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那輛奧迪Q5送到4S店做了一次保養,刹車片和四個輪胎全部換了新的,導航儀也升了級。把車送進去後,我趁等車的空擋,帶考拉到寵物店洗了個澡。
出發前,我給住在市區的父母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我要出趟差,估計時間比較長。父親在電話那頭笑著說:“你這出差和不出差對我們來說有什麽區別啊!”
見我在收拾東西,考拉在我身邊跳來跳去,很興奮的樣子。
“哥,狗糧帶好,別忘了,”
“你就知道吃,又不帶你去,要狗糧幹嘛!”我故意逗考拉。
“嗚嚕嗚嚕……”這兩天我發現每當考拉表示不滿,嘴裡先會發出這種聲音。
“嗚嚕嗚嚕,說好的一起去,你怎麽說話不算數呢!你要我自己留在家裡,還不如你先把我殺了,省得等你回來看到的是一具長滿了蛆的狗屍,那多惡心,嗚嚕嗚嚕……”
“那也好,我帶你去,萬一路上要爬雪山過草地什麽的,沒東西吃,你這身肉也夠我吃上幾天。”
“嗚嚕嗚嚕,你只要吃得下你就吃吧!”
“狗東西!”
“喂!還有,地圖帶好沒有,手電筒帶好沒有,手機充電器帶好沒有,還有……”
“等等,這狗東西還真有用了,倒是沒想起來帶手電筒,路上是用得著的——不過,家裡沒手電筒,現在誰還用這玩意兒。”
“到路上買一個唄。”
“你再幫我想想,還有什麽東西要帶。”
考拉歪著脖子很認真的樣子想了一會:“多帶些錢,一路上不是什麽地方都能用信用卡和手機支付。”
我除了替換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外,要帶的東西不是很多,考拉說得對,缺什麽東西路上都可以買。我把自己的東西搬上車,考拉則用嘴叼了一大袋狗糧,一起放在了後備箱內。
我打開駕駛室門,考拉搶在我前面要往上跳,我一把推開它:“你開車啊!”
“我坐副駕駛座。”
“滾後面去,你坐在我旁邊,不影響我開車啊!”
我打開後車門,考拉嘴裡嗚嚕了一聲,很不情願地跳了上去。
出發!
我的家離高速公路入口處有十幾公裡的路程,我們出發的時間不是上班高峰,盡管等了幾個紅綠燈,但路上並不怎麽堵,所以不到半小時就上了高速公路。
初夏的天氣,外出旅遊倒是挺合適的。天空很晴朗,也沒有了冬天常見的霧霾,如果沒有彎道,前方兩三公裡的車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在想:如果這時子嵐坐在副駕駛座上,考拉坐在後排,我們一家三口——我們一直這樣號稱一家三口——外出旅遊,該是多愜意的事。可是,現在副駕駛座是空的,我心裡也感覺空蕩蕩的。
這條高速公路單向有四車道,修建了有好幾年了,路面非常平整,白色的車道線清晰耀目,路上的車輛不是很多,和我同類型的車輛大都跟我差不多的速度行駛著,因為我發現跟正前方和側前方的車輛好長時間一直保持著同樣的距離。偶爾有一輛轎車風馳電掣般地從我旁邊的車道呼嘯而過,轉眼變成一個掛在我擋風玻璃上的一個玩具小汽車。兩輛集卡在我右面的車道上不緊不慢地開著,偶爾一個顛簸,便發出“哐哐”的巨響。
“前面有大貨車,離它遠一些。”考拉在後面開始發號施令了。
“我不瞎,怕死你滾下去。”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嗚嚕嗚嚕,說話這麽粗暴,人家好心提醒你。”
“那我也提醒你,你不要這樣蹲在中間。”我從後視鏡發現考拉蹲在中間的座椅上,“我一個急刹車,不把你甩到前擋風玻璃上才怪——你又不能系安全帶,然後‘砰’的一聲,那玻璃都會被你撞碎,然後你就飛出車去,什麽結果你知道不?”
