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先說好了啊，一路上的費用該我出的我出，已經這麽麻煩你了，還要你多花錢，這不好吧！”女孩回到車上坐定了就對我說。

　　“這個嘛……無所謂，也多花不了多少錢。”

　　“你不答應我就下去了。”女孩不容置疑地說。

　　“好好，我答應，我答應——導遊那邊說好了?”

　　“說好了，還簽了字呢。”

　　“簽字?”

　　“是啊，怕我事後不認帳，要我寫明是自己要求中途退團，主動放棄多余的費用的。”

　　“叫你浪費了這麽多錢。”

　　“到了瀘沽湖後，什麽錢都不需要了。”

　　我心裡一驚，考拉猜測得沒錯，是有這個意思。然而我還是若無其事地說:“準備在瀘沽湖定居了?那是個好地方啊！”

　　女孩不再言語。

　　考拉開始打岔:“哥，你還沒有問人家名字呢。”

　　“哦！是的——姑娘，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就叫我櫻子吧，櫻花的櫻。”

　　“你是日本人?”

　　“哪裡呀！櫻子是我的微信昵稱。”看來這女孩不肯告訴我她的真名。

　　“好吧！那我就叫你櫻子。”

　　“你呢?”

　　“我叫杜丘。”

　　“怎麽也是日本人名字啊?”

　　“不是，這跟日本沒關系，我爸姓杜，我媽姓丘，所以我叫杜丘。”

　　“這名字還真有意思。”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麽起的麽?”後面考拉又來插話。

　　“你麽，是因為你小時候長得像個考拉，所以姐姐給你取名叫考拉。”

　　“你說什麽呢?”櫻子聽著我的話有點莫名其妙。

　　“我在跟考拉說話，”

　　“哎！我一直到現在不相信，你真能聽懂狗狗說話?我知道狗狗能聽懂人的話，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人能聽懂狗狗的話。”

　　“這是不是說明人比狗狗笨?”

　　“大概我比狗狗笨吧！”

　　“這怎麽說?”

　　“我不但聽不懂狗狗的話，有時候甚至聽不懂人的話——那些所謂的人。”櫻子說完把頭往椅背上靠了靠，長歎一口氣。

　　“話中有話啊，哪些人的話聽不懂?”

　　櫻子過了好長時間才回應我的問話:“不提了吧！”

　　一直開到市區的邊緣，我們才找到了一家外觀還算比較乾淨的飯店，剛才旅遊團吃飯的那家飯店，櫻子不肯進去，這完全有理由，半途認識一個小夥子，馬上退團跟人家走，還跟人家一起吃飯，太有點那個了，所以剛才我們一路開，一路在找飯店。

　　我把考拉留在車上，帶著櫻子進了飯店。

　　盡管我有許多疑問，但跟櫻子認識才個把小時，我也不好意思問什麽，兩人都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吃完飯，飯後櫻子搶著去買單，我都沒來得及阻止。

　　回到車上開了十來分鍾，我們又回到了高速公路上。這段高速公路比先前的窄了一些，只有三根車道，連應急車道也窄了些。道路兩旁山越來越多，在下午的陽光照射下，顯出忽明忽暗的顏色。

　　我的手機鈴聲響起來，那是《爸爸去哪兒》的開場曲，我從座椅旁邊拿起手機。

　　“開車別接電話。”考拉又來提醒我。

　　我笑了笑，把車開到緊急停車道上停好，打開了手機。

　　一個操著不標準普通話的女聲:“先生你好，我們是德富貴房產的，

我們……”　　我罵了句粗話，關掉了手機。考拉已經把頭伸過來:“又是騷擾電話?我還以為是姐姐呢。”

　　“姐姐會打電話來麽?”

　　我把車開回到主道上，櫻子又回到先前的話題:“你是怎麽聽懂狗狗話的呢?”

　　“喝茅台酒。”考拉搶著回答，可說了也白說，櫻子根本聽不懂。

　　“它說是喝了茅台酒，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那天我喝醉了酒以後，就突然聽懂它的話了。”

　　“真的?那我明天也喝點茅台酒，看能不能聽懂它的話。”

　　“不行，還沒等聽懂我的話，你早就喝趴下了。”這是考拉在說話。

　　我把考拉的話傳給櫻子聽，櫻子聽了笑笑。忽而她想起來我剛才跟考拉說話時提到的“姐姐”，就問:“你剛才說什麽姐姐啊，是你女朋友?”

　　“啊！啊！是的。”

　　“她怎麽不跟你們一起來?”

