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兵排成一條火龍靠近了黃花谷;甫一進谷,行進速度便慢了下來,谷內小道上有些地方過於狹窄,甚至不能兩人並行。
黃花谷綿延十余裡,行進在谷中小道上的蜀兵小心注視著兩側山坡,見坡上依舊靜謐無比,當下心下大定,繼續向谷內行進。
屠一飛又派人來稟報吳憶、杜世寬,說蜀軍前軍已經開始進入黃花谷了。
杜世寬對吳憶道:“賢弟,魚咬鉤了!”
杜世寬對身旁軍士說道:“傳令,將滾木礌石放下,把出口斷了。”
瞬間滾木礌石從山的兩側傾瀉而下,將黃花谷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吳憶對杜世寬道:“杜兄,估計斥候遊騎也該快到了,傳令人下山布防谷口吧!”
“正有此意!”杜世寬說完,便走向身後傳令兵,吩咐了幾句。
只見那傳令兵便模仿起了鳥叫,叫聲惟妙惟肖,不一會山坡上的周軍便開始行動,一隊隊周軍很快便出現在黃花谷出口的小路之上,列陣站齊,前排弓弩手單膝跪地舉起弓弩瞄準前方,後排軍士高高斜舉長槍。
“噠、噠……”
黑夜中幾匹駿馬逐漸接近黃花谷出口,馬背上的人高舉火把往前行進著。
突然路上憑空彈起了數根絆馬索,黑夜中幾匹駿馬便先後倒下,馬背上的蜀軍斥候全部摔了下來。
一個周軍突兀的閃出身形大聲喊道:“繳械不殺!”
喊聲剛停,一群周軍便出現在那幾個蜀軍斥候身邊。
由於太過突然,黑夜中那數個蜀軍斥候全部摔倒了地上,戰馬也橫七豎八躺了一地。不過大多馬匹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但是有兩匹估計是摔斷了馬腿,不斷哀嚎嘶鳴起來。
蜀軍斥候早就被摔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看到周軍水泄不通的把它們圍了起來,頓時失去了抵抗的勇氣,紛紛放下弓弩與刀劍,跪在地上投降了。
杜世寬趕忙命人把那些蜀軍斥候押解到山上看管起來,還在他們嘴裡塞了些東西,防止發出聲響;周軍眾將士趕緊將剛才斥候的馬匹從小道上牽走,倒地不起的兩匹戰馬也被周軍結果了性命。
很快又是幾個蜀軍斥候騎馬到了黃花谷出口附近,杜世寬命人如法炮製,很快第二波斥候便受到了同樣的待遇,全部被周軍軍士生擒。
蜀軍前隊已然臨近黃花谷出口,杜世寬、吳憶站在高處,只見一條長長的火蛇向自己這邊緩緩前行,只不過那火蛇身體中部倒是斷了一大截。
杜世寬一臉興奮,吳憶走到他身前拍了拍其肩膀:“杜兄,黃花谷綿延十余裡,你看蜀軍分前後兩部分,中間隔了兩三百丈。我們趕緊將蜀軍前隊給拿下吧,估計等他們的後軍知曉,估計我們已經將蜀軍前隊拿下了。”
杜世寬點點頭:“呵呵,這仗打的舒坦啊!傳我命令,將蜀軍前軍給包圍起來,盡量活捉。”
少傾,此起彼伏的鳥叫聲便傳遍了整個黃花谷,蜀軍前隊行進的地方伏兵四起,喊殺聲不斷,箭矢如雨一般傾瀉至小道之上。
“繳械不殺……”
“繳械不殺……”
埋伏在山上的周軍軍士像洪水一樣奔下山坡,此起彼伏的各種聲音響徹山谷。蜀軍前隊的一千多人這才意識到當下處境,發現自己前後左右全是周軍軍士,而且黑夜中也看不清山坡上衝下來多少人。
箭矢還是落在了小道之上,蜀兵有一些中了箭矢,不斷有人倒下,躺在地上哀嚎。
登時整個蜀軍前隊便亂了起來,大多數蜀兵本能的想掉頭返回,無奈黃花谷崎嶇路窄,壓根沒有施展空間;像無頭蒼蠅般亂跑,卻偏偏跑不出去。 周軍如下山猛獸般接近蜀軍前隊,有幾個騎著馬匹的蜀將見突圍無望,乾脆立刻下馬,將手中兵器一扔,舉起雙手跪在了黃花谷的小道之上。
投降這種事情會很大的挫敗一隻軍隊的銳氣,而且這種氛圍會立刻傳染給其余的士兵;於是跪地投降的蜀兵越來越多,不長時間就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杜世寬笑道:“哈哈,賢弟,你看那幫蜀兵大都跪在地上投降了,我們往前進攻吧!”
吳憶此刻被兩軍交戰的場面震驚到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眼前的一幕幕正昭示著戰爭的殘酷。
杜世寬見吳憶不動彈,連忙拍了拍吳憶肩膀道:“習慣就好了!”
