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這個俘虜簡直是一言不發。

　　她板著臉，只會用搖頭來回答波莉的問話。

　　他們折騰到了現在，也只是從她口中知道了她叫雅特摩爾。

　　其脖子四周的頸毛會預測不祥之兆，頭頂上有個頭疤會閃光，這些部位都會給她發出關於危險的警告。

　　“L小姐，她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伊芙說。

　　坐在他們身邊的這個姑娘的遭遇打動了他，現在的伊芙畢竟只是一個青年的小夥子。

　　“你盯著她，她也不會在乎的。

　　我們還是放了她，趕我們的路吧?

　　我們會找到其他的人。”

　　“打她，她就會開口說話。”L小姐靠鼻音輕輕的說著。

　　“那她可能會更怕的。”

　　“打了，她就會松口了，打她的臉，就往那張討人喜歡的臉蛋上打。”

　　“她什麽威脅也沒有，我們為什麽還要打她呢?”

　　“你真傻！你怎麽不會動動腦子呢?她在拖延時間，這就有可能在給我們帶來危險。”

　　“你說的對，我確實沒想到這點，我得承認:你是真的會深謀遠慮的，L小姐。”

　　“那就聽我的話，打她。”

　　伊芙猶豫不決地抬起了手。

　　L小姐拉動了他的肌肉，於是伊芙被操縱著抓住了雅特摩爾的頭，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波莉看著她的同伴頓時顯得又驚又恐。

　　“你們這些惡棍，我們的人會殺了你們的。”雅特摩爾咬牙切齒地說。

　　伊芙頓時睜大了雙眼，又抬起了手。

　　“你是還想挨打嗎?說！你們是住在哪兒的?”

　　這姑娘無力地抗爭著。

　　“我只是個牧人。

　　你們要是善良的人，就一定是錯怪了我。

　　放我走吧！

　　我傷害你們了嗎?我只是在收集樹上的果子。”

　　“我們也只是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你回答了我們的問題，才能說明你不會害我們。”他又舉起手，這一下子她屈服了。

　　“我只是一個牧人，我只是負責看管山兔的。我不是來打架或者回答什麽問題的。

　　如果你們願意，我這就帶你們到我們的部落裡去。”

　　“告訴我，你們的部落在哪兒?”

　　“我們住在黑曜岩，離這兒只有一小段路的距離。

　　我們都是傾向於和睦相處的人，是不會跳出自己的天地去侵犯別人的。”

　　“黑曜岩?你帶我們去嗎?”

　　“你們會傷害我們嗎?”

　　“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而且你也看見了我們只有兩個人，你到底在怕什麽呢?”

　　雅特摩爾面有慍色，對他說的話半信半疑。

　　“你們得先給我松綁。

　　要是我的手始終被綁著，我們的人是不會見我的。

　　我不會逃跑的。”

　　“如果你敢跑，我絕對會宰了你。”伊芙說。

　　“你現在成熟了些。”L小姐讚賞道。

　　波莉給雅特摩爾松了綁。

　　這個姑娘捋了捋頭髮，又摸了摸手腕，就開始在沉寂的枝葉中向上攀援。

　　這兩個勝利者緊緊地跟在後面。

　　他們都沒有說話，但是波莉的心裡卻升起了疑團，尤其是當她看到那青一色的榕樹就要到頭的時候，更是覺的疑慮重重。

　　他們跟著雅特摩爾從樹上爬了下來，路旁堆著一大堆長滿藻苔的碎石頭，上面還長著長頸的漿果。

　　然而，

他們自從樹上爬了下來後，頭頂上空卻突然亮堂了很多，這說明這兒的榕樹長得比一般的榕樹要矮得多。　　樹枝彎曲，然後越來越稀疏，一線陽光接著照在了他們身上。

　　聖頂幾乎挨到了地面，這是怎麽回事呢?

