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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龍挽歌》第19章 離別(第1卷終)
  “哎喲!這、這什麽東西啊?!”

  ……

  亞德拉爾又一次把目光放到窗外,看到一個人慌不擇路地逃離木屋,兩隻手在全身上下抓撓著,嘴裡喊著胡話。

  亞德拉爾抬頭看了一眼天,此刻天色漸暗,太陽藏在群山之後,暮色中的遠山,灰暗如岱樣的壯麗。蒼茫裡,他看見那棵棵屹立在山巔之上的魚骨木林。

  “要下山了……”

  亞德拉爾嘴裡喃喃著,右手摸了摸臉頰。

  在他右邊的臉頰上,刻著一道銀灰色的三角形紋路。

  這是那些執法人員留下的。只要有這道紋路在,他就不能進入西圖斯王國及其屬地境內。一旦闖入,他的位置就會被通報給西圖斯的巡查軍,將其驅逐出境。

  他們還警告道,必須在今天太陽下山前離開這裡,否則就不單單是驅逐出境那麽簡單了,畢竟那些人很樂意將他處死。

  想到這,他手上的動作再次加快了。他將一大堆符文石、時鍾、雕像捆在一塊,將其放入一個有些破舊的皮質背包。

  “帶這些有什麽用呢……”

  亞德拉爾又這樣想,動作又停了下來,心情又變得惆悵起來。

  “可惜鬥篷也不知道丟到哪去了,唉……”

  他隻感到萬分迷茫,不知道該往哪去,該去往何處。自他記事起,他就幾乎沒離開過這個鎮子。

  而現在,他不僅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年的鎮子,甚至被西圖斯王國驅逐出境,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宛如被人抽去了靈魂。

  “嘎吱——”

  亞德拉爾耳朵一動,聽到樓下傳來的開門聲,隨即是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亞德拉爾向門口望去,斯賓爾特依著門框站著,拄著法杖,正一臉平靜的看著他,開口道:“你姐姐情緒穩定了不少……準備好離開了嗎?”

  “謝謝大師……”亞德拉爾禮貌的回應著。

  “剛剛那個人……沒事吧?”亞德拉爾又小心的向他問道。

  斯賓爾特挑了挑眉,回答道:“不會有事的,過了一兩天就好了”。

  他來到亞德拉爾身邊,拿起了奎斯萊澤的雕像,把玩著,說:“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已經有十七八個人要來找你麻煩了,可真是熱情啊……”

  亞德拉爾沒有回答,又開始整理起自己的東西。

  “你為什麽那麽關心這幫人呢?”斯賓爾特放下雕像,問道,“某種意義上,他們可是陷害你的幫凶啊。”

  “或許吧……”亞德拉爾仍低著頭,悶悶的說道,“但他們也是無辜的,不是嗎?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親人,是很痛苦的……”

  “那你難道不恨嗎?”

  “我當然恨……但我恨的不是他們。”

  亞德拉爾聲音又顫抖起來,冷冷的說道,“是那些策劃這場災難,還能冠冕堂皇地愚弄百姓的人!”

  他拽著被褥的手一下緊繃了起來,卻又很快松掉了。

  他抬起頭,強顏歡笑著,無力的說道:“可……我除了憎恨,還能幹什麽呢……”

  “我又拿什麽來審判他們呢?”亞德拉爾強笑著,語氣苦澀,“我什麽都做不到……”

  斯賓爾特深吸了一口氣,捋著胡子,收起了往日的詼諧,語氣鄭重地說:

  “不,你可以做到。”

  亞德拉爾又一下直起身子,用疑惑驚訝的目光看著他,想看透那雙堅定明亮的眼眸後的想法。

  ……

  斯賓爾特與他對視良久,

隨後緩步來到窗邊,將沾滿灰塵的窗口推開一道縫。迎著暗紅色的夕陽,他背著雙手站立,巡視著窗外的世界。  他那蒼老的身軀仿佛一下子變得年輕,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感。

  “孩子,我們不妨……把思緒放開一點,”他背對著亞德拉爾,用著平緩而堅定的聲音說,“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悲劇?這是一場慘絕無環的屠殺。”

  “正如你所說,這不光是你的悲劇,也是這個鎮上百姓的悲劇。”

  “可造成這個悲劇的,又是誰呢?”

