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川縣周圍是綿延不絕的丘陵,由於植被過於茂密,這些地方很少有人踏足。不過在丘陵間彎曲綿延的道路修的還挺寬敞,足夠兩輛馬車並駕。只是由於出了事,路上的人和車都大大減少。仍在路上騎行的兩名少年也因此少了許多顧忌,肆意馳騁起來,盡管這是不被允許的。
沒過多久,二人就碰上了柬川縣的衙役,而且人數還不少。其中一人遠遠的向他們招手,示意二人立刻停下。但那位身姿挺拔的少年置若罔聞,反而快馬加鞭向眾人衝去。那些衙役趕忙躲避,慌亂之中竟有人摔倒。眼看就要慘死於馬蹄之下,少年座下的駿馬卻騰空而起,從他身上飛越而過。
“籲!”
少年勒住馬頭,落地之後一個漂亮的轉身,竟然就這樣停了下來。眾衙役迅速圍了上來。
“什麽人,竟如此放肆,目無法紀!”
“喲喲喲,這就拔刀了?各位官老爺想對我這無知小民做什麽,是要捅我麽?”少年戲謔的笑著,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同時張開雙手,故意擺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大膽,給我下來!”
“文仲,別鬧了。”另一位文質彬彬的少年已經跟了上來,“各位官爺,多有得罪。不過我二人絕無衝撞各位的意思。”
那被稱為文仲的少年做了一個滑稽的道歉姿勢,調轉馬頭,眼看就要若無其事的離開,眾衙役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盡管有些人並不認識文仲這個名字,但看其氣焰如此囂張,多半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還是不要去惹為好。
“站住。”
一聲沉著的呵斥,少年回過頭,一位身材魁梧的捕快正朝他走來。
“章公子,久仰大名。”面對著少年居高臨下的目光,捕快毫無懼色的直視著他,“還請從馬上下來,等我們確定你所犯之事如何處置之後再走不遲。”
“劉捕頭,使不得……”劉捕頭揮手示意手下不要多嘴。
“哦,有意思。”少年又把馬頭轉了回來,徑直朝劉捕頭走去,眼看即將要撞上才停下來。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們恐怕得采取些強迫措施了。”
“哈哈哈,實在有趣。劉捕頭是吧?既然你這麽堅持,不如我們比試一場,你若贏了我,我便任你處置。”
少年說著,一隻手取下了背上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重劍,以驚人的臂力揮動著,將劍鋒指向劉捕頭。
“好,我接受。”
與此同時,另一位少年也已經下了馬,離開了大路,周圍似乎有什麽東西引起了他的興趣。這片草地上到處的是已經乾掉的血跡,還有一些未來得及清理的殘骸,看來是發生了不小的事故。但少年真正在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這裡殘留的那種詭異的不詳的味道,狂躁、死亡和枯萎的味道……是黑魔法,但似乎不止如此。那種感覺非常特別,就像一種極具生命力的枯萎,但二者分明相互矛盾,無法共存。真是一個有趣的發現。
“這裡發生了什麽?”少年衝跟過來的一名衙役問道。他估計是認出了自己,想過來巴結的。
“回公子,楚家的商隊在這裡被一頭黑熊襲擊了,死了不少人。我們還在搜捕它,希望趕緊為民除害呢。”
看到少年輕笑了一聲,那名衙役還以為自己說到了點子上,正想繼續添油加醋,少年卻先開口了:
“想活命的話,還是趕緊回去吧。”
少年說完,自顧自的向那邊圍觀戰鬥的人走去。
不過他還沒走到那邊,戰鬥就已經結束了,劉捕快受傷倒地,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來我錯過了。”
章文仲收起重劍,“反正也只是一場無聊的戰鬥。不過話說回來,你發現了什麽有意思的東西麽?”
“沒什麽,走吧。”
桌子上擺著還未完成的織物,岑衣卻發起了呆。以前心煩意亂的時候,做些手工總是能很快讓她平靜下來,而現在她卻完全沒有做下去的心思。這幾天發生的事似乎太多了些,先是楚家商隊遭到襲擊,然後又是魏靈韻的死訊,接著就是恆哲哥哥金榜題名即將榮歸故裡。這頭一件是壞事,最後一件是好事,但這中間這一件……
雖然有些內疚,但對於魏靈韻的死,岑衣的確是松了一口氣。這樣一來,父親的汙點就不存在了,他還是那個勤政愛民的好官。對於魏靈韻,這應該也是一種解脫。至於墨慈……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一想到他現在的處境和過往的遭遇,嗯……
岑衣不敢再想下去了。
“岑衣姐,你在發什麽呆啊!”是楚子倩的聲音,只見她飛速的跑過來,興高采烈的向岑衣通報喜訊,“恆哲大哥已經回到縣裡了!”
“啊?這麽快,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別管了,快走快走!”
“哎喲,恆哲,這陣仗可不小啊。”
章文仲伏在馬上,調侃道。沉默了許久的恆哲這才抬起頭來,前面就是恆家的府邸了,大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閑人,都想一睹這位新科學子的風采。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岑衣和楚家的小姐赫然在列。
“看來你那位小情人也在。怎麽,分別這麽久,不趕緊上去跟人家打個招呼。”
恆哲很標準的微笑了一下,並沒有說什麽。無論是多不想應對的場合,笑臉相迎總是好的,把心情表現在臉上,幼稚而膚淺,還惹的雙方都不痛快。盡管如此,還是早點把她們打發走好一點,接下來還有很多要做的事。
送走所有的客人,已是深夜。恆哲暗自鄙夷這種世俗的無趣表演,面上卻不動聲色。明明自己厭惡至極,卻還是被迫屈從參與其中,真是可笑。好吧,至少現在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
“父親。”
“坐吧。”
恆哲依照父親的指示坐了下來。忙碌了一天,二人才有時間好好聊聊。
“你這次金榜題名,為父很是欣慰。我們恆家也終於出了一個才子,能拿到自己的烏紗帽咯。”
陪父親聊了一會兒,恆哲終於有機會把自己要說的事引出來了。
“父親,這次的科考證明了我的學識。但要想有所作為,我可還差些名望啊。”
“不著急,總會有機會的。”
“這機會,眼下不就有一個麽?”
“哦?”
“楚家商隊遭到襲擊的事,父親應該也知道吧?與其袖手旁觀,不如主動向他們伸出援手,若能一手包辦此事,一來為民除害,樹立聲望,二來也能賣他們一個人情。”
恆哲的父親冷笑著搖了搖頭,道:“看來這幾年你也就學了那麽點東西,人情世故的事,到底不懂。我們恆家論財力比不上楚家,論權力比不上官府,這兩方聯手辦案,我們還湊什麽熱鬧?若是我們辦成了此事,豈不是佔了風頭,兩頭得罪?辦不成,背後也免不了有人指手畫腳,說我們故作姿態。”
“可是……”
“行了,累了一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擺酒慶祝,到時候有的忙的。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父親回去了,留下恆哲一人仍坐在原處。
“嘖,這個老狐狸,這種事情上倒是從不含糊。”恆哲並非不懂得父親所說之事,只不過比起可能的收獲,這種代價實在是不值一提。世人總是如此愚昧。唉,竟然會被一個隻懂得算計的老頭束縛住了手腳。沒有父親的支持,他只能另想對策了。
不用花什麽錢就能雇到,還得有一定得實力,還要足夠可靠,不會將成果獨佔……是個不小的挑戰。章文仲?不,他太輕浮了,成不了事。而且,章家那幫老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