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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夢奇緣》第16章
  從學校出門穿過三條大街,繞過四條小巷,他倆來到一個狹窄的胡同。

  胡同中的過道由青石板鋪成,已被踩得油光發亮;兩側的房屋不高,土牆褐瓦,歲跡斑斑;巷子口坐著不少老人家,正悠閑地喝茶、看書、聊天、下棋和曬太陽。

  小胖顯然和他們很熟,路過時不停地打著招呼。

  “張伯伯好。”

  “孫婆婆好。”

  “馬大叔好。”

  ······

  這死胖子,不僅長得又圓又滑,搞關系也又圓又滑,真是塊天生混社會的好材料!

  阿飛緊緊跟在點頭哈腰的小胖後面,心裡其實頗有些無奈。

  本已一口回絕的事情,誰知還是沒能架住小胖的軟磨硬泡和煽風蠱惑,最後竟意志不堅地被帶到了這麽一個地方。

  唉,拜訪小菁的計劃隻好又泡湯了。

  只是,面前這個又破又舊的老胡同······怎麽看都不像賭錢的地方啊!

  很快來到小胡同盡頭。

  阿飛疑惑地停下腳步,提醒還在往前帶路的小胖。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前面沒有路,”小胖繼續前行,說出的話顛覆了阿飛同學的正常認知,“難道就不可以往下走麽?”

  往下走?

  阿飛瞪大了眼。

  小胖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徑直推開面前土牆上一道半人高的矮門,衝阿飛招招手,自己先貓著腰鑽了進去。

  進入暗門,穿過一條彎七八拐的暗巷,再接著走下一道長長的階梯,前面突然出現一間燈火通明的大廳。

  盡管還隔著老遠,但大廳中吆五喝六的喧鬧聲已隱隱傳了過來。

  阿飛豎起耳朵傾聽。

  果然是賭場······

  “這種地方,”阿飛望著通敞的大門,疑惑地道,“外面怎麽也沒個人看守?”

  印象中,任何一間不法賭場外面,都至少應當配有兩名彪形大漢把門才對啊。

  “你以為,”小胖“嘿嘿”一笑,“胡同口那群曬太陽的老家夥是幹什麽的?”

  進入賭場,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的各類賭博遊戲立即牢牢抓住了阿飛眼球。

  百家樂、玩色子、撲克牌、轉輪盤、角子機······

  他看得眼花繚亂,目不暇給。

  小胖子沒有唬我哩······

  本是半推半就來到賭場的他大開眼界,深深地感受到此行不虛。

  “小吳哥好。”

  一名青年男侍向小胖殷勤地打了個招呼。

  小胖立即將男侍拉到一邊,偷偷指了指阿飛,壓低聲音道,“這是我······新帶來的雛兒。”

  男侍心領神會。

  倆人拋下阿飛,走到更遠更僻靜的角落,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

  過了一會兒,小胖趾高氣昂地走了回來,一把拉住正不停東張西望、躍躍欲試的阿飛。

  “走,飛仔,我帶你去玩一把!”

  他們選了一個最簡單也最容易上手的遊戲來玩。

  玩家用發放的三張撲克牌直接比大小。

  這個遊戲,俗稱“偷雞”。

  牌型從大到小排序的規則是:豹子>清順>清一色>順子>對子>單牌。

  “豹子”是指三張點數一樣的牌,比如“三張A”。

  “清順”是指清一色加順子的牌,譬如“紅桃2、3、4”。

  單張牌最大是A,

最小是2,牌色大小按“黑桃、紅桃、櫻花、方塊”排列。  每輪賭局,玩家在發牌時僅亮頭兩張牌,最後一張底牌只有在下完注開牌比大小時才予以亮出。

  由於不知道相互底牌,因此增加了許多以小博大、以弱勝強的機會、技巧和樂趣,是以被稱作“偷雞”。

  “雞”,也是“機會”的意思。

  阿飛看了一眼底牌,又看了看牌面。

  自己的明牌是一張黑桃K,一張方塊5;對手的是一對10。

  對手也是莊家。

  莊家是一位身著筆挺燕尾服的年輕男子,舉止沉穩、彬彬有禮,即便面對的是兩個青澀未脫的學生仔,也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輕視的意思。

  盡管他已輕輕松松連贏了七把。

  小胖湊近腦袋,眯縫著眼睛,死死盯著阿飛手上的底牌,當看清楚了牌型,立即面露喜色,連連示意阿飛不顧一切地押上。

  玩“偷雞”前,他和阿飛各湊了五百元的份子錢,目前輸得僅剩下不到一百塊,早已殺紅了眼,急於回血翻本。

  阿飛的底牌是紅桃K。

  莊家要贏己方的這一對K,手上的牌必須是三張10的豹子才行。

  而想從剩下的牌中拿到一張10,機率根本連5%都不到。

  這一局贏率極大!

  小胖舔舔乾燥的嘴唇,心跳開始加快。

  但這個時候,莊家不動聲色地拋下籌碼。

  “你倆剩下的錢也不多了吧?我梭哈。”

  梭哈?

  這麽自信?難道真是穩操勝券的豹子?

  亦或是,賭咱們拿不到一張K?