  “是那些爭權奪利、人面獸心的貴族嗎?是那個徇私舞弊的法官嗎?”

  “不!不只是他們。”

  “是那千百年來、造成無數慘劇的龍!是這個糜爛到極致的國家!”

  “他們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用語言取代法律、用妥協取代和平、用虛偽取代正義!”

  斯賓爾特的每一句話,都如警示的鍾聲,撼動著亞德拉爾的內心。

  斯賓爾特又轉過身,用那如鋼刀般鋥亮的眼眸注視著亞德拉爾,語重心長的說:

  “我很欣慰……你沒有將目光局限於個人的仇恨之中。”

  “但我希望,你能將目光再次延伸下去……”

  “每時每刻,在這片土地上,像諸如此類的悲劇,一直在發生,從未間斷過。”

  “他們不加掩飾自己的惡,一遍又一遍凌虐著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他們向外族妥協,對內鎮壓。”

  “那唱著仁愛和平的嘴巴裡,藏的是沾滿鮮血的獠牙!”

  斯賓爾特看著怔住的亞德拉爾,緩緩來到他身前,蹲下身子,面容嚴肅堅定,張了張嘴,語氣莊嚴而堅定:

  “而改變這一切的人,只能是你。”

  這句話如平地驚雷一般,在亞德拉爾心中炸響。

  “可是……”亞德拉爾連忙辯解。

  “不,你不必懷疑自己。”

  斯賓爾特按著他的肩膀,接著說:“我雲遊世界十余年,用腳丈量了整片土地,就是為了尋找預言中的救世主。”

  “我已不在顧慮,你便是那預言之人!”

  亞德拉爾張著嘴巴,一時心中有萬千思緒,而到了嘴邊只剩下一句結巴的話語:

  “預、預言?”

  “是的,孩子,是的……”

  斯賓爾特目光如炬,布滿胡須的嘴唇輕輕張動,如同念唱符文一般,引發周圍陣陣激蕩:

  “「應選之人以黑色為冠冕,此必經萬難千險,方可救世於危」。”

  亞德拉爾心神激蕩,感到驚訝,又有些緊張,內心空空的,感覺患得患失。

  他又低下頭,沉默不語,不知在思索什麽。

  斯賓爾特耐心等待著他的回答。

  ……

  ……

  良久,亞德拉爾才緩緩開口:

  “可……為什麽是我?”

  “我一時無法給出正確的回答。”斯賓爾特坦然道,“但我能感受到你的與眾不同。”

  “你那份發自內心的善良,那份超出他人的大愛,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具備的。”

  亞德拉爾聽到他的誇獎,並沒有多麽高興,只是抿了抿嘴,最後無奈的歎了一聲。

  “但是沒有足夠的實力支撐,這份大愛就會顯得很愚蠢、無用。”斯賓爾特一語中的,說中了亞德拉爾的心坎。

  “大師,那……唉!”

  亞德拉爾並沒有把話說完,神情又落寞下去,最後只能報以苦笑。

  “但我有信心,讓你擁有足以支撐這份大愛的實力。”

  斯賓爾特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挺直的腰背,鄭重說道:“我不敢言自己是千古一見的巫師,但是我教出過千古一見的學生,而且我很有信心再教出一個來!”

  亞德拉爾連忙站起身,雙手緊緊攥在身前,嘴唇蠕動著,思索良久,才不安地說道:“我……真的能做到嗎?”

  斯賓爾特大手一揮,刹那間豪情頓生:“當然可以!你不必自卑!你是注定要成為傳奇的!”

  “但我必須說一句,走這條路必定是要歷經萬千磨難的,這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我……”亞德拉爾下定了決心,急忙說道。

  “不,”斯賓爾特擺了擺手指頭,說:“你不必急著決定。我可以先給你指兩條路,再做考慮。”

  “第一條,我可以托人在曼卡西王國給你找一個舒適安逸的地方定居下來,並將你護送到那,你可以帶著你的家人朋友在那裡度過余生。”

  “而且這些陷害你的人,我也會一一解決。當然了,這個判決我是無法改變的。”

  斯賓爾特豎著一根手指,語氣有些隨意。

  “第二條,”斯賓爾特豎起兩根手指,語氣變得嚴肅,

  “我會帶著你四處修行,讓你逐漸成長,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

  “但這一條路十分凶險,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而且你將背負遠超常人的負擔與壓力,因為你背負的是整個世界的命運!”

