鵠徹鑒定中心規模小,裡面等級制度約等於沒有,物證科又一向閑一時忙一時的,沙倫吃完飯回來,開門看見林鍇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他也只是笑了笑,說道:“過去幾個月了,你小子才想起來轉正?”
鑒定中心允許經營范圍很廣,但最核心的項目還要屬親權鑒定。民營機構接的大多是一級親屬,說得更白一點,他們靠著懷疑孩子是否親生的男性群體都能吃飽。
相比於用高腐和痕量檢材做個人識別,送檢樣本裡沒準還能混點抑製擴增雜質的物證同行,現場抽血做子本和疑似父本的鑒定風險低,難度低,市場和收益卻更大,誰見了不得說一句朝陽產業。
薪資待遇已經很到位了,他不覺得林鍇能拒絕。
“不是轉正的事。”林鍇蹙眉說道:“沙哥,我們那出了點麻煩。”
“麻煩?”沙倫有點意外:“怎麽了?”
林鍇盯著桌子上的綠植,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糾結再三,他說:“我手裡有個孩子,擴了四個盒子了,怎麽對都和被控父對不上。”
沙倫“呵”地樂了:“這不挺正常,要都是親生的還來做鑒定幹啥。”
“話是這麽說——基本情況有點亂。孩子媽前幾年去世,母本缺如是一方面,孩子媽那邊社會關系都是一片空白。然後剛才出來的結果是孩子和被控父三位點不符。”林鍇略做停頓,粗重地透了口氣後,他很是頭疼地說:“誰都沒想著能有這個事,我看那小孩和男的長得也挺像,還有一周半出結果,事兒怪我,是我不謹慎。”
沙倫把水瓶墩在桌子上,人往椅子裡一仰,撫著腦門半天沒做聲。他自然知道林鍇想說什麽,他大約是想找個借口推掉這事。一個檢測盒子裡差不多二十個基因位點,三位點不符,意味著甚至沒有擴盒子的必要。
鑒定人不可能給出假鑒定,這是最基本的原則問題。而如果意見不承認雙方生物學親子關系,這個孩子往後又能何去何從?
沉默片刻之後,他問:“孩子多大?”
“五六歲。”
“Y染色體呢,跑過沒有?”
林鍇點頭:“嗯,支持同一父系。”
“什麽玩意兒?”沙倫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要不然這樣,你問問被控父近親屬能不能配合,沒準能把生父揪出來。”
林鍇苦笑兩聲:“恐怕已經揪出來了。”
“嗯?”沙倫奇怪道:“那你在糾結什麽?”
“結果承認被控父的兄弟是生父。”林鍇說:“就是那個暫時落戶的兄弟,現在還有個問題,這個兄弟住在南方,中間隔著六千多公裡,兩方都說他和孩子媽沒見過面。”
事情越說越複雜,除外有人說謊,沙倫一時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可能性,總不能是神話照進現實。
他站起身,重重一拍林鍇的肩:“既然結論就是這麽個結論,那誰都改不了。”
林鍇說:“我覺得這事蹊蹺。”
“唔——為什麽?”
林鍇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斟酌再三,還是實話實說:“直覺。”
“考慮一下嵌合子?”沙倫半笑不笑著微微搖頭:“我覺得沒什麽意義,記著告訴他們,來取鑒定時不要拿刀,不早了,我回去準——”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地開始震動,頁面上沒有來電顯示。沙倫對林鍇說了聲“抱歉”,順手接起來時,對面說:“老沙,蘇哥的案子開庭了,那個混帳判了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