　　波莉心裡默念著這個問題，於是L小姐答道:“這裡的森林一定是在什麽時候被毀了，我們來到了一片不毛之地，不過，不用害怕。”

　　“我們一定是到了黑曜岩，這裡的環境真是可怕，L小姐。

　　我們還是回去吧，免得送命。”

　　“我們已沒有退路了，波莉，我們無家可歸了，只能繼續往前走。

　　別擔心，即使出了什麽事，我也會幫你們的，我決不會袖手旁觀。”

　　這兒的樹枝太細嫩了，甚至支撐不住他們三個人了。

　　於是雅特摩爾輕輕的一跳，就落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波莉和伊芙也跳到了她的身邊，他們疑惑地對視著。

　　這時，雅特摩爾抬起了一隻手。

　　“聽！來了，那些就是我們部落抓來的野獸。”她大聲說著。

　　一片大地在岩石下伸展開去。

　　這塊大地並不像他們原來在自己部落中經常說的那樣只是一片惡臭的沼澤。

　　這塊大地上坑坑窪窪，像一片冰封的海洋，天與地紅黑相間，幾乎沒有什麽植物。

　　然而，這片岩石地帶本身似乎就凝聚著的生命，它的表面凹凸不平，一個個洞穴就像是扭曲的肚臍、眼窩和歪斜的大嘴。

　　“這些岩石真嚇人！”波莉凝視著下面的小島小聲說道。

　　“別做聲，山兔來了。”雅特摩爾說。

　　他們凝神靜聽，這時一群奇怪的動物怪模怪樣地從密林深處跑到了這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他們是纖維狀的生物，或者說——是植物。

　　佔據了生態位的植物們在成千上萬年的演化來已經初步學會了兔種的動作。

　　盡管，它們跑得又慢又笨，又東倒西歪。

　　全身的纖維肌腱一動彈，甚至會發出刺耳的聲音。

　　它們的每隻頭上都長著杓形顎和一對長長的大耳朵，體形則不成線條，雜七雜八的，五顏六色的。

　　前腿很像是一種殘肢，又小又笨，後腿倒是長得很長，至少可以和任何一隻漂亮動物的腿相媲美。

　　伊芙和波莉根本沒見過這種動物。

　　在他們看來，山兔只不過是一種長著兩對瘸腿的、新奇的動物。

　　而在雅特摩爾眼裡卻不是這樣的。

　　她在還沒看見山兔時，就從腰間拉出了一根粗繩子，在手上擺弄好了。

　　待到這群動物奔跑到了岩石的下面時，她用左手這麽一扔，這根繩子就在空中變成了一張網，網眼的結頭上還掛著一些垂吊物。

　　這張網絆倒了三隻這種奇腿獸。

　　雅特摩爾隨即爬下了岩石，趁著這些怪物們還沒來得及伸直起身子，就一個個的把它們綁在了繩子上。

　　其余的山兔則四處逃竄，一下子就隱沒不見了。

　　而被剩下的三隻被逮住的就像是慘遭毀壞的植物一樣乖乖地站在那兒。

　　雅特摩爾得意地看著伊芙和波莉，就像是在他們面前表現出了她的勇氣。

　　但是波莉不理睬她，波莉兩眼直往著前方的曠野望去，並且向後退縮著，靠到了同伴的身上。

　　“伊芙，看，一個怪物。”她壓低聲音說道。

　　“我不是說了這兒是個可怕的地方嗎?”

　　寬大的岩石邊上，離那群山兔逃跑的路不遠處，有一隻銀色的套囊越變越大，直至變成了一個比人還要高的大球。

　　“那是銀眼囊，不要看。”雅特摩爾說道，“它會害人的。”

　　但他們還是好奇地盯著看。

　　因為這隻套囊此刻變成了一個濕漉漉的球體。

　　球面上有一隻眼睛，一隻大大的透亮的眼睛，這隻大眼睛上還長著一隻綠色的小眼睛，這個小眼睛不停地轉動著，盯到會活動的生物時就不動了。

　　在這個套囊下方出現了一個大裂口，逃得最慢的兩隻山兔看見了銀眼囊，停了一下就往另一條路跑了。

　　有六隻山兔想從裂口跳過去，但這裂口立刻像是一張嘴巴似的合了起來，把山兔吞了進去，此時銀眼囊就收攏了。

　　“活見鬼！”伊芙喘息著說，“那是什麽?”