  斯賓爾特將手收回,背到身後,緩緩說道:“不論最後選什麽,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亞德拉爾張開手掌,看著長滿繭的手,默然不語。

  最後的抬起頭,迎著斯賓爾特的目光,平靜地說: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試試。”

  斯賓爾特呆愣了一下,松開了背後的手,歎了口氣。

  “大師……我的回答不讓您滿意嗎?”亞德拉爾見他這樣,心情一下低落下去。

  “不是的,”斯賓爾特轉過身,扶著窗框,語氣幽然:

  “反讓我大感驚訝。”

  他又將頭轉過來,目視著亞德拉爾,但眼神似乎並沒有聚焦在他身上,眼眸中充斥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你……和他很像。”

  斯賓爾特喃喃道。

  亞德拉爾感到疑惑,但並沒有說出口。

  斯賓爾特呼了口氣,整理一下情緒,對著亞德拉爾微笑,語氣欣慰:“你的勇氣讓我感到敬佩。不管成功與否,我都將竭盡全力……希望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轍……”說到最後,斯賓爾特的聲音低了下來,讓人難以聽清。

  “哦,對了!”斯賓爾特一拍手,似乎想起了什麽,將手伸入袍子,從中拽出一件黑色鬥篷。

  “這個應該是你的吧,可別弄丟了。”

  亞德拉爾伸出雙手,鄭重地接了過去。他展開看了看,果然是他那件丟失的鬥篷,其上的月亮圖案熠熠生輝,一塵不染。

  “大師,太感謝您了!”亞德拉爾左手橫在身前,彎下腰,向斯賓爾特表達心中的感激。

  “可要把它收好哦,這鬥篷可不簡單呐~”

  “大師,您知道這個鬥篷的來歷嗎?”

  “當然。不過你想要了解的話,我們可以之後再談。”斯賓爾特指了指窗外天色,“太陽馬上下山了,先離開這再說吧。”

  亞德拉爾點了點頭,又說道:“我去和姐姐說一下。”

  “我已經跟她提前講過了,當然,你去看看她也無妨。”斯賓爾特用法杖點了點地,“不過其他人呢?”

  亞德拉爾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語道:“之前凱恩找過我,說是要跟我一起闖蕩,我倒是明確讓他待在這裡了。這件事本來就跟他沒有多大關系,我想他還是能好好的在這生活吧……至於別人……”

  斯賓爾特見他猶豫不決,便挑明了說:“菲妮·多爾蒂,是嗎?”

  亞德拉爾臉色微紅,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我和她說什麽呢?又不可能將她帶走。”

  “我可以”。斯賓爾特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看著他。斯賓爾特向來對這方面的事情非常感興趣。

  亞德拉爾被嗆到了,但還是很快恢復了心情,語氣堅定而又有些落寞:

  “不用了,她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

  “那她現在生活她滿意嗎?”斯賓爾特問道。

  “……”

  “總比將來九死一生的歷練要強吧?”亞德拉爾無奈的苦笑著,無力地開脫道,

  “而且,為什麽這麽自作多情呢?我們才認識幾天不到,她會對我有什麽留戀……”

  說到最後,亞德拉爾自己都感到十分汗顏。

  斯賓爾特倒沒有揭穿他,而是嚴肅的問道:“那麽我問你,無論如何,你都能堅持這一想法而不反悔嗎?”

  亞德拉爾堅定地點了點頭,認真的說:“我可以向您保證不會反悔。”

  “那就好。”斯賓爾特伸了伸腰,身心都放松了下來,“那趕緊收拾收拾吧。”

  亞德拉爾將皮質背包收了起來,背在身上。

  “哦,對了!又忘了說了。”斯賓爾特又補充道,“給你講講哪些人跟我們一路吧。”

  “我這次來還有個同伴,她叫柳月,到時候見面你就認識了。還有……亞米爾科家族的人也會跟來。”

  “他們也來嗎?”

