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地方,卻是不熟悉的氛圍。
車到書店門口停下,李勇下車拉開了卷簾門,用腰間鑰匙捅開了鎖眼,擺手示意我們進去。
我跟著李伯星一直上到二樓,書店二樓不對讀者開放,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我昨天下午看書的角落,也是我第一次遇到迪潘的位置。我這才回憶起迪潘的出現不是單純的偶然,那天通往二樓的樓梯盡頭的門,好像是開著的......
李伯星把我領到門前,我這才第一次完整且近距離地看到這扇門,這是一扇青銅門,看起來十分厚重,頗有古韻,表面繁複的花紋和構圖完全屬於我不了解的領域,但是這些花紋極具美感,唯一不足之處只有這面青銅古門好像是一扇大門的一半,這片花紋是一個和諧對稱的圖案的半邊,使人生出一股惋惜之意。
李伯星從進門直到門前沒有回過一次頭,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我隻得老老實實跟在他後面。他伸手輕輕推開了那扇看起來極重的青銅門,正在我詫異之間,一道光芒從門裡射出來。
我這才意識到我們進來的時候,連燈都沒看,就在這黑暗的書店中,李伯星一路走,我一路跟,正確無誤地走到這扇門前。
人在長時間的黑暗狀態下,瞳孔會略微變大,突然的亮光讓我睜不開眼睛,甚至滲出了幾滴淚。
正對樓梯的房間是一個五十平的書房,我說它是書房,是因為三個大書架幾乎將三面牆的擠的嚴嚴實實,書架上滿滿當當的全是書,連地板上沙發上都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本書,角落裡還放著一個用來取書架高處書的小型扶手梯。
整個房間沒有一扇窗戶,在門對角角落的牆上掛著一塊長方形棉布門簾,約莫一人高度,兩人寬窄,進門右手邊的盡頭是另外一扇木門,普普通通,帶著一柄古銅色圓形門把手。
背對著門在房間中央有一個安樂椅,有人坐在上面。
“昨天晚上十一點三刻,世界上最偉大的思想家停止思想了。讓他一個人留在房裡還不到兩分鍾,當我們進去的時候,便發現他在安樂椅上安靜地睡著了——但已經是永遠地睡著了。”李伯星略帶淒涼地說。
我愣了愣,上前踉蹌了幾步。
“別逗他了,壞小子。”安樂椅上傳來聲音,“請坐,裴然先生。”
短短兩句話讓我愣在了原地,隨即反應過來,扭頭看著李伯星,他正倚在門邊,捂著嘴一臉壞笑。
我踱步到安樂椅對面的沙發,慢慢坐下,看到昨天見過的迪潘,正蜷起腳縮在安樂椅裡,面帶微笑,“你沒死。”我長舒一口氣,“你們大半夜的到底找我做什麽?”
“我先說,這主意是我出的。”李伯星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吐了吐舌頭說。
“看得出,您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尤其是在你知道我是誰並遇到我之後,我覺得星星的這個個辦法會很有效。”迪潘朝李伯星擺了擺手,“星星,去給裴然先生倒杯茶。”
“我們這什麽茶都有,你想喝什麽?”李伯星湊過來問我。
“我,呃......可樂有嗎?最好冰的。”我支支吾吾的。
“有,有!哈哈哈哈。我去冰箱裡給你拿。”李伯星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這老家夥。”他指了指迪潘。
“恐怕您第一個問題應該就是關於我是否是真實存在的,以及我為什麽會來到這個時間點的現實世界。”迪潘笑了笑,
“首先我是真實存在的,生活在大工業革命時代,愛倫坡先生,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叫這個名字,我們一同度過了許多美好時光,他也曾將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寫成小說發表,當然你可能讀到過,不過那實在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迪潘的目光柔和而又深邃,如果不是在房間裡的燈光照耀下,我想我可能會淪陷在他深沉的眼睛裡。
迪潘繼續說道:“愛倫坡先生的一生實在命途多舛,不過他始終是一個正直善良嫉惡如仇的好人,雖然他表面看上去不是那樣。”
“那個時代一切都發展的太快了,人類的科技突然發生了斷層式的進步,許多過去所做下的積累和鋪墊都在那一刻生效了,我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這個世界和我們想象中的些許不同。”
“我們發現了許多超越科學和邏輯所能解釋的存在,依我們兩個人的性格,這些東西激起了我們極大的興趣和探索欲,以至於我們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們親身涉險去探索去追求真相,才發現我們根本不能觸及到事情的核心,反倒快把我們自己給逼瘋。”
“坡,一直被人們視作一個酗酒以至悲劇的反面案例,其實他已經被那件事折磨到已近癲狂狀態。我們都目睹了極盡怪誕荒謬的事物,我們都從瘋狂和神秘中死裡逃生,我們還損失了一個朋友。”
“盡管我們都是那種專注於精神世界的人,但是我和他本質區別在於我在精神世界裡尋找的是一種滿足自己趣味的快感,而他在精神世界裡尋找的是一個能與之搏鬥的對象,每次他都能戰勝腦海中的幻影,但是在那些事以後,他被打敗了,最後他以近乎譫妄的狀態死去。我也只能找個角落生活來躲避那些事。”
“什麽事?”我立刻抓到他話裡的要點。
迪潘說:“現在還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什麽,會對世界造成多大的影響,我只知道,窮盡我的一生,可能也解不開那些秘密。”
“至於我為什麽在這裡,是因為那道門。”說罷迪潘指向角落裡被布蓋上的東西,“我在無比絕望之際想了結自己性命的時候發現了它,打開它,跨過去,我就可以穿越時空,走到這個世界的另外一個時間點。”
聽了迪潘的話,解開了我的部分疑惑,隨即我又有了新的疑問:“那為什麽,你會穿越到現在這個時代,不穿越到別的時間去?”
迪潘認真地看著我說:“因為我在跨過那扇門的時候心裡在想‘如果可以,我想看看這個世界最後的樣子。’於是我就到這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世界就要毀滅了嗎,這簡直太扯了。”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音量也開始變大,“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事,就算它是真的,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很簡單,直覺”迪潘慫了聳肩,“像我這麽重視邏輯的人說相信直覺,是不是很可笑,但是這一次,直覺告訴我,我們需要你。”
迪潘的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間還不能完全消化。我需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人呆會,冷靜思考。
正在我思索之際,李勇推門而入,面色沉重:“門口開始出現那群人的蹤跡了,我們是不是該修複一下門。”
李伯星適時地走過來把冰可樂遞給我:“該走咯,來活兒了。”
我不明就裡一頭霧水。
迪潘說道:“這道門好像在我使用那一次以後有了損耗亦或是出現了混亂,總之它現在不能任意的穿越時空了,只能進入它隨機的時間點。”
李勇走過來拿起我手裡的可樂打開咕咚了一口:“嗝——沒多少時間了,這回先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去,熟悉熟悉。”
“熟悉什麽……什麽沒時間了。”我還是一臉懵。
李勇掀開那塊布打開門走了進去,那是一道鐵門,深灰色,看起來非常普通,沒有鎖眼只有把手,但是李勇打開門就像翻開一頁紙一樣輕松,門的裡面墨一般漆黑,什麽也看不到。
李伯星拉起我的手:“走吧,啥都不用帶,反正什麽都帶不過去。”說完就帶著我一頭鑽了進去。
我隻感到腦袋一陣眩暈,闖進一片漆黑,等我再睜開眼,竟看到一片湛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