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風和日麗的一天，昨夜的急雨已不留太多痕跡。一家開在寶來街上的米粉店在忙碌著，新來的客人已經開始在店外落座。

　　“三位軍爺吃點啥子?”

　　“來三碗米粉！”三個年輕的軍人在小吃店落座。

　　“小余啊，當大哥的不是說你噻，你真是笨蛋螃蟹八隻腳，沒有一隻長對地方。連長還麽得說吃啥子，你倒先要咯。”三個人裡的小老大斥責著。

　　“我說老張啊，還叫啥連長，咱長官馬上就得是營長了。這往後啊還得升團長、師長，甚至軍長、司令長呐。”

　　“信你的鬼話，連長還是中尉，上尉還沒得升起，你講的怕是有點急咯。後邊還有少校、中校、上校要升，到師長那要很久嘞。”小老大突然低下聲音接著說:“連長的父親還只是個旅長……”

　　“老張，你笨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背後有啥關系，那還不是說升就升?還什麽旅……”

　　“什麽驢?你們幾個小鬼，在茅房就聽見你倆喊了，又在背後說我什麽壞話呢?嗯?”一位年齡較長的年輕軍官坐在三人桌前，並隨手往桌子上擱了一把蒜:“吃粉不加蒜，味道少一半啊。”

　　“我們北方人就愛吃蒜，不過這蒜看著有點難剝啊！”話最多的小兵話總是不停。

　　“又不拿我這把七星寶刀給你拍蒜用?”年輕軍官作出一副要拿腰刀的樣子，一邊露出一副調侃意味的表情。

　　“這蒜可硬啊，別把您的刀給拍斷了。”話多的小兵又調皮了起來。

　　“小余哎，你今天哪來的那麽些鬼話喲！你見過啥子刀拍蒜能給拍斷地?就是刀片那也不會拍斷呢！這把刀是連長像我們這般大的時候親手鍛造地，那是要上陣殺敵地。”小老大又發話了。

　　“你倆是真鬧騰，你看人家小李就很安生。”年輕軍官半嚴肅的一起開著玩笑。

　　“三碗米粉來咯！一人一碗。”店夥計隨著吆喝聲走到了這桌前，他看著桌上的人數，不禁有些疑惑:“你們這誰……”

　　“我們有四個人，余治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桌上一直沒說話的人說話了。

　　“余治啊余治，我就說你是笨蛋螃蟹八字腳，你怎麽把……”小老大急切的訓斥著。

　　“哎呀！小李冰啊，你看我這腦袋奏是不好使，怎兒把你這個老末給忘咧?夥計你馬上再給弄一碗啊。”余治說著話，邊把接過來的第二碗推到了李冰跟前，再把最後一碗端到年輕軍官面前。

　　年輕軍官看著面前的米粉，又掃視了下跟前的三人，不動聲色。接著又皺起了眉頭，開始質問道:“是把你們的小連長我給忘了吧！”

　　對面三人不禁開始尷尬賠笑，想說的話都在嘴邊開始打轉。

　　“或許你們會把我虞某人忘掉，但我虞某人絕不會忘記你們。小張是民國二十年跟的我，你和李冰是第二年。戎武多年，平閥剿匪小作為矣。驅逐韃虜才是大作為，可是整個關外都丟了……”說到這裡年輕軍官神色暗淡了一下。

　　“你們可要發奮圖強，強身健體，日後虞某人必會帶著你們……。”年輕軍官的話又停滯了一下，接著朝店裡邊喊:“夥計，再上盤驢，牛肉！”

　　“腦子怕是撞牆咯，米粉店哪裡來的牛肉?”

　　四個人聽到店裡傳出來的聲音，面面相覷。

　　“那再加一碗米粉，一碟花生米。”年輕軍官提著氣喊著，又小聲在桌前說道:“今天就將就了，

回去請你們吃火鍋兒。”　　少傾，夥計從店裡走出，遞來一碗米粉。接著轉身環問:“是哪個要的一碗米粉兒，和一碗花生米咧?”