　　沒等我回答，考拉在後面叫了起來:“姐姐不要我們了。”這次考拉發出的聲音很大，櫻子也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它。

　　“它好像在說什麽。”

　　“它說姐姐不要我們了。”

　　“你女朋友……”

　　“離家出走了。”

　　“是嘛！”

　　既然已觸及到這類話題，我開始試探性地問櫻子:

　　“你……怎麽一個人出來?”

　　“我——”櫻子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不一個人出來還怎麽辦呢！”

　　“等於白問。”考拉輕聲嘀咕道。

　　“下一站準備去哪兒?”為了緩解車內有點僵硬的氣氛，我換了個話題。

　　“再往下開應該什麽地方?”

　　“要進入江西了。”

　　“江西有什麽地方好玩的?”

　　“看風景麽?”

　　“是呀！”

　　“廬山、三清山，都去過沒?現在沒有油菜花了，否則到婺源也不錯。”

　　“我哪兒都沒去過。”

　　“以前去過哪些地方呢?”

　　“就去過雲南一次。”

　　“麗江、玉龍雪山、香格裡拉?”我說了幾個熟悉的雲南風景名勝。

　　“瀘沽湖。”

　　又是瀘沽湖！看來櫻子跟瀘沽湖還真有故事。

　　“可我從來沒去過瀘沽湖，聽說那地方還是愛情聖地?”

　　我的話一出口，車內的空氣似乎立刻凝固了，我輕輕踩了下刹車，讓車速慢下來，然後瞥了櫻子一眼，只見她蒼白的臉上，似有閃閃的淚珠在滾動。

　　毫無疑問了，櫻子肯定是感情受到傷害，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傷害，而那傷害發生的地方，肯定和瀘沽湖有關。

　　“根據我的判斷，”考拉又在後面開始發表見解，“櫻子肯定是失戀了，而她這次要去的地方，肯定和她的戀情有關。”

　　“別自作聰明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沒好氣地回了考拉一句。

　　我眼角的余光感覺到櫻子扭過頭看我，我擔心她又要誤解，忙解釋道:“我跟考拉說話。”

　　我們的車現在是朝西開，正前方已經漸漸下落的太陽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玫瑰紅，但毫無雲朵遮攔的陽光還是讓我有點睜不開眼睛的感覺，我放慢了車速。

　　“太陽有點刺眼吧?”櫻子問。

　　“為什麽不戴墨鏡?”考拉問。

　　我沒有回答，扳下了頭上的遮陽板。

　　“直接往湖南方向開麽?”我征求櫻子的意見，我希望櫻子說“是”，那樣我可以一舉兩得，既少耽誤尋找子嵐的時間，又可以不失承諾履行這次多出來的一份使命。

　　可櫻子卻問:“你不是說到江西麽?”

　　我頓了一下，然後不露聲色地回答:“好吧，那就到江西。不過今天還要在浙江過一夜，前面有下匝道的話，我們就下去找個地方過一晚。”

　　“你有地圖嗎?”

　　“有，就在你前面那個櫃子裡。”

　　櫻子打開她身前的一個櫃子，找出了地圖，然後翻看了起來。

　　“從這裡進入江西的第一個城市應該是上饒。”櫻子告訴我。

　　“要不要去看看?”

　　“上饒?上饒就馬上繞過去唄。”考拉在後面嘰裡咕嚕。

　　我撲哧笑出聲來，櫻子好奇地問:“又是考拉說什麽怪話了?”我把考拉的話複述給她聽，她也笑了。

　　“那麽就聽考拉的吧，我也不知道上饒有什麽好玩，就是以前讀書時知道那裡有一個上饒集中營，關人的地方。”

　　我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繞過去——不過我們老是在高速公路上開，也看不到什麽風景，我以前跟團旅遊的時候，到了一個景點正想好好看看，但集合時間到了，不得不趕時間上大巴，總覺得不自由，老是想哪一天自己開車出來旅遊，自由自在，不受約束，不趕時間，那多好。”

　　櫻子點點頭:“那倒是的。”

　　“再開下去天黑之前趕不上找旅館了，咱們下一個出口就下去吧！”櫻子回答:“好吧！”考拉幾乎同時回答:“可以！”

　　櫻子仍在低頭看地圖，突然她發現了什麽。

　　“三清山！”

　　“三清山?對了。”我這才想起來，三清山應該離上饒很近，我問櫻子:“三清山想不想去看看?”

　　“沒去過，聽同事說很好玩的。”

　　“那麽，我們第一個旅遊點——三清山，如何?”