吳憶聽後,這才緩過神來道:“嗯,留些軍士看管俘虜,咱們一往無前,不必停頓!”
喊殺聲不止,周軍軍士終於衝到了黃花谷小道之上,蜀軍前隊除了極個別的蜀兵再做抵抗,其余的均已跪在地上不動彈。周軍也不理會跪地的蜀兵,只是向仍在抵抗的蜀兵湧去,往往是四五周軍軍士朝著一個做困獸猶鬥的蜀兵奔去,那些拚死抵抗的蜀兵看著如此多的人奔向自己,也立刻丟下兵器,失去了戰鬥下去的勇氣。即使是這種情況下仍舊不投降的蜀兵,片刻時間也被砍翻在地,失去了戰鬥力。
過了不長時間,蜀軍前隊除了五六個人逃向了後隊,幾乎全軍覆沒。
王巒正在蜀軍的後隊之中,此刻蜀軍已經全部進入了黃花谷,王巒騎在馬上正想著翻越虎淼梁之後該如何向陳倉道進軍,只聽前面亂哄哄的聲音傳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一個軍士喘著粗氣奔向王巒:“將軍,不好了,前軍被周軍包圍了,山上有埋伏!”
王巒從想著打劫周軍糧草的美夢之中一下子清醒了,瞬間就墜入冰窟。臉上的表情登時變換了數種之多,在火把的光亮裡顯得有些詭異。
王巒此刻也是三佛出世,五佛升天;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趕忙放聲大呼:“快,撤!”
蜀軍也顧不上隊形了,混亂中轉身想要向後方逃去。
兩面山坡鳥叫聲又起,片刻之後,箭矢破空的聲音便傳了出來,漫山遍野的周軍也開始往下衝殺。
王巒看的越來越驚懼,使勁猛踢馬腹,不停的抽打馬身;可是即便王巒如此,依然沒什麽用,黃花谷如此狹窄,到處是搶著奔逃的蜀兵,誰也不會在乎別人,道路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蜀兵們剛轉身要逃,箭矢便已經到了眼前,幾個蜀兵瞬間倒在地上哀嚎。
和蜀軍前隊命運基本差不多,見奔逃無望的蜀兵大多都跪地投降了。
王巒與身邊親兵不停的用手裡的長鞭抽打擋路的蜀兵,漸漸摸索著向黃花谷入口奔去,不斷收攏亂兵,身後也組織了兩三百的蜀兵跟著自己。
王巒領著殘兵剛到黃花谷入口,只見入口那裡也被黑壓壓的一片周軍佔了,正朝著自己這邊奔來。
王巒當即狠下心來,提起馬速向著周軍衝了過去。不過王巒也僅僅是蕩開刺向自己的長槍,或者俯身躲避,這王巒也算得上勇武之人,竟然衝出了周軍在黃花谷的重重包圍。
黃花谷入口的周軍也出現了失誤,沒有準備滾木礌石,當下又是用步兵堵住的入口,而衝向出口的蜀軍大多騎著戰馬,周軍人數雖多,但還是被蜀軍衝出去一些騎兵。
王巒見衝出了黃花谷,隨即收攏身邊殘兵,見再無蜀兵出來後,心中一陣苦澀。自己身邊只剩下百余騎了,不敢再做停留,大喝一聲:“回唐倉鎮!”
“駕、駕!”
百余殘兵在王巒的帶領下,向唐倉鎮疾馳而去。王巒仍嫌身下駿馬跑的太慢,拔出腰間長刀,一下刺在馬身之上,馬匹吃痛之下,立刻狂奔起來。
僅僅一小段時間,唐倉鎮的東門便遙遙在望,東門之上還隱隱亮著火光,唐倉鎮中也沒有什麽聲音傳出來。王巒當下心裡大定,心想這下可算是逃出來了。
王巒離唐倉鎮還有一百多百丈的時候,地上突然憑空出現了數根絆馬索。
瞬間,王巒前方的馬匹便倒下十幾個,馬上的軍士也被甩飛出去。
一個頭戴鳳翅盔,身披烏錘甲的周將,騎馬緩緩從前方巨石後閃身而出。那人手上斜提一杆長槍,槍頭之上還閃著寒光,尤其臉上一副冷峻表情,讓人不寒而栗。
王巒剛剛勒住韁繩,身下的駿馬也堪堪停穩。
王巒提起勇氣,舉刀喊到:“你是何人?”
“吾乃大周胡立也!”
胡立說完,便不再和王巒廢話。單手猛扯韁繩,戰馬前蹄騰空而起,嘶鳴一聲向王巒奔去。
看著胡立氣勢驚人,王巒也慌了,趕緊向身邊軍士喊道:“攔住他!”
