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一手按住腰間匕首,一邊謹慎地慢慢靠近那個角落,繞過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後站到了那個拐角前,原來是個小巷子口。巷子中寂靜無比,有幾戶人家的後門開在此處,至於剛才那個身影,自然是已經看不到了。
李清河沒有離開,慢慢走入巷中,她一邊走一邊仔細地看著路上的腳印,道路是以條石鋪就,但路上留有灰塵,自然不會毫無痕跡。雖然已經是日中,但這條路顯然因為太過偏僻,沒有什麽人走動,此時地上的腳印也不算太多,李清河仔細地辨認著這些腳印的輕重新舊,好在還有鞋底花紋的幫助,不多時她就分辨出一個腳印。這道腳印稍微比別的腳印重一些,腳掌和腳跟的印記比較明顯,應該是一個體重較重的人剛走過的,而且兩個腳印之間的跨度較大,是成年男人的腳步。
當初為了追殺仇人,李清河學過一些追蹤術,而且一路上也經常做一些濟貧濟弱的事情,少不得要和一些不正道的人打交道,也算是學有所用了。她順著腳印慢慢往巷子深處走去,只是稍稍繞過一個小彎,就看到盡頭連著另外一條大街,顯然人要麽進了這巷子裡的某戶人家,要麽就從這個巷子進了另外一條街道,肯定是找不到人了。李清河沒有再繼續追下去,返回了巷子口,等著章老從提刑司回來。
就在她剛出了巷子口,一個男人迎面就走了進來。那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李清河,眼中露出了驚豔的神色,但沒有再多做什麽舉動,只是貪婪地多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從李清河的身邊走過,他的腿好像受過傷,步伐不大,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李清河斜眼看他,隻覺著有些眼熟,兩人錯身而過時,她終於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這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正是她在棚區盯著王十八時,看到王十八經常接觸的一個叫做丁瑞的男人,兩人都是當初的叔老大手下,控制著幾個被脅迫的暗娼。他居然也沒被提刑司抓去,而是從棚區逃進了城?而且也在疑似看到王十八的時候突然出現,難道剛才章老看到的身影真的就是王十八本人,丁瑞這是來和王十八碰頭的?
李清河不動聲色繼續往前走去,借著假裝拐彎的樣子稍稍扭頭往後看了一眼,發現丁瑞並沒有把視線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李清河連忙靠牆偷偷看著丁瑞慢慢往巷子裡走去,沒有東張西望,看來目的地明確。李清河看著丁瑞慢慢走到一個小門前停下,然後下意識地左右扭頭看了看周邊。李清河連忙收回頭,稍稍等了下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看到丁瑞正輕輕地敲著那扇小門,不多幾下那門便打開了。李清河的角度看不到門內到底是什麽人,只是看到丁瑞和那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進了門去,接著門就關起了。
那個門會不會就是王十八的家?李清河疑惑地走到那個門口,低頭看著門前的地面,可惜剛才丁瑞因為腿腳不便,走路時拖著腳,結果地面上的痕跡幾乎都被他拖沒了,隻留下一道斷斷續續的拖痕,李清河也沒辦法看出之前是不是有那個腳印留存。
抬頭看看那扇小門,這是一家小院的後門,院牆很矮,稍微退幾步能看到裡面一棟二層的小樓,窗戶都閉著不知道裡面的情況如何。李清河左右一看,巷中安靜沒有人跡,她便稍稍一衝一跳,手便攀上了院牆頂。也不知道這院牆頂多久沒有打理了,入手處滑滑溜溜黏黏糊糊,顯然都是青苔之類。她感覺手中濕滑,連忙用力一握,抓住了牆頭磚頭,止住了下滑之勢,
於是把另一隻手也搭上去,攀住牆頭用力一拉,便扒住了牆頭往院內看去。這是小樓後院,但院中只剩一些雜草,像是很久沒有人住一般,但另外一邊又掛著一根晾衣繩,晾曬著幾件衣服。李清河仔細看去,那衣服裡既有男子也有女子的中衣,地面還有一些水漬,這衣服應該掛出來並沒有太久,滴下的水還沒完全乾掉。顯然這裡面還是有人住的,加上剛才丁瑞進入,大概是這個主家並沒有到這裡很久,還沒來得及收拾這些東西。 剛剛入住的主家,有男有女,和丁瑞有關系,這些條件加總在一起,這裡住著的人已經非常可能是王十八了。看來他是真的沒有在當天被提刑司抓走,不過還得要等章老從提刑司確認才行。李清河又左右看了看,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後才跳下牆往巷子口走去,她打算在那邊一邊等著章老,一邊監視著這個房子。