　　“好啊！”考拉歡快地叫了起來。

　　這畜生不是不喜歡看風景的麽，怎麽這會變了?

　　櫻子沒言語，看來是默認了，可能是她覺得已經很麻煩我了，對計劃外的活動就不好意思表態了。

　　我在緊急停車道上暫停了一下，把導航儀的目的地設為三清山，屏幕顯示此地到三清山還有185公裡。

　　“看來要找個地方過一夜，今天到不了。”我看了看已經在遠處的山頂上變成一個大火球的太陽。

　　“還這麽早！”櫻子也看著前方，猶猶疑疑地說。

　　“我不喜歡開夜車，這過半小時天就全黑了。”

　　“有夜盲症?”

　　“有一點，特別是怕對面過來的車開著大光燈，晃得你眼前什麽也看不見，我最怕這個了。”我強調著。

　　“那好吧！”櫻子的語氣聽似有點無奈，“下一出口叫桃花村，還有5公裡，我們就下去吧！”

　　“桃花，又是桃花，我怎麽跟桃花較上勁了。”我輕聲嘀咕道，櫻子用怪異的眼光看看我，而這回，考拉難得地始終一言不發，我回頭一看，它已趴在座椅上睡得死沉。如果剛才它聽到我們的話，少不了又是一頓怪話。

　　“考拉，我們到嘍！”我故意大叫一聲。

　　考拉一個激靈支起前腿，睜著惺忪的眼睛往外面看了看，然後又趴下了，嘴裡兀自嘀咕著:“嗚嚕嗚嚕，老是騙人，剛做了一個好夢，被你吵醒了。”

　　“怎麽，夢見小花了?”我逗著考拉。

　　考拉繼續“嗚嚕嗚嚕”著，再也不答我的話。

　　我回到主道上繼續開車的時候，櫻子笑著問我:“小花是誰呀?”

　　“考拉的老婆唄！”

　　“它老婆?你弟媳婦?嘻嘻嘻！”我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櫻子笑出聲來。

　　我們下高速的地方是一個小鎮，車開了沒多遠就到了鎮上。那鎮依山傍水，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在群山之中，在小溪和山之間是一條還算整潔的柏油馬路，靠山的一邊散落著大多是一層或二層的房子，偶爾也有幾幢三層的，就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那些房子大都帶著院落，有幾個外觀上看起來比較漂亮的房子，院門口掛著農家樂的招牌。

　　我眼睛一亮，“農家樂，不錯！考拉不用再關車裡了。”我扭過頭對櫻子說:“我們住農家樂吧！”

　　櫻子點了點頭:“好吧——哎！你前兩天都住酒店吧?真把考拉關在車裡?”

　　“呵呵，其實我們這次出來隻過了一夜，是住酒店，考拉只能關在車裡了。”

　　“關在車裡它肯啊?”

　　“不肯怎麽辦，酒店又不讓狗進。”

　　“嗚嚕嗚嚕。”考拉又發出不滿的聲音，我回頭瞥了一眼，發現它仍趴在那兒沒動。

　　我們找了一家相對比較偏僻，但看上去還是很乾淨的農家樂。

　　“住宿麽?就兩個人?一間房?”面容清秀、看上去三十多歲的老板娘看著進院子的我們。

　　“兩間。”我和櫻子幾乎同時回答，說話時我發現櫻子的臉色紅了紅。

　　“兩間?哦！還有一條狗。”老板娘和善地看著考拉，考拉也很禮貌地上前搖了搖尾巴。

　　我笑著說:“你誤會了，不是狗還要一間房，我們兩人一人一間，這狗把它栓在院子裡沒問題吧。”

　　“哦！是這樣。”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問題，正好我們家也沒養狗，否則陌生狗之間要打架的。”

　　我到車上拿出狗繩回到院子，考拉見到狗繩嘴裡又開始“嗚嚕嗚嚕”起來，看起來它很討厭狗繩。

　　“兄弟，委屈一下吧，這總比關在車上好多了吧！”我邊把繩子套在考拉的脖子上邊說。

　　考拉盡管一臉的不高興，但還是乖乖地一動不動讓我把繩子套好，然後我把繩子的另一頭拴在圍牆欄杆上，便和櫻子跟著老板娘進了屋。

　　這家農家樂好像就我們一檔客人，從我們進院子起，就沒有看到其他遊客，一進屋門，是一間客廳兼餐廳，放了三張圓台面，角落裡還有一張四方桌，而所有的台面上都是空空蕩蕩。老板娘帶我們上了二樓，打開了相鄰的兩個房間，把鑰匙交給我們就下樓做飯去了。