話音剛落,我瞥了一下後視鏡,發現鏡子裡已經看不到考拉了。
“這狗東西,真怕死。”我暗自好笑。
考拉不再說話,沒幾分鍾,我就感覺車內氣氛有點壓抑,於是我先憋不住了,叫了一聲:“考拉。”
“嗯,什麽事?”
“我直到現在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夢,我怎麽就能聽懂你說話?這也太奇幻了吧!是不是我前兩天剛看了莫言的《生死疲勞》,大腦皮層受刺激太深了?要不就是我得了什麽病了,現在的一切都是幻覺?”
“亦夢亦幻!”
“你說什麽?”
“這是你以前經常自己嘀咕的一句話,我很難理解。不過我說你別想那麽多,我們狗狗也會做夢,但我們沒有幻覺,除了夢之外,一切都是真實的。”
“是的,我們人除了夢,還有幻覺,那都是不真實的——可是,眼下的事,究竟是夢呢還是幻覺。”
“我想,大概夢就是睡著後的幻覺,幻覺就是醒著時的夢。”
我頭皮一陣發麻,奶奶的這是狗說的話麽!
我不想跟一條狗探討這麽深奧的話題,轉而言及其它:
“你出去這麽長時間,會不會想小花?”
“這娘們,我想它幹什麽!”考拉的語氣聽起來有點不屑。
“你這家夥是不是喜新厭舊了?”
“聽說過狗類必須一夫一妻麽?”
“那你的親生兒女都不想?”
“喂,哥們,你看到有幾家狗狗是和老婆兒女住在一起的?你們人也真殘忍,就許你們老婆兒女同住一個屋簷下,盡享天倫之樂,卻把我們狗狗弄得個個妻離子散,還有多少狗狗一輩子打著光棍,像我們小區的樂樂、東東、Kimi,它們都說它們這輩子連母狗的毛都沒碰到過,有時路上碰到一個順眼的,剛想上去親熱,人家主人就一腳踹上來了。”考拉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
“那你怎麽跟小花好上的?”
“嘻嘻嘻!那天它家主人遛它的時候,主人只顧跟別人聊天,它就偷偷跑開,躲到樹叢裡。那時正好姐姐也在遛我,我聞到了小花這娘們發出的氣味,就掙脫了狗繩,跑到樹叢裡就......那個了。為此小花的女主人還跟姐姐吵了一架呢。”
“後來你的三個狗兒女都沒見到過?”
“那女人哪讓我見啊!每次看到我都想踢我,可是姐姐在邊上她不敢。後來聽說她把那三個小狗狗賣了,還賺了一筆錢呢!連配種費都沒給我們一分,媽的這臭娘們,這不要臉的娘們。”
我似乎聽到了考拉咬牙的聲音,我笑著問:“那你後來再沒跟小花親熱過?”
“還親熱呢?那臭娘們後來就像防賊似的防著我,老遠看到我就生拉硬拽地把小花拖走,可憐小花還是一步三回頭深情地望著我。”
我幾乎要笑噴出來:“你們這可比羅密歐和朱麗葉好,至少你們還留下後代了呢!”
“有屁用啊!我落到過好處麽?”
“怎麽沒落到好處,不是快活過了嘛!總比你剛才說的什麽樂樂、東東強多了吧!”
考拉不再吱聲。
車內才平靜了幾分鍾,我感覺到考拉在後面有點不安分起來,開始用前爪拍打著車窗玻璃。我喝了一聲:“考拉,你發神經啊!拍玻璃幹啥?”
“我看到美女了。”
“你個色狗,哪裡美女啊?”
“旁邊那輛車。”
我松開了油門,讓車速降下來,一會兒,就見一輛白色的寶馬車從我旁邊駛過,車後窗一條白色的狗影子貼在玻璃窗上。
“你怎麽知道它是美女?說不定是帥哥呢!”
“哦哦,我從它的眼神就看出來了,肯定是一條母狗——汪汪汪。”考拉隔著玻璃一陣狂叫。
隱隱約約聽到那輛車上的回音,很尖細的聲音,由於車速很快,幾秒鍾的功夫已經離我遠去,狗的叫聲也很快聽不到了。
考拉足足有半小時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