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狼牙正在等待安德文的到來。

　　背叛對於他來說，倒是家常便飯，也是預料之內。

　　為了預防這種背叛，他特地請求了另外兩個大功業者的協助，前來保護儀式的進行。

　　而狼牙的原名自然不是狼牙，這是一種代號，任何仇恨大祭司都可以是狼牙，他們是唯一恩主的銳器。

　　他的原名是塔克·西斯，是來自一個被毀滅的海邦城市的貴胄之血，當然這對他來說，它已經不再重要。

　　貴胄之血就是裴加納的貴族，是帶著特定遺傳性狀的血統，這血統天生就帶著榮譽，因此同階位的貴胄之血總是比其他階位的人種更有優勢。

　　在敵對城邦破滅之前，以上萬人的生祭中，仇恨之神來到裴加納，祂體味到海邦人傷口上獨有的海腥味，又在那強壯的肉體以及固執的心靈中生根發芽。

　　隻用一夜，狼牙所在的城邦徹底終結，他體悟到了什麽叫做絕望，什麽叫做絕對的傲慢。

　　從此之後，他所有的愛，所有的恨，都為仇恨之神而存在，他的功業組成了仇恨神殿的一個基石，組成化身上的血與骨，他隻期望自己是其中最大的一塊。

　　祂的強大影響是由他的仇恨組成，每一顆狼牙與有榮焉。

　　與此相反，聖騎士這種單純靠著血統與恩寵堆砌的愚昧存在，怎麽和他相比呢?

　　哪怕他們一樣抵達天空之主所構築的第五境界，一樣超凡脫俗。

　　“在他背離我主的第一時間，你就失敗了。”

　　狼牙在風雪領域侵蝕而來之前，又喚來荒原的獸群，為他排兵布陣。

　　在山谷之外，大量的伏地甲龍匯聚，還有巨獸般的雜食性怪物，兩三隻剛剛成年的巨象，還有各種數不清的怪物。

　　而周邊還有許多殘酷獵手，足有兩米高的成年毒巨蜥，掘地而出的暴食蠕蟲，結伴行動的暴龍等等頂級掠食者。

　　它們遠遠地一同存在，就像是一道蠕動的潮水，相應著狼牙的呼喚。

　　“不知道它們能拖延多少時間?”狼牙在借用兩位大地母神的超凡生物的力量之後，立即著手開始吟唱，獻祭血肉，召喚地獄裡的惡魔。

　　然而，一束殷紅的線條穿破淒涼的大地，像是爆裂的星辰，又像冷酷無情的風暴。獸潮就被那線條當中的不知名存在所開辟，被它們本能的恐懼所驅趕。

　　原本暴躁的地龍在哀鳴，原本同仇敵愾的獸群在四散逃亡，哪怕天空上的那些投機者也遠遠逃去。

　　“這個廢物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失了戰鬥意志了嗎?難不成是裝的?”

　　狼牙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輕敵，立即變招。

　　在他的操控下，三重仇恨法則編制出一道道密網，在那大量的血肉之上蔓延，變成一道同樣的寒芒反撲而去。

　　每一重苦痛儀式都對應一個法則。

　　“原初創傷”使人們從血肉的傷痛中汲取力量;

　　“恐懼幻象”使人們直面仇敵帶來的恐懼，也使他們掌握使他人恐懼的神術;

　　“痛苦啟迪”則是對仇恨這一體悟的傳遞，復仇者帶去苦痛，並啟迪他人;受害者感受苦痛，並獲得啟迪。

　　而所有仇恨法則的本質都只有一個:“以仇恨供養仇恨”

　　在狼牙的反擊之時，那個人影勉強避開寒芒，卻速度不減，再度俯衝而來。

　　狼牙很清楚，那人的劍術可以與並不存在於荒原的六階強大存在媲美，但是僅限於劍術，

因為他並沒有完成二十年前的全部功業。　　但是這一招還是無法拿下他。

　　只因他是劍術的天才，也將其鍛煉極致，這是出於北方營壘人所居的惡劣環境所導致的。

　　安德文卻總是不自覺地表示自己並不是天才，只是任何一點力量他都無比珍惜，這一點讓狼牙異常厭惡他。

　　雙方馬上就要交手，而這才是真正的接戰之時。

　　哪怕身上沒有仇恨聖典，狼牙一樣可以依靠自己掌握的自然法則接戰。

　　然而，一道晶瑩的劍氣忽的在塔克·西斯跟前出現，凍結了他的意志。

　　遠遠的人影手上拿著一把寶劍，寶劍的影子逐漸和一把神器的影子重疊。

　　“凝滯劍意，神劍……”

