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地一片寂靜,沒有人影,只有偶爾從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一聲水鳥的怪叫。
李一平沿著一條泥濘的小路朝沼澤地當中走去,同時仔細搜索著低矮的灌木叢。忽然他看見前面十來步遠的樹叢底下有一團紅光閃出。他飛速跑上前去,靴子在爛泥裡發出呱唧呱唧的聲音。
他分開樹叢一看,果然是一具女屍躺在那兒。屍身用一條金線掐花的猩紅色繡衾包裹著,但顯然已被人翻動過了。
李一平俯下身來細細端詳了死者的臉。
那女子約莫廿五歲上下,杏臉柳眉,面皮細膩白淨,甚是嫵媚。她面上平靜安詳,了無慍色。一頭縝密的烏黑頭髮卻往後被一根棉線繩胡亂地系作一束,露出晶瑩白玉般的耳垂。耳垂被撕破了,凝著幾點血跡。
李一平掀開那猩紅繡衾,又立即蓋上。
“你到路口去看看動靜,”他命令秀才,“見有人影,你就打個呼哨。”
秀才走後,李一平又重新掀開了那繡衾。那個女子一絲未掛,一把匕首深深地插進她的左胸,隻留得那柄兒露在外面,柄四周有一圈乾血跡。細看那柄,金銀雕鏤,寶石鑲嵌,雖年歲久了,顏色有點發黑,李一平一眼認出這是一件十分值錢的古董。那個老乞丐不識貨,隻偷走了耳環和手鐲。他摸摸胸部,感到粘濕糊糊,再提起一隻手臂,發現仍能彎曲,尚未僵直。他想,這女子很可能就是白天裡被害的。她面色安詳,頭髮蓬亂,赤裸著身子和雙腳。這些又說明她遇害的時候是在床上,而且是在睡眠中,被殺之後凶手才急急忙忙扎起她的頭髮,卷起一條繡衾包裹了身子,把她移到了這兒。
李一平將頭頂上的樹枝椎開,讓月光照著那屍體,根據他多年緝查和鞠刑的豐富經驗,他發現這個女子被人強暴過了。他站起身來,用繡衾仍將屍體包裹好。然後又把屍體搬挪到一處更幽僻的樹叢下,這樣一般的路人就很難發現。於是他回身去找秀才。
秀才正弓著腰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揉他的胳膊。李一平對他說:“你就在這裡等我,我到那倒塌的房子裡去搜查一下。”
秀才哀訴道:“我一個人呆在這裡害怕。地震和大火時這兒死人最多,陰魂不散,誰都說這裡時常鬧鬼。”
李一平笑道:“這個不礙事,我有法子。”說著就在秀才坐的那塊大石頭周圍不快不慢轉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詞。
“現在你可平安無事了,我曾從嶗山老道那兒學得這個禁魔真咒,任何妖魔鬼怪都無法近得你身!”
秀才將信將疑地坐定了。李一平很快穿過那片瓦礫場,插向了後街。在拐彎處他看見了今天午後和安小寧一起坐在那兒喝茶的那家茶館,再走半截胡同,便來到府衙門後院的那扇角門。他急急地敲了敲門。
在門很快就開了。老管家一見李一平就象迎得了個活菩薩一般高興。
“老爺派人到客店找了你幾次,還留下口信。先生,老爺一直在等著你。”
他將李一平一直領到順天府尹的內衙書齋。順天府尹正靠在太師椅上打盹。銀燭台上兩支大蠟燭照在他萎縮、乾癟的臉上,他顯得疲乏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