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相當老套的故事，在這個時代也很常見。

　　只是後面多了一個惡鬼尋仇的情節，因為這事和喬家有關，所以那惡鬼又被稱為喬家怨靈。

　　“這事結束了，估計薑家也廢了，他們的族人不剩下幾個，而且他們做的那些事情，其他人也都知道，不會有人為他們說話的。”

　　念空和尚雖然喝了不少酒，但說起話來依然條理清晰，看他的目光，也不像是醉的樣子，估計平時沒少經歷酒色的磨練。

　　“可惜，這段時間雖然也死了不少人，但他們的法事沒人敢接，接了也沒有人付錢。”

　　唯有說到自己的老本行時，念空和尚臉上才多了些表情，倒是頗為心疼的模樣。

　　對於他們這些做法事的道士和尚來說，死人並不是壞事，反而是他們賺錢的大好機會。

　　但是死了人，卻沒有賺到錢，那就有點難以接受了。

　　而這事也很好理解，念空和尚說的水深也來源於此，接了先前鬧鬼事件波及到的死人法事的那些人裡，其中也不乏死傷。

　　哪怕最後僥幸活了下來，雇主也基本上家破人亡，誰來付錢?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自然是沒有人選擇去做的，所以這陣子雖然死的人不少，但是念空和尚他們的生意卻相當不好。

　　多虧了有城主兜底，這陣子又把他們請到了城主府裡，即使後面不給錢，最少也是吃喝了一頓，住在城主府也是大賺，反正怎麽都不虧。

　　方陽猜測，城主連試試這些人的本事都沒有，就把人請回來供著，肯定不是人家傻，主要還是一個廣撒網，多捕撈的想法。

　　對於城主來說，即使來的人再多一倍，養在城主府裡，也是不痛不癢，人家根本不在乎。

　　反倒是那些鬧鬼事件造成的危害，遠遠大於這些人的吃吃喝喝。

　　再不濟，這些人沒有本事，當個替死鬼還是綽綽有余的，說不定瞎貓就能碰到死耗子！

　　如果這裡的人最後真的什麽用都沒有，對解決鬧鬼事件沒有一點貢獻，估計城主府也是好進不好出，到時候拿著刀逼他們去降服惡鬼也是很有可能的。

　　能創下大片家業的人，沒一個好糊弄的，即使能從人家身上佔到一些便宜，大概率也是別人不在乎。

　　方陽對此是深有體會，他跟著師父去做法事的時候，也是不斷地吃吃喝喝，臨走說不定還要拿點。

　　那些大戶人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該請他們下次還是請，放著沒用供著也行，總之別人並不在意那三瓜兩棗的。

　　道士能夠獲得滋潤，還要靠這些人，指望山下的那些的村民，臨走送幾隻野雞兔子都算是不錯的了。

　　所以老道士從來不去村子裡做法事，也不是沒有理由，有更好的活，誰願意去挑不那麽好的?

　　但對於那些無知的老百姓來說，很多時候他們砸鍋賣鐵也要尋一個心理安慰，也是因為他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我覺得，這事還不會這麽結束，龍牙異人多半會無功而返！”

　　念空和尚離開的時候，忽然面色凝重地來了一句，也不知道這是他心中有感而發，還是不願意事情就這麽結束。

　　要是鬧鬼事件這麽容易解決，接下來他們的吃喝又成問題，肯定沒有在城主府裡，被招待得這麽舒服了。

　　方陽心中也是有點沒底，他也不確定自己製作的怨偶，能否硬抗疑似法器的龍牙寶刀。

　　但總歸這件事情沒有那麽重要，

一番謀劃無功而返也無所謂，方陽還可以等到更多機會。　　反正這件事也只是方陽一時興起，他並沒有將這事看得有多重要，能夠借機看看其他人的實力也算不錯。

　　第二天一大早，方陽起來散步的時候，發現周圍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不用說，昨天晚上的龍牙異人肯定是出事了。