　　“那就是銀眼囊。”雅特摩爾說，“難道你們以前沒有見過嗎?它們就生活在附***時粘在那些高高的岩石上。

　　來吧，我還得把這幾隻山兔帶到部落裡去。”

　　L小姐卻另有想法，她在伊芙和波莉的頭腦中嘀咕著。

　　他們很勉強地朝岩石邊走去。

　　銀眼囊此時完全收攏了，扁扁的，粘在岩石上，就像疊了很多層的濕紙巾。

　　而靠近地面上空的一個仍然在飄動著的鼓鼓的銀眼囊，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裝滿著山兔的袋子。

　　當他們驚恐萬狀看到它時，它也在用一隻帶著青紋的眼睛在盯著他們。

　　過了一會兒，那隻眼睛就閉上了，似乎他們看到的就只是塊顏色絢麗的岩石而已，這樣的偽裝真是太巧妙了。

　　“它不會傷害我們的，”L小姐又發話了，“它只不過就是個皮囊罷了。”

　　他們又出發了。

　　他們跟著雅特摩爾在這片坑坑窪窪的土地上艱難地行走著。

　　那三隻捕獲物也在他們的身邊像平時那樣吃力地走著。

　　一座山坡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L小姐說，這就是榕樹消失的原因。

　　而後她耐心的等待著伊芙和波莉的猜測。

　　波莉說:“也許這些山兔長長的後腿能夠幫助他們爬山。”

　　“一定是這麽回事。”L小姐說。

　　真是荒唐！伊芙想，要是下山怎麽辦呢?L小姐肯定不是什麽都知道，要不然就不會讚同波莉的傻話了。

　　“你說的對，我不是什麽都知道，”L小姐說，這話令伊芙吃驚，“但是我可以很快了解到你們不知道的東西，因為你們和你們的祖先不一樣，你們主要靠直覺辦事。”

　　“直覺是什麽?”

　　“植物型思維。”說到這，L小姐怎麽也不願作詳細的解釋了。

　　雅特摩爾終於停住了腳步。

　　她的面部現在已經不帶怒色了，好像旅途使他們成了朋友一樣，她顯得很開心。

　　她說:“你們是想到我們部落的住地來的吧?現在就到啦！”

　　“那就把你們的人都召集起來吧。

　　告訴他們，我們是帶著良好的願望而來的，我有些話語要對他們說。”伊芙說。

　　同時他又急切地對L小姐說:“不過我不知道該對他們說些什麽?”

　　“我會告訴你的。”L小姐說。

　　雅特摩爾信任的把手放在了唇邊，打了一聲呼哨。

　　波莉他們警覺地四下張望……當樹葉沙沙地響起來時，他們立刻被一群勇士給包圍住了，這些勇士們好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

　　往上望去，波莉看到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臉正在從上面的枝葉間警惕的注視著。

　　這三隻山兔艱難曳足而行。

　　伊芙和波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憑那些人注視著。

　　雅特摩爾的人慢慢地走近了，照例，大多數都是女的。

　　她們用花來掩飾著自己的私處。

　　但她們大部分人都全副武裝，許多人都和雅特摩爾一樣秀麗迷人。

　　也有幾個人也和雅特摩爾一樣，腰間系著粗粗的繩索。

　　“牧人們，”雅特摩爾說，“我給你們帶來了兩個陌生人，波莉和伊芙，他們想加入我們部落。”

　　在L小姐的慫恿下，波莉說:“我們是流浪人，不會傷害你們的。

　　如果你們想平靜地繼續享受自己的生活，就歡迎我們吧。

　　我們現在需要休息，以後我們會教你們，我們傳承下來的手藝。”

　　這時，一個又矮又胖的女人走上前來。

　　她梳著辮子，辮子裡戴著閃光的貝殼。

　　她伸出手，手心朝上說:“你們好，陌生人。

　　我叫哈特維爾，我是這裡的頭人。

　　如果加入我們部落，你們就要聽我的，你們同意嗎?”