  亞德拉爾想到了活潑可愛的佩斯以及溫婉舒雅的坎蒂絲。

  “那當然,老家主死了,必定樹倒獼猴散,讓他們留在這裡就是自生自滅。”

  “我跟他們家族有點交情,所以就順便帶上他們吧,把他們安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不過他們家那個小夥子挺有趣的。”斯賓爾特的語氣又變得詼諧起來。

  “他居然是歐格斯那個老東西的嫡傳弟子,他也希望我能帶著他去歷練。我想他會是你將來最好的幫手。”

  亞德拉爾點了點頭,但他現在不急著去認識他們。

  亞德拉爾背著包,向樓下走去。

  “大師,那我先去看姐姐了。”

  “可別錯過時間。”

  亞德拉爾聽完便衝下了樓,向屋外走去。

  斯賓爾特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又一次將手背在身後,向窗外眺望,擺弄著手中的戒指,神情漠然,不知在想些什麽……

  ……

  ……

  亞德拉爾來到屋外後,布雷澤亞便帶著幾名守衛時刻警戒他。與其說警戒,不如是說是保護,一路上沒有什麽人來招惹他。很快便來到安葬受難者的墓地。

  這是個處於城鎮管轄區內,卡洛山腰處的墓地,蒼寂、青翠中帶著安詳的寧靜,一個個裝飾得或精致或簡陋的墓碑,就這樣安靜地躺在這裡,無論生前是如何燦爛、耀眼,這裡,便是終點。

  看著一塊塊新樹立起的墓碑,亞德拉爾在哀傷的同時也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越過一排排墓碑,越過每塊墓碑前朝他投來怨恨的目光,來到一座極為簡陋的墓碑前。

  安可麗兒正坐在一旁,出神地盯著那個墓碑,面無表情。但是誰都能感覺到她那溢出眼眸的悲傷。

  亞德拉爾看了看墓碑上的字,上面用羅曼古體刻著:

  『奧利·博威格·伊斯圖格斯(羅曼歷2049年6月7日——2098年4月11日)安葬於此,願聖主保佑』

  亞德拉爾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座墓碑時,還是哽咽地說不出話。

  他從一旁的草叢中折了一朵洛蘭花,走到墓碑前,將它輕輕放在灰白的墓碑上,行默哀禮。

  安可麗兒也注意到亞德拉爾的到來,站起身,輕微的說道:“小亞,你來了~”

  語氣前所謂的溫柔。

  亞德拉爾行禮完畢,擔憂的問道:“安姐,沒事吧?”

  安可麗兒擠了擠眼,又露出了爽朗的微笑,哼哼道:“放心吧,你老姐我可堅強了!哭哭啼啼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雖然這麽說,但亞德拉爾還是注意到她微微發紅的眼角。不過好在安可麗兒情緒要穩定的多,倒是讓亞德拉爾安心了不少。

  之後兩人又聊到了斯賓爾特的事,安可麗兒也證明了確實有此事。

  ……

  “欸,小亞~你看。”安可麗兒那股傷心勁似乎緩解了不少,內心開始變得活絡了,她指著一旁極其精致豪華的墓碑,問,“那個是米亞爾克家族的人吧?”

  亞德拉爾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看見兩男兩女圍著墓碑,肅穆地站著。其身後跟著寥寥幾人,對於第一家族而言,這個陣仗顯得寒顫了不少。

  “我們去看看吧。”亞德拉爾說著,便帶著安可麗兒往那邊走去。布雷澤亞也緊隨其後。

  ……

  “嗚嗚嗚——爸爸……媽媽……”

  剛靠近,亞德拉爾便聽到佩斯傷心欲絕的啼哭,令他痛心不已。

  “好啦好啦~姐姐在呢~哥哥們也在,佩斯不哭好嗎……不然爸爸媽媽也會傷心的……”