  再或者······

  小胖手心開始冒汗。

  早就輸成驚弓之鳥的他,一見莊家氣定神閑的姿態,立即疑神疑鬼、患得患失起來。

  梭哈一旦輸了,自己可是連回家坐車的錢都沒有了······

  他心生怯意,看了看旁邊的阿飛。

  阿飛似也被莊家的氣勢震住,居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發呆。

  哦,可憐的飛仔,從未見過這種陣仗,一定是被嚇傻了。

  小胖擔心地看著阿飛,不停地遞眼色,示意趕緊撤退,逃命要緊。

  阿飛卻恍如未聞,依舊擺出副石像木雕般的姿態。

  小胖愈發擔心。

  莊家靜靜地等待。

  過了好一陣,阿飛持牌的手指動了動,迷茫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澈、明亮。

  他仿佛才從遙遠的他方回過神來。

  “梭哈了啊······”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根本無視小胖拚命擺手的暗示,嘴角浮現出迷之自信。

  “我跟!對不起,籌碼用完了······我可以再多押一千元現金麽?”

  “可以的。”

  莊家淡定地道。

  阿飛從身上掏出一千元現金,放在了下注區。

  這已是他的全副家當。

  如果輸了,他今天也只能走路回家。

  真······真敢賭啊!

  小胖是真被嚇傻了。

  莊家顯然也頗出意外,皺著眉頭看了看底牌,又看了阿飛一眼。

  深深地看了一眼。

  “不跟!”

  莊家竟直接投牌認負。

  他的底牌當然不是另一張10。

  他也大概率猜到阿飛的底牌一定是張K。

  快被嚇死的小胖,當然又活過來了。

  他不敢置信地瞪著阿飛。

  居然贏了?!

  你小子生平第一次下賭場,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傾其所有去梭哈?

  你憑什麽判斷出莊家的底牌一定不是“10”?

  除非你是在“偷雞”!

  更可氣的是,飛仔這小子竟還一臉雲淡風輕地向自己比了個難看至極的勝利剪刀手,像是根本不知道······咱倆剛從一屁股輸光光的鬼門關溜了一圈回來。

  但不管怎樣,贏就是贏。

  他倆終於贏下首局“偷雞”。

  場上的局勢就此逆轉。

  仿若得到了命運之神的垂青,阿飛猶如戰神附體,在賭桌上猛不可擋,連戰連捷,大贏特贏。

  一個小時後,兩個損友志得意滿、收獲滿滿地離開了地下賭場。

  他們兜裡,鼓鼓囊囊地揣著數千元的“巨額現鈔”。

  分手時,小胖緊緊盯著阿飛,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贏下第一局後,你是開竅了麽?”

  “不!”阿飛無比認真地回答道,“我是出竅了。”

  兩人一起大笑,約好下次有機會還要到這條死胡同來“玩”。

  回到家,阿飛還來不及偷偷鑽回臥室,就被廚房出來的老媽兜個正著。

  “今兒放學怎的這麽晚?”

  老媽一邊往餐桌放菜肴,一邊開始嘮叨。

  “到吳小胖家討論作業題去了······”

  阿飛趕緊拋出事先想好的“對策”。

  這個“對策”,他和小胖早已提前溝通商量好了。

  趁著老媽沒來得及細問,他飛也似的竄上了二樓,生怕被發現高高隆起的兜裡藏著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

  他站在後山上,驚訝地望著左前方的峭壁。

  明亮的月光下,可以清晰無比地看見光禿禿的峭壁上憑空多出個籃筐。

  更令他大跌眼鏡的是,背對自己站立的師父,左手叉腰,右手高高擎著一隻籃球。

  很酷很帥······也很萌!可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我······不會還在做夢吧?

  “師父,今兒晚上的練習改成投籃了麽?”

  如果可以不練麻花坐······

  “不!”

  師父轉過身,將籃球拋給阿飛。

  “先練籃球,再練麻花坐。”

  他熟練地接過籃球,習慣性地瞄了瞄籃筐,就要開始投籃。

  “不是這樣投的。”

  師父搖搖頭。

  “飛仔,你先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盲投麽?

  他心裡直犯嘀咕,但還是乖乖照辦了。

  “現在,在心裡想像出籃筐的方位······”

  “接著,用意念將它牢牢鎖定······”

  “對,就是這樣······”

  他在腦海中活靈活現地描繪出籃筐的大小、形狀以及距離,屏息凝氣,做好了盲投的準備。

  “接下來······”

  師父繼續引導。

  接下來,肯定是要投籃了!

  他深吸口氣,雙腿微曲,兩手緊緊攥住籃球,慢慢抬高。

  箭已上弦,就等師父一聲令下。

  這一球,我能投中麽?

  他打算要讓師父刮目相看。

  “向右橫跨兩步。”

  向右橫跨兩步?不是投籃?!

  出乎意料的指令,徹底打亂了原本的計劃,已經上弦的箭隻好又收了回來。

  他站直身子,依言向右挪了兩大步。

  “好······現在將球投進籃筐!”

  剛才意外增加的跨步動作影響了他對籃筐最初的定位感知,不得不在大腦中重新勾勒其全新方位,然後彎腿、提氣、發力,將籃球穩穩推了出去。

  “師父,命中了麽?”

  他豎起耳朵傾聽,依然存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念想。

  “自己睜眼看看吧。”

  師父仿佛歎了口氣。

  他大張著眼,四處尋覓。

  “師父······籃球呢?”

  “被你扔到懸崖下去了。”

  這······

  怪不得籃球自離手後就杳無音訊,原來······

  過了一會兒。

  “師父······沒了球,今晚的投籃還繼續麽?”

  這句問話純屬多余。

  因為就在他說話的當口,師父右手上已奇跡般憑空多出一個籃球。

  他長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來。

  果然······果然是在做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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