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光線不再溫和，雖然咖啡還是熱的，金槍魚三明治也很美味。

　　然而時間已然過去一周，皮探長一無所獲，坐在那裡手裡並沒有多余的線索。他也在想著怎麽做，如同押寶般，哪裡是突破口。誰的可能性最大?

　　在這裡情緒暗湧，和以往直接的利益不同，這裡是間接的，看不到的利益。而且遞增的概率，比如一個東西，給了這個，就不能給那個，所以接近於競爭的削弱與消除。零和博弈。再者，職位之間的差距，可以說是幾何級的，絕對不是等差數列。

　　他搖了搖頭，理性地說，很艱難，這些三四十歲的女人們。稍有差池，一個不小心，出去後大概率找不到工作，無論高管、中層，還是普通員工，高管不一定有和職位相匹配的能力、專業和本事;而中層和普通員工，都有著明顯的年齡限制，特別是普通員工。

　　而且他也清楚地知道，普通員工和高管之間是沒有競爭關系的，有如護城河般。前者坐在大排檔的工位，幾百人熙熙攘攘;後者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往來之間，開會也都是相應的高層。然而不管普通員工，還是高管，面對四十多歲有如面容凋零的褪色時分，誰知道呢?在青蔥的果子前，多少略顯疲憊，所以都是小心翼翼地看住現在的飯碗。

　　但現在還沒有進行任何可能性的排除，他仍然沒有什麽頭緒這到底是競爭，還是情緒。

　　香草拿鐵的味道保持得很好，仍然很地道。皮探長的咖啡色皮包放在一旁，筆記本裡寫著想法、線索和判斷。他是一個十分有專業才能的人，做起事情來心無旁騖，一心撲在工作上。而且極為難得的是，他的專業和本事沒有得到任何的浪費，升遷更是順風順水，沒有吃什麽虧，所以他更加地有精神來做大事，把精力用在正確的方面。半點精力都沒有用在不必要的人和事上。長此以往，皮探長都市精英的氣質越來越渾然天成。榮譽、獎章、職位，更不要提手到擒來的經濟基礎。

　　所以哪怕皮探長有意突出自己平易近人的素質，穿得盡可能家常，但名貴的咖啡色皮鞋，咖啡色皮包仍然可以清楚地顯示出其過人的底色。

　　但此刻再怎麽優質也沒什麽用，他坐在咖啡館裡實在沒有半點頭緒。這幾個都是有可能的，其中幾個的概率還比其他人大了一些。當然，這些人雖然說年齡相似，經濟層面卻是相差比較大的，這也是肉眼可見的事實。在分析的時候，所有動機相關，他不會忽略任何一點。

　　他在筆記本上寫了兩個詞:競爭、情緒。

　　又寫了幾個要點，如同列購物清單般，想到哪就寫到哪:

　　獨立辦公室

　　競爭，青春不在，無法把控

　　底層員工無法升遷的壓力

　　但這些點，哪一個能夠構成極大的情緒?這些看起來都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有的甚至喝杯咖啡，或是炒兩盤喜歡吃的美味佳肴就可以解決。不是特別大的事情。

　　他又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注定有就有，不然還能怎麽做。

　　此時聽到有人進來，穿得頗為講究，和之前在餐廳裡的憔悴不同，好像出場般起著范，穿著帶有半根的皮鞋，淺色的大衣。嗒、嗒、嗒。

　　原來是喬總，她好像睡了特別好的覺，或是做了面膜，容光滿面地走了進來。

　　喬總是來提供信息的。她在辦公室工作多年，做的是職能方面的工作，也就是說沒有業績考核的壓力，完全是看領導的喜好過活。

因此，喬總能夠在這裡工作十幾年，而且在職位方面沒有任何欠缺，其中的過人之處就在於提供信息，當然，必須要有一定的級別才行。　　比如領導隨便提到某個人的名字，喬總就要心領神會，很自然地說出一長串關於這個人的相關事情，並不顯得需要領導問。這就是喬總的看家本領，必須要聽上去十分的自然，好像不在意一般，卻要相當準確地捕捉到領導的意思。

　　如果沒有這個本事，現在就會在經濟壓力和年齡壓力中躊躇蹉跎，不知所以。所以喬總也很是自得，還好自己有這些專長。

　　此時，喬總正坐在皮探的對面，點了杯拿鐵，喝了幾口，貌似不經意，卻又很尊敬地說:“我回去後突然想到點事情，不知對您有沒有幫助。”

　　皮探長放下手裡的咖啡杯，他感到機會如同暖氣般來到:“是什麽?”

　　喬總笑了一下，很自然地說:“前段時間，我從餐廳外邊走過，看到阿溪和一個辦公室的前員工在喝茶。也可能是很小的事情，但我那天突然想到。您知道，辦公室的員工，有時候知道的事情會多一點。”

　　皮探長很滿意，他覺得至少有了一個敞口。在沒有突破點的時候，誰說機會不會突如其來?他好像聽到門口喜鵲叫的聲音。

　　那個前員工很快就被找了過來，她大概三十多歲，之前在辦公室做一些事務性的瑣事。 現在出去後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但好在家人有個飯碗，所以生活壓力雖然大，暫且糊口還行。

　　也因為在辦公室工作過，所以她頗為看得清情勢，知道對方想要問什麽，態度是配合的。

　　事情的由來很清楚，大概是一個多月前，她辦理瑣事經過公司，在餐廳吃飯的時候碰到阿溪，兩人簡單地說了會話。因為雙方以前共過事，基本上對於對方做事還是比較認可的，又加上都有些不得重用，所以越說越激動，說的多了點。她告訴了阿溪以前有個員工——也是她的朋友——離職前在領導的電腦裡無意中看到的工資清單，又說了幾個都認識的人名，工資如何之高;看不到的背景下，是如何的關系。

　　“就這些?”皮探長問。

　　“是的，就這麽多。”她說的很概括，但基本意思已經出來。這些都是事實，也沒有半點添油加醋。本來，說點工資相關的確不太妥當，但既然已經離職，還是被動的，誰還顧得了這些。

　　的確是很有用的點。

　　“你對阿溪怎麽看?”

　　“她工作態度踏實，做事情還可以。之前幾次也幫過我們的忙，不過總不在領導的升遷考慮范圍之內。”

　　等了片刻後，還是感到意猶未盡，“那些不做事的親信，工資可是她的兩倍以上。”

　　他裝著隨隨便便的態度問，“阿溪是事業型的麽?”

　　對方笑出來，普通員工怎麽可能是事業型的。吃一點，喝一點，口袋裡有幾個錢?但還是不失禮貌地表示“可能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