  坎蒂絲將佩斯攬入懷中,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道,嗓音中帶有淡淡的哭腔。

  “大哥,以後……咱怎辦呀?”旁邊另外一位微胖的青年向提爾斯問道,面目愁苦。

  “走一步看一步吧。”提爾斯是四人中最冷靜的,他面色平靜,看不出有任何傷心之感。

  “先度過眼下的難關吧……”提爾斯歎了口氣。

  他身後的霧香在他耳邊小聲說:“少爺,我們是不是該……”

  “科爾哥哥!”佩斯透過朦朧的眼睛,一眼認出了亞德拉爾,帶著哭腔喊道。

  眾人紛紛轉過頭,打量著亞德拉爾等人。

  “欸!大哥!他不是那個犯人嗎!”那微胖青年指著亞德拉爾,驚呼道,一下子縮到提爾斯身後。

  霧香一下子擋在提爾斯身前,嬌喝道:“不準靠近!”

  一旁的西帕萊恩也掏出法杖,橫在身前,動作緩慢而堅定,無聲地警告著他們。克羅斯韋爾掏出他那把鏽跡斑斑的斧頭,掂量了一下。奇爾奇特則掏出佩劍,滿臉陰沉的盯著亞德拉爾。

  “不許你們傷害科爾哥哥!”佩斯用稚嫩的嗓音喊道。

  “我想大家誤會了……”坎蒂絲也打起了圓場。

  但幾人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還是提爾斯的話起到了作用。

  “你們幾個!在我父母面前的掏武器是什麽意思?快收起來!”提爾斯寒聲說道。

  幾人這才把武器收起來,退回原位。

  “科爾哥哥!”佩斯一把掙開坎蒂絲的懷抱,飛撲向亞德拉爾,哭哭啼啼的說:“我再也、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嗚嗚嗚——”

  “佩斯乖,不哭不哭。還有大家陪著你呢~”亞德拉爾拍著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道。

  他又朝一旁的坎蒂絲投去了慰問的目光,坎蒂絲也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看到這一幕,眾人才徹底放心下來。

  “你好,我叫提爾斯,很榮幸見到你,亞德拉爾先生。”

  提爾斯來到他的面前,禮貌地伸出手,但表情毫無變化。

  “你好,”亞德拉爾一手扶著佩斯,用力一隻手握著他,說,“你……認識我?”

  “當然,斯賓爾特先生向我提到過你。”提爾斯上下打量著他,即使看到他那雙紫色的眼眸,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而且在城堡也見過你。”

  “宴會上?”

  “不,是在那之後。當時你暈倒了。”

  亞德拉爾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暈倒後確實有地方對不上。

  “難道是閣下救了我嗎?”

  “並不是,”提爾斯回憶著,“當時……那頭老龍受了重傷,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好像菲妮小姐也在場。”

  “菲妮?”亞德拉爾心中驚詫道。

  “科爾哥哥,我哥哥為什麽叫你亞德拉爾啊?”佩斯漸漸停止了哭泣,一臉疑惑的問道。

  亞德拉爾苦笑了一下,隻好向她解釋自己的身份。

  “我才不管呢!”佩斯哼哼道,“我就要叫科爾哥哥!你才不是那群壞家夥口中的惡魔呢!”說著說著,她破涕而笑。

  亞德拉爾聽後心中微微一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

  心中也有些感歎:在家人的墓碑前開心的笑,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佩斯的話也稍微動搖了在場幾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慢慢放下對亞德拉爾的防備。

  之後,亞德拉爾也和幾人聊了起來,互相熟悉一下彼此的身份。

  這次災難過後,米亞爾克家族徹底除名,幾乎所有的家仆都跑走了,當然有被提爾斯請退的,但仍然有極其忠心固執的家夥,要留下來。

  提爾斯敏銳地察覺到這場災難的背後的陰謀,於是並沒有出席審判。並且在此期間遇到了斯賓爾特,便萌生了離開此地的想法。

  “你應該只能逗留到太陽下山前吧?”提爾斯看了看亞德拉爾身旁越發不耐煩的守衛,問道。

  亞德拉爾點了點頭。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到城鎮的北鎮口。”

  說著幾人便準備離開。

  “科爾哥哥,菲妮姐姐怎麽沒來呀?”佩斯一臉純真的問道。

  亞德拉爾隻好搪塞道:“這個她有事,暫時來不了……”

  “嘶——”

  亞德拉爾突然感受到一陣異樣,吸了口涼氣,揉著眼睛。

  “科爾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亞德拉爾眨巴眨眼,回答道。

  他又對提爾斯說道:“閣下,你先帶他們過去吧,我暫時還有事。”

  切爾斯也沒多問,只是說:“要多久?”