　　就像是荒原人有大地母神的恩賜，北方營壘人同樣有凝滯之神的恩賜，在七重天空之主的架構中，這些都是被允許的，但一樣最多至七階。

　　而這劍意更是祂神器上的一縷氣息，這種氣息已經是高階影響，是超出他們這些五階的存在理解范疇的事物。

　　而仇恨祭司狼牙記得，那一把神器正在他侍奉的神明化身之上造成傷痛。

　　今日，狼牙終於再度看見這把神器的影子，卻得到了刺骨的痛苦。

　　“你敗了，且要被獻於我的恩人。”

　　這句話使得狼牙滿是疑惑。

　　……

　　這時，夢境最終破滅，唐德睜開了眼。

　　他聽到大量的爆裂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拉扯中撕裂。

　　唐德往四周看去，那環繞他的人體的傷口如噴泉一般綻放，血泊如溪水流淌至腳邊。

　　余下的活人的身體上都是血，分不清來源。

　　那些活下來的是奴隸們，他們毫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又開始跪拜唐德，他們沒被殺死，唐德也不想殺他們。

　　唐德突然對自己感覺到陌生:“我犯錯了，違背了《思想品德》裡的善良教誨，我或許可以辯解一次:那是終結罪惡和保衛自我。

　　“但是第二次，我隻想著殺戮和復仇。

　　“如果我的行為完全違背《思想品德》的教誨，真理也無法保護我的靈魂，就如神明要遵守自己掌握的法則。

　　“唐德，你當謹慎。”

　　但是，他的視線裡很快地就捕捉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事物。

　　它出現的很突兀，唐德一時間在懷疑自己的眼睛。

　　就像是家門口突然長出了一棵參天大樹，但是視線還未習慣於它，但真正的看見它的時候，又不敢相信於自己的眼。

　　它折射著斑斕天光的眼睛已經搜捕到唐德，身上則滿是自然符文。

　　一瞬間，唐德想起了這隻怪物的由來，也明白它為何來此。

　　他站立著，並等待一種他認可的審判。

　　“行吧。這是巨象氏族的破事，你就把他的身體拿去抵消吧。”

　　而後，他閉上了眼睛。

　　盡管這一重恩怨或許抵達不了唐德的身上，但是卻能順延到鬃辛的身上。

　　巨象氏族使用了卑鄙的手段，才哄騙拉帕特的到來，他們企圖將它束縛在巨象氏族的土地上，並讓它永遠地守護著他們。

　　鬃辛或許也是其中手段的一環，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真的，唐德大可以用這副身體去抵消仇恨。

　　仇恨不該存在，唐德只是憤怒，憤怒於神明對人類的玩弄。

　　而且，唐德大可以花許多的功夫，再造一具身體給自己的弟子。畢竟，將他們從神們那裡奪回，本就是一件從長計議的事，這就是巫妖的思考回路。

　　狂風似的氣浪迅速逼近，轟鳴聲逐漸接近。

　　這種巨象的腳印由於它們出身超凡的緣故並沒有那麽厚重，但是尺寸卻很大，逼近時的氣浪能殺人。

　　唐德知道這些，這是所有巨象氏族成員的必修課。

　　“你在憂傷?”

　　唐德聽到一句人言，並抬頭去看。

　　在巨象提供的蔭庇裡，他往上看去，是一片滾動似的陰影，陰影之中卻看見一個矮小的怪人。

　　“我只是慚愧我連累了它。”

　　唐德的話語裡的“它”包括鬃辛。但是若要向他們解釋，那就太困難了。

　　“不，孩子，你也是受害者，看看你身後的這一切，他們本該是那幫瘋狂的惡神信徒賜予你的磨難。

　　“對了，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荒原怪人，你們老一輩都那麽叫。而這位是拉帕特的父親。

　　“說實話，拉帕特明明是個可愛的女孩，你卻給她起了一個男孩的名字，真是古怪。”

　　由於對方的遣詞造句，唐德有些迷惑，但是想了想，或許他們也是真正地把拉帕特當作家人來看待。

　　“這是拉帕特的遺骨。”唐德拿出一段藤蔓，這裡面盛著它的骨灰。

　　巨大的象鼻探來，單單鼻孔就和小屋差不多大，但只是輕輕地在唐德的頭上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