隨即三個蜀兵勒馬轉身,擋在王巒身前。
胡立臉上古井無波,繼續挺馬向前,身後的數百周軍軍士也顯出身形,黑壓壓的從四面八方逐漸將王巒及殘兵圍了起來。
胡立對三個攔在自己身前的蜀兵沒有絲毫興趣,蕩開第一個蜀兵的長刀後,身體隨即後仰避過第二個蜀兵的長槍,又將身體往側邊一墜,躲過了第三個蜀兵刺過來的的長槍。胡立此刻已經離王巒不遠,三個蜀兵第一擊均沒有建功,趕忙調轉馬頭向胡立追去。胡立此時已經到了王巒身前,王巒縱然吃驚也顧不上許多,手提長刀往胡立身上劈去,刀鋒帶動周圍空氣,呼嘯而去。
胡立馬勢不減,又是閃身避過王巒的長刀,單手將長槍掄起,槍身急急向王巒奔去。
王巒此時長刀揮出,已經避無可避,“啪”的一聲便被長槍掃到身上,飛出兩丈遠。因為身體與大地的接觸太過突然,王巒竟然吐出一口鮮血,長刀此時還在手中。王巒正欲起身,此時胡立也已經拍馬趕到,長槍挑到王巒手腕上,長刀“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王巒還想掙扎,胡立已經停下馬,槍尖就緊緊貼著王巒脖頸。王巒此時哪裡還敢動彈,兀自吐著血。
剛才三個阻攔胡立的蜀兵見事不可為,隻好趕忙勒停馬匹。此刻數百周軍也已經將王巒等一百多個蜀軍圍住了。
胡立看著王巒淡淡的說了一句:“繳械不殺!”
王巒知道大勢已去,隻好歎了聲氣:“聽他的!”
地上“叮叮咣咣”響起了兵器落地的聲音,剩余的一百多個蜀兵全部繳械投降。
胡立對旁邊一個指揮使道:“留下一隊人打掃戰場,其余人,跟我去黃花谷。”
胡立說完,便再也不理王巒,拍馬向黃花谷殺去,身後跟著數百周軍軍士。快到黃花谷的時候,看到前方有一群軍士正往自己這邊趕來,胡立喊道:“做好接敵準備!”
漸漸兩支軍隊快要碰在一起的時候,胡立這才看見對方的裝扮,赫然正是同為袍澤的周軍,為首兩人正是吳憶和杜世寬。
吳憶停住馬問道:“胡兄,唐倉鎮拿下來了麽?”
胡立道:“已經拿下,皆是生擒,那王巒也被綁住了!”
杜世寬大笑道:“哈哈,大事定矣!”
三人寒暄片刻,合兵一處,向黃花谷疾馳而去。
等到三人到達黃花谷時候,已經沒有了打鬥聲音,只有通過地上的幾處血跡方能看出戰鬥的痕跡。蜀軍武器已經被收繳完畢,被堆成小山,連地上被射死的馬匹也都有人正在剝皮。
一隊隊蜀兵低頭前行,全部被束縛了雙手。反觀周軍一個個昂首闊步,談笑風生,互相吹噓著方才的戰鬥,自己是如何勇猛,擒住了幾個蜀兵。
胡立道:“吳兄、杜兄,你們速度也不慢啊!戰場都收拾乾淨了”
“哈哈,哈哈!”
三個人的笑聲響徹山谷, 王巒及手下的蜀兵全部被押解往虎淼梁,經過一番清點,此役共俘獲蜀軍三千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蜀兵中有一百二十六人重傷,但一個未死。
杜世寬、胡立、吳憶三人聽完戰報,又是一番開懷大笑,這一戰當真是酣暢淋漓;杜世寬趕忙派人將戰報送到王景那裡。
王景駐軍之處前方正是馬嶺寨,天微亮時遊騎斥候來報,李進八千蜀軍一夜之間竟然不知去向,王景很是納悶,趕緊派兵出發,自然是不費一兵一卒就佔據了馬嶺寨。
三人領兵翻過虎淼梁,又來到了陳倉道,陳倉道上此刻到處是運輸糧草的民夫和軍士。三人廢了很大的功夫才趕到王景駐軍的大營,天已經接近中午。
吳憶、杜世寬、胡立趕到馬嶺寨時,王景提前得知了消息,與昝居潤正在寨口轅門等待。
三人看見了王景、昝居潤,趕緊翻身下馬,正要行禮,被老王景趕忙攔了下來。
吳憶有些扭捏,王景看著有些不對勁道:“有屁快放!”
“義父,久煙在哪?”
吳憶跟隨杜世寬出兵前,就拜托老王景照顧好夏久煙。如今得勝回來,便第一時間想了起來。
“哈、哈!”眾人哄堂大笑。
王景白了吳憶一眼:“我那兒媳婦能不保護好麽。人家可比你強多了,這兩天常到我大帳裡噓寒問暖的。”
“義父,久煙不是……”吳憶這才意識到中了老王景的計謀:“那我先走了,有點困!”
“哈、哈!”眾人爆發出一陣比剛才更大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