  “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來得及。”亞德拉爾說著,並朝著後山腰跑去。

  “等等!你這去哪!”旁邊幾個守衛忍耐不了,連忙將他攔住。

  “好了!”布雷澤亞卻喝退了他們,“讓他過去吧,也別跟著了。”

  “隊長,這……”其中一個守衛剛想辯解,便被布雷澤亞嚴厲的眼神堵了回去。

  “謝謝閣下。”亞德拉爾向他匆匆感謝道。

  “記住,太陽下山前不離開,當即斬殺!”布雷澤亞則是一臉嚴厲地說道。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您。”說完,亞德拉爾便向外跑去,轉眼間消失在層層疊疊的墓碑中間。

  提爾斯抬頭看了眼天,吩咐道:“好了,趕緊趕到北鎮口吧。”

  他又來到安可麗兒身前,行了個抬手禮,謙遜地說道:“小姐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起,到那邊再等令弟。”

  “那就勞煩您了。”安可麗兒矜持的回答道。這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

  隨後幾人便向北鎮口出發。

  “隊長,接下來……”一個守衛小心的試探道。

  “走!去北鎮口。”布雷澤亞當即立斷,招呼著幾人跟上前去。

  ……

  ……

  “四百碼……五百碼……六百碼……”

  亞德拉爾心中默念道,也默默期望著自己想法的正確。

  “七百碼……八百碼……到了。”

  亞德拉爾忽然停在腳步,內心感到一陣恍惚,又感到放松。

  他停在了一顆枝繁葉茂的槐樹下面。周圍鬱鬱蔥蔥的,沒有人煙,只有淺淺的綠草、樹木,和遠處一望無際的森林、山脈。

  這裡是他第一次見到菲妮的地方。

  從墓地到槐樹,剛好八百碼。

  之前那股異樣感是從他眼睛傳來的,他便猜測這是菲妮給他的信號。

  心中也一陣唏噓,明明才過去幾天,但再次回到這裡,仿佛過去了整整一生。

  “小亞,你來了……”

  一陣細語呢喃,隨著微風送到他的耳畔。

  “嗯,我來了。”

  菲妮從樹後走了出來,亞德拉爾眼中一亮。

  她還是那麽驚豔美麗。

  婆娑朦朧的樹影,蓋在她的身上,樹葉隨風晃動,影子也斑駁地閃爍著,變成一顆顆繁星,點綴著她完美無瑕的軀體。被星光點綴的頭髮,隨著微風,極有規律的擺動著,像是一道道粉紅的流蘇,與她那宛如幽蘭的淡靜鳴奏出反差的美感。

  皓腕勝雪,她的眼眸水光瀲灩、媚眼如絲,清澈透明,卻又夾雜著絲絲憂慮,高挺鼻子下的那張玫色小嘴微微張著,似乎要說些什麽,卻又將語言寄於微風之中,聽不得見。那美,用怎樣的辭藻來形容都是蒼白而無力,真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亞德拉爾定了定神,心中告誡自己來此的目的,於是又收起剛才的心情,板起臉問道:“有什麽事嗎?”

  “小亞,我跟你說哦!”菲妮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湊到他身邊,認真的說道:“他們是想拿你頂缸才這樣判的!我聽……”

  “嗯,我知道……”

  菲妮微微愣了一下,又說道:“那你接下來打算……”

  “已經有計劃了……”

  亞德拉爾漫不經心的回答她,全身心放在身後的那片樹林裡。

  他可以肯定,那樹林中絕對有人在監視著他們。

  雖然他與布雷澤亞接觸不多,但是他認為布雷澤亞是一個可信的人,從來都說一不二。

  那麽來監聽他們的人就很明顯了。

  “這個傻丫頭!偷偷跑出來也不看看有沒有人跟著自己!唉……”亞德拉爾百般無奈。

  “絕對不能讓她跟我走,最好直接斷了她的念想,免得她回到家,因為我而吃苦頭。”亞德拉爾心中一橫,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真的嗎!”菲妮一下子來了興致,好奇的問:“是什麽呀?”

