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荒原人的身影從巨象的陰影裡掉落,穩穩當當地站立於地面。
怪人已經將巨象之靈們全部安撫,而他們只在等待他的歸來。
但就在年輕人落地的一瞬間,仇恨法則如同乖巧的小狗在他身邊周轉,萬物的真諦仿佛都在為他展開。
夜空失色,展露出一道血色的傷疤,那道傷疤從荒原的每一處角落都可以看見。
那宛如末日到來的景色,宛如新紀元仿佛要提前到來一般。
“你已經是祂了?”見到神跡如此,怪人有了一個猜測。
“不,我要去見祂,我和仇恨同在。”
巨象相當感歎:“他掌握了。無數人都不可能有的一次獲得法則的機會,哪怕是覺曉之神親臨塵世,也難以在這一世紀裡再找到自己的神選。他是命中注定的神選者。”
“你與仇恨同在,偉大的神選者。”怪人俯下身,親吻唐德的手。
他冷漠地看著這一舉動,沒有反應。
“我們的任務結束了,三重苦痛已達成,祂獲得一個完美的傳教者,祂將高升,”怪人招呼著,“巨象之靈們,感恩吧,你們也將蒙受恩澤!”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有見證此事的一天,可惜自己未能獻身其中。
無數的靈體環繞著四周,遠遠地繞成一個圈,像是興奮,又像是畏懼。
它們被仇恨法則所畏懼,荒原怪人卻想,它們也太膽小了。
“我該接手祂凡間的工作。”新晉的神選者如此對兩個大功業者說。
“那麽我們就不再打擾了。”怪人從兜裡,像模像樣地拿出手帕,輕輕地擦拭唐德身上的灰塵,又拿著手帕拍著自己膝蓋上的塵埃。
“我的孩子拜托你了,偉大的神選者。”巨象盡可能低頭,表示尊敬。
這時,荒原怪人抬頭,卻看見了一群偉岸的身影。
七道身影齊齊用手指著神選者。
怪人甚至從中看出了嫉妒以及憎恨,祂們似乎想做出什麽事情,然而那道傷口卻蓋過了祂們引來的法則。
於是,祂們交流,巨狼的影子加入其中。
最終,祂們用手或者爪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他有點不尊敬地想著:“有點滑稽。”
而後祂們轉身,不再投來一絲關注。
這些動作很輕,輕到荒原怪人完全無法記住祂們通過這些動作所表露的意圖。
荒原怪人不解祂們的行動,然而,他馬上就知道了。
“這裡是哪裡?山谷的名字應該是氏族的名字,可是這個氏族又叫做什麽來著?不對不對,那我為什麽不知道這個聚落曾經叫做什麽?為什麽要自己反推,真是太不合理了。”
記憶在緩緩消失,從一個具體的詞匯到一整個具體的形象。
最終,遺失追趕到了當下,剛剛說出口的話語也被遺失。
待他鼓起勇氣回頭眺望時,清風拂過。
那一片空空蕩蕩的山谷。
沒有高大的巨樹,沒有火紅的路,沒有殘破的田園,一切都不存在。
而關於他曾經庇護的那個氏族以及他們所居住的山谷、他們的愛恨統統消失,所有與他們相關的事物在世界上不複存在,就像是玻璃上的塵埃被輕輕的拭去。
但是,理智又在告訴他:“那裡應該有什麽東西才對啊,否則我來這裡做什麽!”
浩大的記憶空洞攝住了他,他的腦子像是被挖去一塊,失落感折磨著他。
天地如此開闊,
但是他好似首次見到它們。 大量的幻覺湧入他的腦海,填補那些空缺:其他的超凡生物們在歌唱,殘缺的強者守衛著天地的階梯,神明們在他所看不見的地方嘲弄著所有生命,以之為樂。
他一人獨對恐慌,就像被獵食者逼到絕路的小鹿。
“人的死亡有三重,一是衰弱,二是埋葬,三是為世遺忘。假設這就是人的終結。先有終結後有回歸。因此,凡回歸者必先被遺忘。”
這其實是死亡的三個基石,是離死亡這一概念最近的法則;而死亡並非法則,而是這三個法則一同產生的表象。
他突兀地想起一句話,因為他記得他所贈送的木雕上鐫刻著熠熠生輝的一句話:“凡回歸者必先終結。”
然而,這一切又突然停頓,因為木雕不見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神選者身上也沒有它的存在。
他的記憶似乎被徹底改寫,於是,他就清楚:“神明對世界又有了偉大的構思。”
巨象咕噥著:“嗯,這裡是哪裡來著。對了,儀式完成了。祝您前途充滿鮮血與刀刃,偉大的仇恨神選。”
怪人一揮手,想去收起一些什麽,但是揮了一空。
“巨象之靈,你是不是也忘了什麽?”巨象用自己很久沒有用過的名字問道。
“這個名字不是我幾百年來都沒再用了嗎?嗯,是一個氏族消逝了吧,但願他們能在新的紀元過得幸福。”
巨象之靈聳了聳肩,躍上巨象的身體。
“再次為您慶賀!”兩個存在齊齊朝唐德作禮,然後告辭。
由於年輕的荒原人沒有挽留,他們就這樣消逝在地平線上。
……
安德文此時正在休憩,並等待著恩人的到來。
此戰,他受傷不輕,但是也沒到影響施展劍術的地步。
山谷外,是一片慘烈的風雪與岩漿相鬥之後的殘余, 遠處還有血氣衝天的屍山血海。
巨大傷口以及仇恨法則的活躍使他知道神選者已經降世。
年輕荒原人從輝煌的山坡之上,漫步到山坡之下,安德文非常驕傲地鞠了一躬。
北方劍聖以自身的驕傲,向自己被托付的工作展示。
“您已經被選中,這儀式本該只是讓您成為聖子,但是卻推舉您到此。我們的工作竟是以這種方式達成,真是萬分榮耀。也處於這個變故,我想您需要這個曾經推舉您的大祭司。”
唐德點點頭。
此刻,所有被召來的野獸與惡魔被安德文一一斬殺,而狼牙被徹底凍結在冰塊之中。
經過神啟試煉的聖騎士導師,在學識這一塊不擅長,戰鬥這一塊則是無法比擬。
唐德大步走到狼牙身前詢問:“你沒什麽想說的麽,畜生?”
“聖子,我的工作業已完成。救我,請救我。”
惡神的信徒從不禱告,但是懦弱起來卻和善神信徒是一樣的。
“不,你得死。仇恨是雙向的,仇恨之神需要你的犧牲,你的犧牲會成為祂的疤。祂得以銘記我,而且你該死。即使你不選擇巨象氏族,一切都照樣發生。”
唐德以陳述事實的口吻對他說著。
安德文有些疑惑,但是無論如何,自己沒有直接取下白狼首級的事情是做得對的。
“我的功業,我的功業,見祂的大業未成,我死不心安。有別的辦法比犧牲更痛,比如背叛……”他幾乎要從地上爬起。
狼牙的眼睛像是冒著火焰,且映著一層血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