駒月和莫凡大晚上走在回家的小路,途徑了那棟珍藏著一切寶貴瞬間的房子。
本就寒酸無比的房樓如今更是什麽都不剩的被拆成了一堆廢墟,鄰家不亮的燈光照在塵灰飛揚的地上顯得額外有跡可尋。
連流浪的風都不願在那堆爛磚殘瓦上休停片刻,直直掠過了那裡,毫無遮掩的迎面吹拂著兩顆為過去停留的心……
“在這座城市裡,不管是細微的幸福還是巨大的不幸,全都隨風而至,又隨風而散。”
駒月過去對於這句繪本中的話深有體會,現在也是。
不論是童話中的城鎮還是心裡的,都有時美好到讓他不敢相信,有時又惡劣到讓他忘不了……
可就如話中所說,來如風般意外,去如風般隻留念。
駒月拍了拍莫凡僵硬的肩膀,不再駐足。
莫凡最後看了一視,頭也不回的緩步跟上了駒月。
該生的氣他們已經生過了,該下的決心他們也下過了,而該走的路,哪怕不是在陽光燦爛的時候出發,他們也得走了。
相顧無言半小時,他們到了一排排簡易搬住的集裝房附近,按照門號找到了那平平無奇的一間。
屋內的燈火通明透過窗口散發了出來,伴隨著被電視節目逗笑的莫家興與少女溫馨的笑聲傳出,二人一路走來的惆悵與憂傷都漸漸被安撫。
在寒冷的秋夜裡,哪怕穿的不多的身子也能感受到了一股驅不散的暖和,從指尖蔓延到心間。
駒月不由面露淡笑,放下袋子正準備敲門,卻被莫凡一把拉住。
“等會,手機借我一下,我的沒電了。”
“啊,你幹嘛?”
駒月聞言轉頭疑惑的看著莫凡。
“很急很急,一下就好了借一下。”
莫凡說著就伸手去掏駒月的褲包。
“欸欸欸,我靠有gay。”
左右手都不怎麽閑的駒月怎麽擋的住猴急的莫凡。
莫凡全然無視了駒月的發言,找到手機後輸入密碼點開了相機。
“剛剛跑那麽一下,我髮型都亂了。”
莫凡說著,用手抹理起了自己的頭髮。
駒月聽他這麽說也伸腦袋往鏡頭一看,毫無疑問,手機裡的他哪怕髮型凌亂看著也有種別樣的美感
對於自己的顏值很有自知之明的駒月,砸吧砸吧了嘴,枯燥的等待起莫凡好似網戀奔現的行為。
“莫凡哥哥,阿月,你們怎麽光在門口站著?”
正當二人毫無預料之時,房門被打開了,裡面暖黃色的燈光伴著少女純潔的面容出現了二人眼中。
莫凡聽到這股與駒月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的天籟,抹頭的動作不由停止,匆忙把手放回了腿側。
而此刻,駒月比起眼前出場自帶聖光的少女,更讓他在意的,是莫凡頭上那撮翹起來了的頭髮,他忍不住一巴掌呼了過去,拍平了。
“我,我,我………你幹嘛~”
莫凡因為少女的出現,極其克制的把艸艱難的吞回了口中,吃痛的捂住了腦袋。
“額,你頭髮亂了,我幫你理一下。”
駒月一臉真誠與正經,他又沒撒謊,只是力度不小心大了點罷了。
“撲哧。”
二人相處時的鬧劇,不由得讓坐在輪椅上目睹了全程的少女看笑了。
她捂住嘴開心笑著的樣子,讓在門口站著看的莫凡頓時心花怒放。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
他就喜歡這樣看著她,看著她開心,心裡會莫名的湧起一陣暖流,流淌到自己心底,然後不由自主的浮起嘴角,臉上掛笑。 駒月將妹妹葉心夏此刻臉上的紅潤與以往的蒼白相比後,放松的笑了出來。
對他而言,這世界上沒有比自己重視的人一切安好更能讓他開心的事情了。
“你們三個,別光站在門外啊,我給你們買了一堆好吃的,再不來吃可就涼了。”
莫家興在屋內看著門口的這一幕,也真切的笑了。
人活著,不就為了這麽幾個瞬間嗎?