  “當然是先離開這了,”亞德拉爾冷漠地回應道,“今天救我的那位大師說是可以讓我跟著他修行。”

  “哇,那可真是dewaser(精靈語:巨大的機緣)!”菲妮為他感到高興,“我聽他們說,那位老爺爺很厲害的呢!走,我們悄悄去找他。”

  說著,菲妮就要去拉亞德拉爾的手。

  亞德拉爾輕輕地抽身離開,說著:“不用了,我自己去。”

  菲妮看了看自己的手,滿臉的困惑,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亞德拉爾的異常,輕聲問道:“小亞,怎麽了?還在生我的氣嘛?”

  『沒有』

  亞德拉爾心中默念,但嘴上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著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菲妮慌了神,像犯錯的孩子一樣道著歉,“我真不知道那份地圖是用來……”

  “不用解釋了,”亞德拉爾撣了撣袖子,平靜的說,“我都明白的……好了,你該回家去了。”

  “求求了,別讓我留在這。”菲妮不知所措的擺弄著裙子,用著懇求的語氣說道,“我、我不會拖累你們的。”

  “這可不是什麽郊遊,你受不了的。”

  “你、你是嫌棄我嗎?”菲妮有些委屈,聲音微微顫抖。

  『不是』

  菲妮手足無措,慌亂的解釋道:“我…我受得了!我會自己洗衣服、做飯,平時都…都是我自己洗的。”

  “讓我去啃…啃野草也可以!我…我曾經一周不吃飯不也挺下來了嗎?”

  “讓我露宿街頭也…也行!我曾經被丟在大街上睡了一天也沒怎麽樣……”

  “我還能……”

  『不要再說了……』

  “是啊,對於貴族小姐來說,可真是困難啊。”亞德拉爾陰陽怪氣道。

  他清晰的看見了,他說完這句話後,菲妮臉上滑下的兩道青痕。這讓他心口一痛。

  “好了,我也該走了,再見。”亞德拉爾說著便要離開,擔心自己再聽下去真的會忍不住。

  “不要、不要啊……”菲妮想再一次拉住亞德拉爾的手,他又一次輕輕躲開。

  “我……我…還沒教你放風箏呢……”菲妮含著淚說道,聲音一顫一顫的。

  『我也想讓你教我』

  “我可沒空學那種無用的東西。”

  亞德拉爾在心中默默咒罵自己。

  “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了……”菲妮哽咽地說,“我……我更想待…待在你的身邊,我第一次有…有了這種活著的感…感覺。”

  『我也想你陪在我身邊』

  “貴族的生活不好嗎?你又有什麽資格哀怨呢?”亞德拉爾恨不得有人能出來暴打他一頓。

  “還有,我們很熟嗎,菲妮小姐?”亞德拉爾努力的保持自己聲音的平穩,也努力控制不揍自己的衝動。

  “撲通~”

  菲妮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癱坐在了地上,眼角的淚花越來越多,哭聲卻停止了。她已經哭不出來了,隻感覺心臟被硬生生的扯走了。

  『對不起』

  亞德拉爾再也承受不住,他連忙轉過身,背朝著她說了句:“好了,有緣再見吧,菲妮小姐。”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當他離開時,他又聽到了菲妮斷斷續續的低微的哭聲,他就感覺自己心臟傳來陣陣的痛感。

  他隻好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側目望去,看見一個女子將癱倒的菲妮帶走了,這才停下腳步。

  他望著空蕩蕩的槐樹,心中的愧疚傷感再一次蔓延開來。

  “彭——”

  “啊呦……”

  亞德拉爾無法再忍耐,他朝自己臉上狠狠的來了一拳,力道之大,直接將自己打倒在地。

  亞德拉爾緩緩爬起身,擦去臉上的血跡,向著鎮北口的方向快速跑去……

  ……

  ……

  ……

  一座位於北羅海上的荒島處

  “你放走他肯定有原因!”一個雄渾的聲音質問道。

  “你肯定也知道他身上的東西是什麽!”

