我武功平平,只有醫術堪堪能用,這古墓凶險萬分,若是無人照拂,恐怕我活不了多久。”她說著抬起頭來看著周正,一臉的哀求。
胡不歸怒道:“你求他作甚,我也可以護你周全!”
周正可不管胡不歸說什麽,他只是看著褚蕾,懶洋洋地問道:“這可是你自願跟我,可不是我強迫於你。”
褚蕾道:“是我自願的。”
周正得意的看著胡不歸,又瞟了一眼原無心,道:“二位可看清楚了,是褚妹自願跟我,並不是我周某人強人所難。”
胡不歸氣的跺了跺腳,卻也無可奈何。——畢竟褚蕾自己都那麽說了。而且他之前確實對褚蕾另眼相看,只不過此時,看到褚蕾如此自輕自賤,對那周正曲意逢迎,他便覺得這女人惡心無比。以前有多少旖旎的心思,現在就有多少輕視和厭惡。
周圍眾人也皆是如此。褚蕾確實是個美人,足以勾起很多人的心思。有些人本來想著在這墓裡可以找機會和美人套套近乎,渾水摸魚,現在人家卻偏偏找了個不好惹的男人當靠山,讓這些人去和周正搶人?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都不敢。於是如今這些人只能一邊覺得褚蕾狡詐奸猾,一邊唾棄她當著亡夫的面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
原無心也有氣,他萬萬沒想到褚蕾居然為了求活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他一時間隻覺得自己看錯了人,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別開頭不去看那兩人。
遊鯉拍了拍原無心的肩膀,道:“人各有志,何必強求。”
原無心看了看遊鯉,頓了一下,也點了點頭:“有勞鯉兄開解,原某已經想通了。”
褚蕾根本不敢看原無心,周正一伸手,褚蕾就鑽入他懷中。周正美人在懷,無比得意。
褚蕾在周正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麽,周正皺了皺眉,卻看到懷中的美人兒撅起了小嘴。他見褚蕾如此嬌俏可人,頓時心癢難耐,低頭在這櫻桃小嘴上狠狠親了一下。
褚蕾咯咯直笑,一邊假意推他,一邊說道:“好不好嘛。”
那聲音婉轉清脆,如同黃鶯出谷。
周正經不住這個,於是揮了揮手叫來手下,叫他們用白布將司徒哲的屍身抬起。
“各位不要驚訝,”周正看著眾人大聲道:“我懷裡的美人兒想要將司徒老弟葬在主墓室,我周正素來熱心,這就幫她。還請諸位不要誤會。”
他嘴上說著請諸位不要誤會,但任誰都聽得出那言中的炫耀之意。——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女人,被他周正迷得神魂顛倒,還要讓她的亡夫一路跟著,看自己和別的男人相好。——有這樣一個迷戀自己的女人,不管哪個男人都會得到巨大滿足。周正就完美詮釋了這一點。
只是此言一出,眾人對褚蕾的厭惡更甚,雖然迫於周正的威懾沒有說什麽,但眼中的鄙夷已經豪不遮掩——如果眼神能殺人,這幫人早已將褚蕾千刀萬剮。
褚蕾怎能感受不到周圍目光中的鄙視和輕賤?但她本人卻絲毫不以為意,在周正看不到的地方,她冷冷地看著眾人,那眼神如北極的萬年寒冰,透出無盡涼意。
“趁著天色為晚,我們還是繼續向前走吧。”見似乎沒人要發表意見,孔玨適時開口:“夜裡會更冷,我們還是盡早探索,盡早回去。”
眾人不再看周正和褚蕾,孔玨繼續剛才的隊形,唯一不同的是,此時周正和褚蕾一組,周正的手下抬著司徒哲的身體緊隨其後。
剛才吵鬧的張通嶽現在異常安靜,也不去計較孔玨的安排,十分安分的走在後面,他的眼神中帶著濃烈的警惕,顯然之前發生的事情和司徒哲的死讓他感覺後怕。而比起是否為人作嫁,他更關心自己的安全。
斷後的依舊是原無心和遊鯉二人。
原無心雖然說自己想通了,但此時周身氣壓卻有些低。遊鯉則在心裡感歎一向正義的原無心這次被人拂了好意,怕是要難受一會了。但這並不影響遊鯉扎人心窩的愛好。
“這褚蕾也是奇怪,”遊鯉裝作不經意,隨口說道:“這墓裡有真本事的人不少,再不濟還有孔玨這個領袖在,她要尋求庇護,卻不去求孔玨,反而去求要強佔她的周正。難道她真的看上了這惡人不成?”
原無心目視前方沒有說話。
遊鯉歎息道:“司徒哲真是冤啊,生前和褚蕾再恩愛,死後老婆轉身就對別人投懷送抱。”他似乎十分遺憾,“備選之人那麽多,卻偏偏選了這個。”
原無心依舊沒有說話。
遊鯉繼續道:“若我是褚蕾,一定不會選周正,”他對原無心眨眨眼,道:“原兄何不猜猜我會選誰?”
原無心猛地轉過頭盯著遊鯉,道:“鯉兄,你到底想說什麽。”
遊鯉擺了擺手,道:“鯉某不明白那褚蕾為何不選原兄, 明明之前原兄為她出頭,甚至不惜和周正大動乾戈。她心裡就沒一點觸動?原兄少年英雄,比起她原配司徒哲不逞多讓,怎還入不了她的眼不成?”
原無心道:“鯉兄說過,人各有志。既然是司徒夫人自己的選擇,那原某便不會過問一句。”他想了想又道:“我對那司徒夫人並無想法。”
“原兄果然是正人君子,我看那褚蕾楚楚動人,以為原兄是看上了她才……”
“鯉兄誤會了。”原無心立刻出言打斷:“原某只是見不得有人恃強凌弱罷了。”
“看來是鯉某想的偏了,”遊鯉對原無心拱手道:“還請原兄不要見怪。”
原無心的神情緩和下來,道:“鯉兄何必見怪,你我是兄弟,說是誤會,解開便好,我又怎會怪罪鯉兄。”他頓了頓,道:“也難怪鯉兄會誤會,如今天下汙濁不堪,惡人當道,但路不平總要有人鏟,事不平總要有人管,原某沒什麽大本事,卻願做這多管閑事之人。”
遊鯉沒有搭話,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道:“若是天底下只剩下一個好人,那這個人一定是原無心。”
原無心有些意外,他看向遊鯉,遊鯉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各位,這裡有間墓室。”孔玨在前方突然喊道。
眾人仔細看去,只見前方石壁泛著青光,雖然有些暗淡,卻在這地底黑暗中格外突兀。待眾人走進,原來那光源竟是一盞長明燈。而長明燈所在的位置,是墓道連接的第一間墓室。孔玨走在最前面,是以第一個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