　　直到現在，方陽都沒有弄懂這幫江湖術士是怎麽傳遞消息的。

　　回想多年之前，老道士的消息也很靈通，一個眼神就能和同行交流很多東西，哪家死了人也能很快知道，即使遠在盤羊山也對紅岩城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可惜，方陽卻沒有問清楚這方面的情況，只能是猜測他們有著特殊的消息渠道。

　　等到早上吃完飯後，一行人包括方陽，都被叫到了一個花園中。

　　人群中間，龍牙異人的屍體靜靜躺在潮濕的泥土上，旁邊還放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刀。

　　那把刀就是傳說中的龍牙寶刀，不過一夜的時間，就從寒光閃閃的樣子，變得已經好像鏽蝕了多年。

　　龍牙異人的身體也有變化，由原本的一個高大壯漢，直接縮水成了瘦小乾屍，快要看不出人樣。

　　假如不是城主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裡，也有專人提醒，估計沒人能認得出來，那個渾身皮膚蒼白，像是死了多年似的乾屍是龍牙異人。

　　“真虧我臨走時，還多次囑咐他要小心，沒想到連一夜都沒有挺過去，就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廢物！”

　　原本溫和的城主此刻臉龐扭曲，眼睛中布滿血絲，光說似乎還不解氣，他又狠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乾屍。

　　看到這一幕的眾人，無不心有戚戚，目光閃爍，可是看到了周圍全副武裝的城衛軍，卻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個不是的。

　　方陽雖然也心中驚訝城主怎麽態度變化這麽大，但也沒有太過驚訝，因為他本來也沒有將這號人當回事，自然談不上什麽震驚。

　　哪怕周圍有全副武裝的城衛軍保護，方陽想要殺他，也是隨手可殺，根本不會有多少難度。

　　再就是，方陽預先就有了類似的猜測，如果他們這幫人真的無用的話，恐怕城主不會這麽好說話。

　　不管這些人平時表現得有多麽溫和大方，和藹可親，但是當自己的利益受到觸犯的時候，他們的嘴臉也不會比常人好上多少！

　　甚至因為自身所擁有的，所掌握的權勢，他們的怒火還要遠遠大於常人，所用的手段也遠遠比常人更加地狠毒惡劣！

　　能夠想到這一點，不是方陽有多聰明，而是他曾經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也打從心裡明白，這是上位者的通病。

　　上位者和聲和氣地和你說幾句話，你就真以為別人和你推心置腹了?

　　不存在的！

　　上位者肯在你身上浪費時間，只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一旦你的利用價值消失，他們馬上就會把你像是扔垃圾一樣扔掉。

　　毫無疑問，死掉變成乾屍的龍牙異人，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而他們這幫江湖術士，要是表現不出來足夠的利用價值，可能接下來他們的下場不會比龍牙異人好多少。

　　這些天，吃了城主府的，喝了城主府的，到最後說不定都要吐出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惡鬼未除，不知各位大師還有何指教?”

　　城主好像發泄夠了，從旁邊的侍女手中拿過手絹擦汗，臉色稍霽，轉身看向眾人，結果依然是一片寂靜。

　　真正有能耐且願意出手的人，在昨天晚上龍牙異人開啟群嘲模式的時候，就已經站出來了。

　　剩下不願意站出來的人，要麽沒有把握，要麽打算繼續隱藏下去，所以城主光是詢問，自然很難得到結果。

　　而且眾人還有另外一種心思，為了城主拚死拚活的，真的有意義嗎?

　　前腳龍牙異人剛死，就得到了這種待遇，其他人心寒之下，又怎麽會為城主賣命?

　　方陽甚至已經在猜測，按照正常情況發展下去的話，估計馬上就要兵戎相見，城主即將要動用站在周圍的城衛軍來鎮壓他們。

　　但是事情並沒有往這個方向發展，城主忽然轉身看向來紫袍道人，連腰都變得彎了一些，臉上帶笑，“不知道紫炎真人，可否勞煩出手?”