　　我和櫻子各自安頓好自己的行李，就下了樓。來到院子裡，我解開了狗繩，對櫻子說:“飯大概還要等一會兒，我們出去溜一圈。”櫻子點了點頭，考拉則高興得直甩尾巴。

　　天色已經開始昏暗了，我牽著考拉，和櫻子並肩在小溪邊散步。晚風沿著小溪徐徐吹來，溪邊的樹葉發出輕微的簌簌聲，一股植物的清香撲面而來。近處的山上樹木已經染成了深綠色，遠處的山只能看見朦朦朧朧的影子。

　　“真是好地方，我們今後就不住酒店了，到一個地方就找農家樂住宿吃飯也不錯。”我對櫻子說，當然也是對考拉說。

　　“太好了！”考拉興奮地前爪騰空蹦了一下，櫻子只是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好像有心事。”

　　“啥心事呀！沒有。”櫻子扭頭看了我一眼，很快又把頭扭回去。

　　“這麽急問人家幹什麽，今天剛認識，人家不會這麽快把事情都告訴你的。”考拉提醒我。

　　我低頭看了看考拉，它若無其事似的在地上東聞聞西嗅嗅。

　　“考拉真聰明。”櫻子故意岔開話題。

　　“嗯，我也覺得它不是一般的狗。”我說。

　　“它可能是世界上唯一會說話的狗。”

　　我搖搖頭:“應該說我是世界上唯一能聽懂狗話的人。”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我也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我有什麽特異功能?”

　　“可能吧！否則這一切怎麽解釋。”

　　一條黑狗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距考拉十米遠的地方站定，衝著考拉一陣狂吠。考拉抬頭看了一眼，又把頭低下去專注地嗅著樹底下的一叢雜草，好像對它絲毫不感興趣。

　　櫻子笑了起來:“考拉架子夠大的。”

　　“可能是一條公狗。”

　　“母狗，一條老母狗，看樣子都生過幾窩狗崽子了。”考拉不屑地說，頭始終沒抬起來。

　　“所以你對人家不感興趣?”

　　考拉嘴裡“哼哼”了一聲。

　　那母狗注視了考拉一會兒，見考拉不搭理它，怏怏地夾著尾巴跑開了。

　　街兩旁的房子都亮起了燈，山的輪廓也越來越模糊。我對櫻子說:“飯差不多好了，我們回去吃飯吧！”

　　我們回到農家樂時，老板娘已經把飯菜端上了桌。

　　“都燒好了，你們吃吧，看看菜夠不夠，要不要加。”

　　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我和櫻子不約而同地說:“夠了夠了，兩個人吃夠了。”

　　“嗚嚕嗚嚕。”考拉蹲在桌子旁邊，嘴裡發出不滿。

　　“哎呀呀！我把你忘記了，我們家小少爺。”說著我從碗裡夾了塊肉扔給考拉。

　　櫻子和老板娘看著考拉笑了。

　　我一邊吃飯，一邊跟在另一張桌上包餛飩的老板娘搭話:“你們這兒叫桃花村是吧。”

　　“是的。”老板娘抬頭朝我笑笑。

　　“怎麽又是桃花，會不會姐姐就在這裡.”考拉放下嘴裡啃剩下的肉骨頭朝我咕嚕道。

　　“怎麽可能。”

　　老板娘詫異地朝我看看。

　　櫻子抿嘴一笑:“老板娘大概是誤會了，他不是跟你說話，是跟那隻狗。”

　　老板娘也笑了笑:“狗是通人性的，聽得懂人話，村東頭老王家的那條狗還會跟人跳舞呢，好玩極了。”

　　“不但是狗聽懂人話，這位大哥能聽懂狗話呢！”櫻子朝我指了指。

　　老板娘點點頭:“噢噢！是呀，跟狗相處久了，你從它的一舉一動就會知道它想幹什麽。”

　　櫻子還想說什麽，我朝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能跟考拉語言交流這件事沒人會相信，你說了也白說，櫻子不語了。

　　我繼續跟老板娘搭話:“你們這兒搞農家樂的挺多的。”

　　“是呀！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家都開了農家樂。”

　　“生意不錯吧?”

　　“天暖和的時候生意是不錯的，冬天就基本沒生意了。咱也沒指望靠開農家樂發大財，但總比過去靠倒騰山貨養家糊口好多了。”

　　“旅遊團的多吧?”

