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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跡海尋蹤》第4章 書店
  慢慢合上面前這本書,翻過去又看了看書名:《驚悚短篇小說集》。

  我不經意間翻了個白眼,心裡想:這寫的什麽玩意?毫無邏輯可言。阿克蒙德毀滅後這麽多的建築和人就連點渣都沒留下嗎?

  我將頭輕輕倚在背後偉岸的六層大書架上繼續思考:如果故事裡的阿克蒙德真的在那片土地上全知全能,司機怎麽能在這位‘全能神’眼皮子底下潛伏三年?又怎麽會放任艾倫到處閑逛,最後藏在柱子上觀看儀式還沒拆穿他。

  我冷哼一聲,起身把書放回書架。

  “沒錯,從艾倫懷表上走過的時間看,這位神放縱他的‘閑逛時光’也未免太長了些,如何又能默許他觸碰到阿克蒙德的核心秘密呢。”角落裡發出一段議論。

  “那是自然,欸,等等……”我扭過頭望向傳來聲音的那個角落,“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細細觀察了一下,此時已經下午,快到飯點,書店裡已經亮起了書架間一排排的日光燈,那是直視足以把人的眼睛亮瞎的程度。

  光足夠亮的地方人必定多。

  我不喜歡人多。

  所以我故意選了這排貌似是燈管接觸不良因而亮度不足的書架,這排書都是些神鬼怪談,志異神話之類的偏僻書,平時沒什麽人來看。我在這邊看,落個清淨。

  但是白天光線足,我竟沒有發現在我這個“角落”的盡頭,還有一個角落。現在已快到太陽落山的時間,那個角落裡亮起了一盞燈,一盞發出白光但是被黃色光暈包裹住的燈,從牆壁上延伸出一個彎曲的美妙弧線吊起了這盞燈,頗有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韻味。

  燈下有一個人,也捧著一本書。

  “發什麽呆,如果您有困惑的話,請允許我敘述一下您剛才腦海裡想過的事。”他又說話了,他的聲音有種讓人相信的力量。

  能對自己腦海裡閃過的念頭進行一種邏輯的推理和解析是一種難得的體驗,雖說我喜歡這種類似的智力遊戲,但我從沒有進行過這種推演。

  因為我懶。

  “好吧,您講講,我很有興趣聽。”我挪動幾步走到他面前盤腿坐下,現在我們離得很近,他是個外國人,英國人?法國人?我不確定,看起來是典型的歐洲紳士,當然,是老派的那種。

  “您剛才合上的那本《驚悚短篇小說集》,那幾頁的內容應該是艾倫講的故事吧,那本書我看了好幾遍,因此記得。我注意到您合上書之後翻了個白眼,看來您對這個故事不太欣賞。”

  “當一個善於思考的人把一個故事從頭看到尾的時候,沉浸在書的余味中,他會開始審視這個故事的結尾,此時結尾的倉促和漏洞必然首先招致他的質疑,其次再思索文中的邏輯漏洞,您剛才正是質疑結尾之後再否定了司機生存的必要性繼而發展到艾倫這個人物故事推進的合理性。”他低下頭,把他手裡的書翻了一頁開始認真看起來。

  “你怎麽就一定確定我在否定結尾之後會先找出司機存在的邏輯漏洞再質疑艾倫的邏輯漏洞,我也有可能會先質疑艾倫的再質疑司機的問題。”我進一步追問。

  “哦,這個問題只能用邏輯來回答,如果一個人的邏輯正常。”他放下手中的書又抬起頭,“司機的存活是艾倫存活的前提,如果司機在這三年間活不下去,艾倫一定會在第一次藏在教堂房頂的時候被發現然後殺死。反之,如果艾倫在第一次藏起來時沒被殺死,

也不能證明司機一定會在這三年間存活下來。如果艾倫第一次藏起來時就死了,也不一定就能證明司機不會在這三年間存活。”  “因此,我在你起身要走的時候發出一句議論,表明我讚同你的部分觀點。”他低下頭繼續沉浸在他手裡的那本書的世界裡。

  有些人不喜歡身邊人的見識超過自己,這會使他們的心裡極度不平衡,甚至抓狂,與這種人相處,要麽隱藏自己的觀點,要麽順從他們。幸運的是,我不是這種人。

  “恕我冒昧的問您一句,您叫什麽名字”我湊近了些,“您的邏輯思維能力很強。”

  “奧古斯特·迪潘,叫我迪潘就好。”說完他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

  “臥槽?”我立馬站起身,“這名字怎麽這麽熟,迪潘臥槽。”

  迪潘這個名字仿佛給我面前的人掛上了一層濾鏡,散發白光而又周身被黃色光暈包裹,靜謐,詭異,讓人想拔腿就跑。

  我真就這麽幹了。

  “拜拜,有緣再會。”我丟下一句話匆匆離開了那個角落。

  剛走出那排書架就被書店頂上功率極高的日光燈晃了個滿眼,我揉著眼睛心裡想:臥槽,我為什麽要說有緣再會,我瘋了嗎,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不見。

  我踉踉蹌蹌地走到書店門口的收銀台,心裡直打鼓。

  “怎麽了,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啊。”前台的書店收銀員問。

  “廢話,那能舒服嗎,迪潘,莫格街凶殺案,瑪麗羅熱疑案,被竊的信。”我擦了擦額頭邊滲出的汗珠心裡想,“我能遇到他?這可是公元2020年,新世紀!我怎麽能遇上他,而且,這是現實世界啊。”

  我捏了捏自己的臉,疼!是真的。

  前台從桌子下面掏出一瓶兩塊錢的礦泉水遞給我:“常客,看你這麽不舒服,送你了,沒事多喝點水,有好處。”

  “謝了。”我接過水,立時就擰開瓶蓋咕咚完了整瓶,怎麽老感覺心裡毛毛的,好像抓心撓肝似的渾身不自在,我的心裡直犯嘀咕。

  “欸,空瓶兒給我,攢起來能賣錢。”

  得,聽見這句接地氣的話,還能稍微寬寬心。

  “接住啊。”我把空瓶甩給他,書店頂上的大功率日光燈照射著,我好像被什麽東西晃了眼:“嘶,什麽玩意。”

  “不好意思,是我的戒指,你現在沒事了吧。”前台抱歉的笑了笑。

  “沒事,沒事,我先走了。”我的腿已經不抖了,邁出書店的門,看著外面馬路上熙攘忙碌的人群冷靜了不少。

  怪哉,雖然我的心裡還在嘀咕迪潘的事,但我已經沒有那麽害怕了,剛才的那番感覺,就像剛跌入火盆又墜進冰窟一樣,讓人氣血翻湧。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裡還有一點點非常爽的感覺,每次面臨挑戰或是大事的時候,比如各種各樣重要的考試之前,我總是睡不著,這種感覺並不全是緊張,更多的是一種即將迎接挑戰的興奮。

  這次我也有這種感覺,恐怕今晚又要失眠了。

  “拜拜,歡迎下次再來啊。”身後書店的前台向我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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