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層的法則是天空之主所製的強大途徑在仇恨信徒身上的體現,祂並不拒絕任何榮譽。
他該將自己獻上所有的恨點燃,就如祂點燃那座城市一般,遵循祂的法則,將自身與仇恨糾纏得更緊。
這樣一來,祂也會將愛與恨給予狼牙。
這對於任何一個惡神信徒來說,都是再美妙不過了。
作為數十年來的對手,聖騎士導師安德文深知他們的想法。
“但是背叛是不被允許的,你這樣子也非常過頭了,狼牙。”
安德文向前一步,時刻準備保護神選者。
劍聖的背叛還是有恩有義的,畢竟仇恨之神既不是自己的父神,也不是自己的母神。
然而,身邊的神選者開始以過來人的口氣解釋,熄滅了狼牙眼裡最後一點光。
“但你也該去地獄,先是鞭打,而後是受洗,再然後是揀選。或許被選作地獄裡的超凡生物,或許再來人世受苦,對你來說應該都挺好的。但是以你的罪孽,估計要抽的魂飛魄散了。”
狼牙伸長了脖子,意圖看見些什麽,卻隻覺身上的嚴寒不斷,直抵通往死亡的路在他靈魂之前敞開。
他沒能看見黎明到來時的的光,惡神的陰影依舊緊緊地籠罩著他們,永遠地籠罩著。
“還有一枚狼牙在南方的海邦城市裡,祝您的功業盤旋而上。”
狼牙就像是一個交代工作交接的離職者。
“沒了?”
“沒了。”
石斧砸碎了他的頭顱,就像是砸碎一塊凌冰。
年輕的荒原人將仇恨聖典展開,一種不平凡的力量從中散發。
安德文只是意外地瞥了一眼,卻也看見了,看見了地獄裡將要發生之事。
當狼牙的靈魂抵達地下世界,他會向司職死亡的死亡七神之一的頑石之魂祈禱,並歸為受刑者的一路,候審以及受刑。
但是,他會看見一個年輕荒原人的靈魂被押送而去,走向了一條聖典裡從未描述的途徑。
地獄的每一條路都是受難者的救贖之路,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
然而,那一條道路本身卻比死亡更加可怖,是遺忘之路。
對於那個靈魂,他應該會很眼熟,因為是他的聖子。
還未在鞭打下絕望,狼牙將先一步陷入瘋狂:“那個騙子!那個騙子!那個騙子……”
比黑暗更黑暗的漆黑將他籠罩,最終,他的靈魂以及更深處的事物被職守地獄的超凡生物注意。
接著,一塊巨石從死亡七神之一的頑石之魂的所在趕來,不斷升起和砸下,他的靈體被碾作粉末。
這是唐德的預言。
“那你是何人?!”安德文十分之驚訝,已經拔劍而出,但是神選者的身份不是假的,他又無法出手。
唐德用魔法伎倆製作了一個骨頭似的假面,並覆在臉前:“還記得嗎,北方劍士?”
“你,你是鬃辛的老師!那個巫妖!”
安德文一時間不敢置信,陷入了長期的自我懷疑。
“等等,那你為什麽用著他的身體!”
兩人早已見過,當年的唐德毫無威脅,安德文自然沒有對他出手。
唐德把假面的幻影打散,露出一個苦笑:“安德文,我想和仇恨之神談一談,幫我維持一下幻境,這是我最後一個要求。”
“營壘人所受最大恩情都可以用三個要求來換,我隻還了一個。”
安德文沉吟許久,
並抗議道。 “多出的那個暫時寄放在你那裡吧,迂腐的東西。”唐德懶得和他辯論,且找了一個大石頭站上。
風雪再度來襲,這次吹得很緩。
“仇恨之神,你且聽來!
“你的信眾孱弱不堪,你的復仇故事不值同情,你的引領愚昧盲目,你的聖典就是一坨垃圾,你的真理之上充滿謬誤!
“你不配與我一起追索祂們應得的報應!”
安德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間想直接把唐德斬了。
但是作為一個遲早要復活自己愛人的人來說,他一定會要忤逆神明,最後尋求祂們的諒解。
只是,更讓他不解的事情接著發生。
在劍幕合攏之中,復仇的巫妖伸出雙手,一把由仇恨鑄就的長矛在他手裡鑄就。
這把長矛以血為契,以憤怒為刃,以過去的光輝作為指引,大量的仇恨法則鑄成它的長柄。
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法則從唐德意志上降下:它必將殺死它的敵人以及自己的使用者。
這一道法則的聲音在幻境裡回蕩,並飄揚許久,讓安德文聽得真切。
而白霧與巨狼來到地上,祂的夢充斥了幻境。
祂的意志重構幻境,使安德文眷戀的風雪化為一個個猙獰的尖嘯。
憤怒向來充斥祂,故而祂無法更加憤怒。
“你欲意何為,我的神選者?你該將那些法則重新融合成我行走於世的身軀。”
唐德卻回答:“你也對我閉上了眼,就在祂們當中。
“或許是地獄神明們的裹挾,或許是卑鄙的謀劃。
“現在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做仇恨!你將只不過是一個被羈住的馬兒,且要載著我!”
如此瀆神的話語竟是從一個神選者口中嚷著,安德文一時間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了解這些惡神以及祂們的信徒了。
而白色巨狼逐漸演化,化作一個浴血的美人,白發飄拂,目有金光。
不著寸縷的身軀既不能算作男人,也不能算作女人,額頭上有瓷器破碎似的傷。
祂的眼中即有傷口,也有血汙。
安德文的心神飄忽,無法張口詢問。
他一時間甚至無法想起自己愛人的模樣,仿佛眼前之神的面貌蓋在了那吟遊詩人的臉上。
祂至美至極,既冰冷,又凶惡,迫著所有心中含有怒火的人去注視。
一道雪花被引來,先是化作雪水,而後再度凝結,最終構成那把造成祂傷口的神劍。
唐德的嘴角平著, 像是一個傲慢至極的嘲諷。
安德文睜大了眼:“不,不,凝滯之神的神器為何……”
仇恨之神忽然看向了維持幻境的安德文,幻境險些因此破碎。
而安德文眼前一黑,隻覺身上猛地炸裂。
等到他緩過神來,疼痛已經把他徹底毀滅,他的意志就像是一顆隨時要消逝的星火。
經過千百次苦熬的堅定意志使他從瀕死中緩過。
他終於想起了絲諾的面貌:“已經二十年,好久不見……”
眼前,紅的白的,全都簡單粗暴地混在一起,所有知覺徹底失靈,無數次瀕死的體驗告訴他:這次離死亡就差一步。
往身下去看,筆直的裂口將自己碎裂,身體被斜斜地切開。
從肩膀到腹部,兩半軀體只剩下一點皮肉粘結。
內髒呈放射狀在周圍散布,鮮血如同小溪一樣溢流,與那慘白的骨頭相互映襯。
但是,他還沒死,他不能死。
“好不容易找到她,我不會死!”靈魂在憤怒與痛苦中苦苦掙扎。
“聖潔的走狗就該閉上眼,默默地做祈禱。”祂收回眼神,卻沒徹底扼殺安德文。
反而因為這裡離晉升之地不遠,仇恨的法則灌入安德文身體,將他的生命勉強維持。
在沒有力量與其平起平坐之前,眼前的存在首先是個統治塵世的神,其次才是一個值得驚訝的事物。
安德文卻不後悔,見到如此面目,他無法不驚歎。
作為一個化身,祂恰到好處;作為一股力量,祂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