　　老板娘臉拉長了:“說起旅遊團，我就跟我們家那口子來氣，人家都拚命地托門路找關系拉旅遊團，給導遊送這送那的。所以別人家要麽不來，一來就把家裡住滿了，住不下的還介紹給左鄰右舍。而我們家那口子就是臉皮薄，不肯做這些事，寧可等到人家沒地方住了才找過來，平時也就是三三兩兩的客人，好多都是回頭客。”

　　“跟我有得一拚。”我笑道。

　　“你們家也開……”

　　“噢，我是酒店裡做商場的，性質跟你們差不多，也都是要靠旅遊團生意的。”

　　“你也沒跟導遊搞好關系?”

　　“跟你家一樣——哎，你老公不在家呀?”

　　“一早就開著車到景點賣盆景去了，他就喜歡折騰這個，有事沒事就到山上去挖些樹根，然後嫁接什麽的，養活了就拿出去賣。呆會兒你到我們家後院看看，都快堆滿了。”

　　“呵呵，搞多種經營啊！”

　　“哪裡呀，一天也買不了幾盆。當地很少有人喜歡這個，都是你們城裡人買，可是城裡人也是被騙怕了，總以為我們家也是糊弄些沒有根的盆景，一拿到家沒幾天就死了，所以很少有人敢買。”

　　“那你們家的盆景都是貨真價實的?”

　　“我家那口子是個厚道人，不會做那些騙人的事。我看他都是挑一些養了幾個月，確定已經成活的盆景去賣。前天他回來說，有個上海人幾個月前半信半疑地在他那兒買了一個盆景，這次特地開了輛麵包車過來買他的盆景，一下子就把他帶出去的盆景差不多都買下了，還說到他這兒買盆景，那價錢跟上海比連汽油費和買路錢都省下不說，還有得賺，而且東西也確實好。”

　　“真可惜，我明天還要往江西去，否則我也買幾盆帶回上海。”

　　“那回來如果經過我們這裡的話再買好了。”

　　說話間外面汽車的引擎聲，不一會兒聲音停了，從外面進來一位四十歲上下，面孔黝黑，身材不高的男人。

　　“是我男人。”老板娘朝男人瞥了一眼，向我們介紹道。

　　“你們好！”男人一進門就熱情地跟我們打招呼。

　　“老板好，辛苦了，開了農家樂還到外面做生意。”我稍稍欠了欠身。

　　“哪裡呀！”老板憨厚地笑道:“這農家樂也沒什麽生意，閑著也是閑著，弄點盆景出去賣賣，補貼補貼家用。”

　　“生意不錯吧?”

　　“今天運氣好，來了一個旅遊團，一個人買了，跟著好幾個人都買，這一下就賣出十幾盆。”老板接過老板娘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把毛巾遞還給老板娘，邊往外走邊說:“車上還剩下幾盆， 我去搬到後院。”

　　我放下碗，跟著老板出去。來到門前停著的麵包車旁，老板打開車後門，我看見拆掉後排座位的車廂裡放著幾盆枝繁葉茂的盆景。

　　“喲！雀梅、石榴、黑松。”我把頭伸進車廂裡看著。

　　“你都認識?看來也蠻喜歡的嘛！”老板一邊把盆景往車下搬一邊說。

　　“喜歡是喜歡，但家裡陽台小，也養不了幾盆。”我說著伸手想幫老板一起搬。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搬，沒幾盆，看把你手弄髒了。”老板忙不迭地說。他把車上的盆景全部放到地上後，關上了車門，然後端起一盆盆景往後院走，我也端起一個小盆景，跟在老板的身後。這時考拉也從屋裡出來了，屁顛屁顛地跟在我身後。

　　我跟著老板來到後院，老板把手裡的盆景放在地上，馬上回身接過我手裡的那盆，連連道謝。

　　我看了看那後院，足有半個籃球場那麽大。圍牆上黯淡的燈光照在滿地的綠色植物上，似乎整個後院的空間都泛映著幽幽的綠色。地上的盆景緊挨著，再加上光線黯淡，我都難以分辨它們的品種了。

　　我沒跟著老板繼續去搬車上的盆景，老板來回了三次就把車內的盆景全部搬過來了。他拍了拍沾滿泥土的雙手，望著滿地的盆景，舒了口氣。

　　“現在看不清楚，明天白天你過來看看，喜歡的話帶一盆回去。”老板對我說。

　　我擺了擺手:“不了，我這次還要去很多地方，放在車裡不方便。”

　　老板憨厚地笑了笑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