　　紫炎真人！

　　昨天眾人還在好奇，為何紫炎真人能夠做到右上首這個位置，因為在場的江湖術士裡面，幾乎沒有認識紫炎真人的，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城主將紫炎真人安排到了那個位置，又幾乎沒有和紫炎真人說過話，於是幾乎所有人又忽略掉了紫炎真人。

　　現在看城主這樣子，很明顯，他和紫炎真人早就認識，也將紫炎真人看做依仗。

　　昨天沒有和紫炎真人說話，明顯是擔心打擾到紫炎真人，和其他人想要得到城主的看重，多和城主說兩句話明顯不是一回事。

　　方陽則是想到了自己到城主府後等待的那幾天，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他們等的人應該就是紫炎真人。

　　眾人之中，也只有紫炎真人值得城主去等了。

　　“不著急，我還要再觀察一下，另找幾位大師前去降伏惡鬼。”

　　面對城主看上去甚至有些低三下四的請求，紫炎真人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扭頭就走，看都沒有看城主一眼。

　　城主面帶微笑，目送紫炎真人遠去，接著對旁邊的城衛軍首領吩咐了幾句，連話都懶得說，直接離開。

　　這是演都懶得演了，真的就直接撕破了臉皮。

　　方陽看到這一幕，也是有點無言以對的感覺，他還以為城主會接著虛偽兩句的，沒想到真的就一點都不在乎名聲了。

　　或者，這是不打算放他們活著離開了?

　　在這個時代，名聲還是很重要的，龍牙異人也是受名聲拖累，第一個去送死。

　　如今城主連自己的名聲都不去維護了，這代表著什麽?

　　其他江湖術士也都不是傻子，很快都想到了這點，一個個都是面色難看。

　　難怪以前很少聽到和城主有關的消息，可能和城主接觸的人，要麽像是紫炎真人那樣，被伺候的好好的，要麽乾脆就是死了。

　　念空和尚往方陽這邊看了過來，滿臉苦澀，微微搖頭，似乎是在示意方陽不要輕舉妄動。

　　實際上，方陽也沒有打算做什麽，他還算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卻並非真的那種年輕氣盛的性格。

　　天塌了還有高個頂上，也許方陽的個子是這裡最高的，但江湖術士的本事，可不在個子上。

　　很快城衛軍首領又在剩下的人裡找了個名聲最大的大師，護送其去薑府降服惡鬼。

　　還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試圖給城衛軍賄賂的，結果城衛軍直接伸手接了過去，然後該怎麽來依然怎麽來，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選出了替死鬼後，剩下來的人又回到住處，每天的一日三餐依然很豐盛，有需求提出來也能得到滿足。

　　城主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態度變化，就打算苛待這些大師， 這可以說是唯一的好消息，大概也是真的不在乎。

　　“沒想到，第一次進城主府，就入了龍潭虎穴，這次恐怕沒命回去了。”

　　念空和尚本來就蒼老的面孔，變得更加疲憊，閉上了眼睛，不住歎氣，“要是青陽道兄在，他肯定勸住我不趟這渾水，可惜！”

　　“未必，說不定紫炎真人把這事給解決了，不就沒有我們的事了?”

　　方陽依然鎮定，臉上看不出半點憂色。

　　“且不說在紫炎真人出手之前，我們之中還要死多少人。”

　　念空和尚古怪地看了方陽一眼，搖了搖頭，“難道你還真以為我們剩下來的，能活著回去不成?”

　　“總不能把我們都留在這裡吧?”

　　方陽像是沒聽懂似的，反問一句。

　　“都埋在這裡還差不多！對一般的大戶人家來說，他們還不敢肆無忌憚地做事，但是城主不同，他就是法，就是天，只要不發瘋屠城，沒人敢反抗的。”

　　念空和尚聲音變得小了一些，低下頭，示意方陽湊近一點，神秘兮兮的，“你知道為什麽城中大族換了一家又一家，城主府卻始終屹立不倒嗎?”

　　“為什麽?”

　　方陽也好奇其中的原因，但是他也找不到別人來告訴自己，現在聽到念空和尚說起這些，頓時來了興趣。

　　“我也不知道。”

　　念空和尚繃著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然後大笑，“你想想，別人連原因都不知道，還怎麽和他鬥?”

　　嘩啦一聲，門打開，念空和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