  “所以呢,那又會怎麽樣?”另一個似夢似幻的聲音調笑道。

  “怎麽樣?我告訴你!只要我把他和那個女孩身上的秘密稟報給龍帝大人,你作為知情者,肯定第一個被追查!到時候……”

  “你最好不要說出去。”那個聲音淡淡的回答道。

  “你是在威脅我?!”

  “這怎麽能是威脅呢?我是在替你著想啊,說出去第一個掉腦袋的是你啊……”

  那個雄渾的聲音沉寂了好久,才不屑的說道:“真是胡言亂語!”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經把話帶到了。”說完那個似夢似幻的聲音便徹底消失。

  “Tukaso,wusa tu (領主,接下來怎麽辦?)”一旁,另一個聲音問道。

  “Bulta,'t Hotukaso.(回去,向龍帝大人稟報。)”那個雄渾的聲音沉寂一會兒,回答道。

  ……

  ……

  ……

  “那麽閣下,走好不送。”亞德拉爾最後一個跨過北鎮口,向著布雷澤亞致謝。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聲明一點,這件事我會徹查到底。”布雷澤亞又一次向他說了這句話。

  亞德拉爾也是老一套:“希望閣下量力而行。”

  “追尋正義的事怎麽能量力而行?”布雷澤亞認真的反問道。

  亞德拉爾沒有辯解,輕笑一下,向他行了平手禮,說:“那不管怎樣,也都感謝閣下為追求公正而做的堅持。”說著便向著鎮口外的眾人走去。

  布雷澤亞盯著他背影看了一會兒,才擺了擺手說:“收隊!”

  ……

  ……

  ……

  “見過了?”在離開邊境的路上,斯賓爾特悄悄問亞德拉爾。

  “嗯。”

  “怎麽樣?”

  “挺糟心的……感覺我真是個混蛋。”

  “沒什麽大不了的,下次再見面的時候,讓她捶你一頓不就行了嗎?”斯賓爾特玩世不恭的說。

  “還有下次嗎……”亞德拉爾低著頭,喃喃自語道。

  “會的,一定會的……”斯賓爾特語氣突變,竟有蕭瑟淒涼之感。

  亞德拉爾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去,最後一次看著這個小鎮。

  現在,太陽已經降下,霧漸漸濃了起來,城鎮郊外的原野上一片沃綠,又夾雜著大片大片的紅, 看起來十分軟綿,使亞德拉爾覺得即使自己不小心從這摔下去,也不會擦傷一塊皮。

  還有那繞著沃利爾鎮的小河,盛起玫瑰色的殘陽;至於山,仍是綠色,卻是一堆濃鬱的黛綠,連成一片,讓人感覺從何處下手都扒不開一道縫。

  “話說起來……今天是珂雅花的末花期吧……”亞德拉爾喃喃道。

  說話間,一陣清風劃過原野,嬌豔鮮嫩的珂雅花忽然整朵整朵的墜落,鋪散一地絢麗的花瓣,那花瓣落地時依然鮮豔奪目,如同一隻奉上祭壇的龍尾鳥的羽毛,低吟著壯烈的悲歌離去。

  “原來我生活多年的鎮子,竟然這樣的美啊。”

  大家的腳步都停下了,被這神奇的一幕所震撼。

  亞德拉爾又看向一旁長滿雜草的路牌,上面寫著:

  「距沃利爾鎮北鎮口 5英裡」

  「這裡是帝國的盡頭,也是煩惱的盡頭」

  「祝福您生活愉快,於此」

  ……

  “這是我第一次離鎮子這麽遠……”亞德拉爾感歎道。

  “第一次在萬象森林迷路時,也沒這麽遠過。”話到最後,他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笑容中透露著難以言說的意味。

  “是啊,以後或許……會越來越遠吧……”斯賓爾特整理一下袍子,繼續拄著法杖向前走去。

  亞德拉爾矗足良久,最後從包中取出鬥篷,披在身上,跨過了那個路牌,也跨過了自己前半生的一切,向著遠處,不斷延綿的群山,和森林,行進著……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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