章老回來的很快,半個時辰左右他就出現在了街道上,正四下張望。李清河從暗處走出來,輕輕叫了一聲。章老連忙走到她身邊,低聲說道:“小主人,查問清楚了。被抓的人牙中沒有王十八這個人,花了點時間請提刑官們問了幾個被關的,都說當天沒有見到王十八,看來在胡提刑他們抓人的時候,王十八已經離開了棚區,所以並沒有被抓到。”
李清河輕笑一聲:“他倒是聰明,被我逼著送進羊圈後,知道棚區要出事,於是提前跑了。倒是陰差陽錯逃過一劫,想來是跑進了城裡,說不得還帶著他那個養著的女人。剛才我看到一個之前我們在棚區見到的瘸子,就是那個和王十八一起的叫丁瑞的。”
章老點點頭:“那確實是王十八了,我沒有看錯。”
“剛才我看著丁瑞進了那間小屋,不過至今還沒出來。”李清河指了指那個小門,“我攀牆看了下,大概是新入住的,從盥洗的衣服來看住著一男一女。大概就是王十八的地方,他倒是黑了不少錢,居然能在這中都城中住的起屋子了。”
“看來我們也沒抓住他全部的尾巴。”章老看著那門,也是無奈地一笑,“這種老鼠真是一堆的心眼。”
李清河倒是無所謂,她剛才已經找了個能看到那門的一個茶樓,這時候就帶著章老去那裡坐著監視。章老有些擔心:“小主人,他會不會走正門離開?”
李清河搖頭說道:“不會,他既然從後門進入,自然是盡量不想讓人看到,那自然也不會突然從正門離開,我們在這茶樓坐著便是,等他出來。”
章老轉念一想也是:“確實是,是我多慮了。那等丁瑞出來,我們是跟著他還是去探查王十八?”
李清河走進茶樓,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到二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正好能看到那小門。聽到章老的疑問,她皺眉想了想說道:“先跟著丁瑞,王十八既然在這裡住下了,在自己沒感覺到危險的時候自然不會亂跑。但丁瑞住在哪,在做什麽都不清楚,跟著他弄清楚,然後報給提刑司,哪有那麽容易讓這群惡臭老鼠跑掉?”
章老歎了口氣:“只是要耽擱了找人的事情了。”
李清河沉默了一下,歎口氣道:“哪會常有兩全其美之事?既然讓我碰到這群人了,那自然不能輕易的放過他們,不然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受難?況且他們會不會和人牙背後的勢力有新的聯系呢, 要知道那個叔老大還沒抓到呢,說不定他們在城裡還能重新聯系上。”
“等抓到他們,交給提刑司,我們說不定還能借著提刑司的力量幫我們找人呢。”李清河抿了一口茶,溫潤的茶水在口中慢慢彌漫開來,淡淡苦澀味過後就是一股甘甜,讓李清河的神經緩緩地放松下來,“耽誤不了多久,但如果讓我視而不見,我大約是過不了我自己內心那關的。心念要是淤堵不順,怕不是要有了心魔。”
章老溫和地笑了笑:“小主人還是這樣,見到不平之事都要盡自己所能。”
李清河哈哈一笑,沒有接話。只是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巷子,安靜地等著丁瑞的再次出現。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隨便聊著,看著太陽慢慢向著西邊偏移過去,丁瑞還沒有出來。不過李清河一點也沒有著急的樣子,仍是一臉淡然地看著窗外。章老更不著急了,甚至偶爾還饒有興趣地指著街道上路過的人點評一番,他閱歷豐富,往往能從人的外貌行為的細節上揣摩人心,李清河也是經常見識他的這個本事了。
“出來了。”
李清河低頭喝茶的瞬間,章老突然壓身叫了一句。李清河連忙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了那扇門打開了,丁瑞低著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女人,遠遠看不清相貌,但身形消瘦,女人將丁瑞送出門口,立刻就把門給關了。丁瑞看了看門,好像是低頭吐了一口,便拖著腿慢慢往巷子口這邊出來。李清河站起身,露出一抹微笑:“走,我們跟著去,看看他到底躲在哪個老鼠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