　　伊芙心想，如果不同意，他們會殺了我們。

　　L小姐卻回答到:“從一開始我們就必須表明我們是頭人。”

　　伊芙告訴L小姐，他們的刀正在指著我們呢。

　　“我們一開始就要當頭人，否則就不乾。”L小姐反駁道。

　　當他們爭論不休時，哈特維爾極不耐煩地拍著手。

　　“回答我，陌生人，現在！你們服從我哈特維爾嗎?”

　　“我們必須同意，L小姐。”

　　“不，伊芙，我們不能同意。”

　　“那樣的話，他們就會殺了我們！”

　　“波莉，你必須先殺了她。”

　　“不，波莉，聽我的。”

　　“不、不、不……。”

　　他們三方的爭論越爭越激烈。

　　“牧人們，當心啊！”哈特維爾叫道，同時把手按在了劍鞘上。

　　她上前一步，臉皮繃得緊緊的，“顯而易見，這些陌生人並不是朋友。”

　　就在這時，怪事出現了。

　　這倆個陌生人開始扭著身子，好像在跳一種神秘的舞蹈。

　　波莉的手扭著她脖子上閃閃發亮的頸毛，然後好像被某種力量拖拽著弓著身子。

　　他們兩個人都開始慢慢地扭著，跺著腳。

　　血從扭傷的肌肉中崩裂了出來。

　　他們的臉拉長了，然後由於劇烈的痛苦又皺了起來。

　　他們口裡吐著泡沫，最後竟然把血撒在了堅硬的地面上。

　　他們慢慢地走動著，東倒西歪，轉著圈子。

　　他們弓著身子，咬著嘴唇，兩眼呆滯，怒視著。

　　一種強烈的心悸感擴散了出來，在場的牧人們仿佛都感受到了一種古老的存在的咆哮，在一種未知的信息素的作用下，他們頭腦充血，呼吸紊亂。

　　這些牧人被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們是天上賜給我們的！他們一定是神靈！”雅特摩爾用雙手捂著臉，大聲說道。

　　看到了這樣怪異的情景，哈特維爾也被弄的臉色蒼白，她把拔出的劍放下了，這是給她同伴們的一個暗示。

　　於是這些牧人們也嚇得連忙把劍放下，用雙手捂著臉。

　　L小姐看到了它希望看到的場面，於是不再給伊芙和波莉施加神經上的控制了。

　　他們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如果不是最後這一招，他們簡直會垮下來。

　　“我勝利了，波莉。”L小姐平淡的說道，“哈特維爾現在跪在我們面前，你得給他們訓話。”

　　“我討厭你了，”波莉氣惱地說，“讓伊芙按你說的辦吧。”

　　在L小姐的一再催促下，伊芙走到哈特維爾面前握著她的手。

　　“看來，現在你們已經承認了我們的地位，”他說，“但你們不必害怕。

　　只是別忘了，我們是有神靈附體的神人。

　　我們將和你們一同努力生存，我們將一起建立起一個我們都能平靜生活的強大部落。

　　所有的人們都不再是森林的逃亡者，我們將帶領你們走出森林，進入到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出森林的路就在前面。”雅特摩爾壯著膽子說。

　　她把捕獲的山兔交給了另一個女人，走上前來聆聽伊芙說話。

　　“我們要帶你們走得更遠。”他告訴她。

　　“你們會把我們從黑曜岩這兒救出去嗎?”哈特維爾鬥膽問道。

　　“我們會帶領你們到該去的地方去。”伊芙宣布道，“現在我和我的朋友需要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稍後再和你們細談，請帶我們到安全地方去吧。”

　　哈特維爾點了點頭，下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