一家人團團圓圓,即使不在佳節,哪怕徒窮四壁,就算沒有山珍海味,也是大喜事從天降。
……
在一片歡笑與幸福中吃完的眾人被駒月突然叫到了一起。
三人仍沉浸在歡喜之中,以為駒月還有什麽驚喜。
“對不起。”
一直以來的愧疚,致使他面對眾人鞠下了躬。
“對不起。”
“欸,小月你這是幹嘛!”
莫家興連忙從沙發上起身,想要扶起駒月,他卻不動絲毫。
“駒月!”
“阿月!”
兩位小輩尚且不知道怎麽回事,可看到駒月仿佛被巨石壓的彎下了身,都匆忙到了他身邊伸出了手,想把那鉗製住他的無形枷鎖解開,好讓他重新站起。
駒月更彎下去的腰的幾乎讓肚子與腿貼合。
“就如你們知道的明星那樣,哪怕沒有成年,我也賺了很多錢。”
“這些錢,可以讓心夏買自己想要的東西買一輩子,也能讓莫叔你根本不用日複一日的送貨,莫凡也完全能無憂無慮渡過自己的青春。”
“你們每個人本可以過的更好,更幸福……但我……”
“但我,卻為了自私的理念,把錢全部都捐了,隻留下了一點點保障我們生活的本金。”
“對不起。”
駒月被眾人用力扶起,歉意從他的眼中溢了出來。
他不曾長大,他的理想天真!他的信念幼稚!他愚蠢至極!
他覺得贈與他人的聲音被喜愛是種榮幸,他覺得聆聽根本不需要交易的金錢補足玷汙。
可事實就是,在這個依照規則運行了幾百年的世界中,他完全阻止不了人們自發性的善意。
發布歌曲需要銀行卡的綁定,所以哪怕他曾明確說過自己對錢過敏,可人們想要彌補的欲望也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讓無數人醉生夢死的金錢,被當成了支支隨處可見的野花,不戀余香的送給了他。
無力,讓他躺倒在理想的空隙中發現了現實;美好,讓他接納了漫山別野的現實與不多的理想共生。
於是,他接住了這把人性的薪火,把它用力拋向了漆黑的夜空,還給了世界一點點希望。
給一切未曾蒙面的,一切未被祝福的,一切擁有翅膀卻不曾離開過地面的……
一陣散在思緒中的微風,一個只能靠一分鍾的肩膀,一束只要抬起頭看到就會消失的光。
駒月把自己的想法,做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小月…”
莫家興此刻既欣慰也愧疚,就是一點責怪的心思都沒有,而看著低垂著頭的駒月,他乾澀的眼眶不由得微紅。
上天,你會讓人幸福的。
他在心裡相信的重複了幾遍, 上前緊緊抱住了不知何時已經比他還高了的駒月。
“你做的很好,小月。”
“多虧了你,叔這才能讓莫凡,讓心夏能夠完完整整的上完高中,叔這也才能租到這間屋子而不是睡在車裡,多虧了你……”
“我們也才能像現在這樣幸福啊……”
莫家興帶著哭腔安慰著駒月,這個忙碌了一輩子的男人從不曾為現實的不公流過一滴淚,此刻卻也被輕柔的愛撥去了些往日的堅強
“你做的很好,小月。”
粗糙的手掌像以前一樣,輕輕的拍了拍駒月慫著的背。
駒月低沉的眼眸在眨眼的一瞬控制不住的變得濕潤,他抿緊了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阿月,不要難過,你看,你不是給我買了輪椅嗎,我很開心啊,只要我們都在一起,我就很幸福啦,所以,不要難過啊。”
心夏抽泣的話語中盡是喜悅,她牽過了駒月布滿厚繭的手,點點清涼的淚珠滴落在了溫暖的手背上面。
駒月的視線被打旋的淚水浸濕的朦朧不清,可深深地映在他心裡的,是少女正幸福的笑著哭的臉。
“傻子才能無憂無慮,你把我當傻子了?”
莫凡紅著眼睛看著駒月,抹了抹鼻子,笑了出來。
駒月倒彎的嘴角被莫凡說的上揚了些許,他閉上了通紅的雙眼感受著,顫抖的身子被緊緊抱著,握緊的手被溫柔的牽著。
電視裡的小品節目大聲的放著,裡面的群眾被逗笑的大聲笑著。
上天,你會讓人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