　　“我們這桌加的。”余治沒好氣的說。

　　“哦，軍爺要的啊，加一份嘛！這下加好咯，花生米馬上來。”

　　“是另外再加一份，老伯伯。”小老大的更沒好氣的說。

　　“張立憲！”年輕長官使了個眼色給小老大，又繃著平和對店夥計說:“麻煩了，老伯。”

　　“哎，要得，要得嘛，馬上來。”

　　“一碗米粉兒，一碟花生米。”夥計走進廚房:“安掌櫃啊！外頭四個當兵的要了三碗粉兒，這兒會又要五碗粉兒，還要啥子牛肉，怎個不要火宮殿的鴨血湯呢?腦袋怕是有包，哼哼。”

　　“鄧伯，您小點聲，讓人家聽到了揍你，可別牽連到我這小店啊。”一名女子在廚房裡忙碌著。

　　“哪麽會?不會地，不會地。”

　　“哎，那個我弟弟學成去哪了，半天沒見到一個影子。”

　　“早起，學成跟那個小老么出去咯，不曉得去幹啥子。”

　　“哦，他又來啦?”安掌櫃停頓了一下，接著調拌碗中的米粉兒。

　　“這個小老么麽，本性不賴啊。他每回來都幫著忙前忙後的，跟學成又親的很?其實你倒是可以考慮……”

　　“真怕他把我弟弟帶壞了，以後不讓他來找學成了，再來我就趕起他走……”

　　“莫子話喲，你夠狠心，那當初你就不該……”

　　“我涼粉做好咯！你花生米咧?”安掌櫃一副責怪的表情看著鄧伯。

　　“好了沒有啊?夥計快點唄！”店外傳來一陣催促聲。

　　“來咯，來咯，”夥計拌好花生米，收拾著準備往外走:“那個北方人哦，小眼晶晶的，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安掌櫃沒有回話，伸手攏了攏額頭上的頭髮，側身向街外望去，神情恍惚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晌午的寶來街上還算熱鬧，在這條街上有兩個人並排走著，一個瘦高，一個瘦小。

　　“老么哥，咱們這麽做不太好吧。說起來你算半個讀書人了，咱怎麽能偷先生的書呢?”瘦小的先張口了。

　　“蠢蛋，這怎麽能叫偷呢?這叫借，”瘦高的說話了:“不過你們文瀾的老師，那真是個好人呀！”

　　“當然是好人了， 不然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你住在那裡啊。“瘦小維護著又責備著:“每次都拿我來當幌子，然後你再使鬼點子。借了孔子借孟子，借了孟子借楚辭。你字都識不全，為麽子還要借呢?

　　“讀書嘛！學習呀！我是學生，好學生，”瘦高煞有介事的講明原因。

　　“學習?學個屁！你哪本書會翻到第二頁?你也就只會欺負老先生心善……”

　　“瞎說，我從來不欺負心善的人，你姐姐心多善，我沒欺負過吧?”瘦高據理力爭著:“你姐這個歲數了還不成婚，還讓你進學堂。你識得字比我也多不了幾個吧?”

　　“我是不喜歡者乎者也什麽的，我想去當兵打仗。我姐姐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去打仗了，那個人以前也是學生，就是後來一直沒回來……”瘦小說著說著有些無奈。

　　“哎，學成你給接著講啊，”瘦高催促著。

　　“幹嘛對這感興趣?你不會，你不會是喜歡上我姐姐了吧?”

　　“嘿嘿，那不是司馬昭之……”瘦高話說半句，又開始苦笑:“那你姐你得能瞧得上我這樣一個……”

　　“我姐姐那麽要強，你想都別想咯，你這全身上下也沒能讓人瞧得上的呢！”

　　“真就一點好都沒有呀?”委屈的瘦高不禁掃視了一下自己，又突然氣呼呼的發火:“你個小崽子，損我，別跑……”

　　“沒得，半點都沒得，哈哈哈……”瘦小躲著身後踢上的一腳，開始逃跑。

　　兩人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跑到街口處，兩人看到了更熱鬧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