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憶哥哥,咳,你哭了麽,怎麽我嘴裡那麽鹹……”
吳憶頓時呆住了,看到夏久煙醒轉,趕忙用力眨了眨眼眶,嘿嘿笑出了聲。
“久煙,你醒了!”
夏久煙想起身,不過卻疼的沒有力氣,隻好靜靜躺在吳憶懷裡。
胡立看著這一對癡男怨女,歎了口氣。
“吳兄,你摟好夏姑娘,讓她莫要動。我先把箭尾折斷,這箭頭此刻定是不能拔出來,否則無法止血。後面我們要盡快到有人煙的地方,再尋個郎中,要不然夏姑娘她只怕是……”
吳憶明白胡立的意思,點點頭道:“胡兄,你動手吧!”
夏久煙也艱難的朝胡立點點頭。
胡立俯下身來,一手攥住箭身前部,將之牢牢固定,一隻手抓住箭尾往上一折;羽箭應聲而斷,只剩箭頭還留在夏久煙體內。
夏久煙疼的“嚶嚀一聲”,嘴角又徐徐滲出血絲來,昏死過去。
吳憶趕緊從身上摸索出老和尚智行給的瓷瓶,倒出一粒給夏久煙服下,這藥丸被老王景稱作造化歸息丹,從這字面意思理解開來估計沒什麽壞處。
此刻沒有其它療傷之物,只能碰碰運氣,聊勝於無了。
“吳兄,再等一個時辰,讓馬吃些草,好恢復體力,然後我們立刻動身。”胡立說道。
吳憶道:“那久煙怎麽辦?”
胡立道:“這樣吧,李姑娘的青馬體力好些,待會你我一起扶她坐上去,然後你再上馬坐在前面,我用韁繩把你們兩個綁在一起,這樣便能趕路了。過段時間,再將青馬換成你的棗紅馬,如何?”
吳憶點頭應下:“嗯,也只有如此了!”
一個時辰後,吳憶三人繼續動身前行,一路上倒也沒有任何阻礙。
一路之上就這樣走走停停,吳憶將棗紅馬與青驄馬輪換著騎,天色接近蒙蒙亮;吳憶正騎在青驄馬上,後面還背著頭歪向一側昏迷不醒的夏久煙。
胡立叫住了吳憶道:“吳兄,你看前面!”
吳憶循聲望去,前面有處關卡,上面寫著“唐倉鎮”三個大字,只是那關卡估計是年久失修,顯得矮小破敗。
吳憶道:“唐倉鎮,如此破敗不堪的鎮子啊!”
胡立皺皺眉道:“吳兄,我之前奉命偵查過這個地方,這裡是個蜀軍軍鎮,周圍只有少量的駐兵。唐倉鎮連接四條道路,南門連接蜀國的鳳州城;另外三條均通往陳倉道,褒國公的大兵此刻就在陳倉道上,也是我們最好的去處。第二條便是出唐倉鎮西門,經老林灣、紅花溝通向陳倉道,出鎮的關卡之處有二三十人駐守;第三條也就是我們此刻在的這條路,你看那入鎮關卡就是唐倉鎮東門,也就四五個人把守;最後一條便是出唐倉鎮北門,此門連著黃花谷,因為道路難走,幾乎沒人看守,黃花谷谷外連著虎淼梁,翻過虎淼梁才能到陳倉道。”
吳憶想想昏迷不醒的夏久煙,沉思片刻道:“鳳州是蜀國的定是不能去,出西門往老林灣、紅花溝那條路出關把守之人太多定是不好走。那只有經黃花谷,翻虎淼梁這一條路了。沿此路去褒國公那裡,定能尋到軍中郎中醫治久煙。”
胡立道:“要去黃花谷,那便要從東門進,走北門出。唐倉鎮東門只有四五個蜀兵,你看大門還是開著,倒是無礙。
只是我們進了唐倉鎮後,怕是會驚動此鎮的守將。此地蜀兵不算多,但也有百十個人,一旦驚動,後果不堪設想。
即使沒有驚動此地守軍,你我最後還要衝出唐倉鎮的北門,衝出去才能去黃花谷。”
吳憶想想都頭疼,誰料胡立繼續道:“出了唐倉鎮北門,跑上一段距離才能到黃花谷,這黃花谷狹窄無比,偏偏入口與出口之間北鉤而東折,中間有十多裡長,有的地方隻通得過單人單馬,若有追兵,你帶著夏姑娘又行走不便,況且要翻過虎淼梁……”
吳憶打斷胡立道:“胡兄,你隻管在前面衝關,我騎著青驄馬緊隨其後,棗紅馬拴在青驄馬的馬鞍上即可。”
胡立道:“好,我們走!駕!”
“駕!”吳憶猛踢青驄馬馬腹。
胡立縱馬前奔,片刻就衝到唐倉鎮東門前面。
五個蜀兵正是東門夜間值守之人,天又剛亮,正是朦朦朧朧之際,也到了換崗之時,聽到馬蹄響了起來,以為是換崗軍士來了,倒也沒有注意。
直到胡立衝到東門前十丈左右,守關的五個蜀兵才看的真切:一個衣衫盡爛,露出結實肌肉的漢子,手提長槍的正朝關卡奔來,幾個蜀兵先是詫異,接著變成恐懼,本能的想要躲避開來。
蜀兵們登時便混亂起來,胡立抖擻精神,加速衝向路邊的兩個蜀兵。那兩個蜀兵正待要逃,胡立長槍已經刺到第一個蜀兵心窩,接著借著馬勢,收槍往前一挑,第二個蜀兵脖子便飛濺出一條血線。
連殺兩人之後,剩下三個蜀兵頓時魂飛魄散,長槍往地上一丟,呼喊著扭頭作鳥獸散了。唐倉鎮因為那三個蜀兵的呼喊,頓時也沸騰了起來。
二人騎馬穿鎮而過,胡立騎馬持槍在前,但凡遇上路上偶爾跑出的亂兵,便一槍刺過去,不長時間,三個蜀兵皆是倒在胡立長槍之下。
讓二人驚奇的是,唐倉鎮的北門出口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唐倉鎮的混亂將守門蜀兵嚇跑了。
胡立淡定的下馬推開唐倉鎮北門,此刻吳憶也已經到了門前。待吳憶出了北門,胡立這才翻身上馬,淡定離去。
吳憶心道,這胡立簡直是關張在世,怪不得會被任命為周軍先鋒排陣使。
三人三馬連續前行了八九裡之後,便到了黃花谷地界,後面也不見有追兵。
吳憶從黃花谷入口向裡觀察起來,僅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在望,兩邊均是山地陡坡,地形甚是險峻。若是先把黃花谷的兩頭堵上,小道兩邊山上有人埋伏,估計是大羅真仙來了也是徒呼奈何。
青驄馬上由於有兩個人,又斷斷續續跑了一夜,馬速陡然降了下來。
胡立、吳憶隻好下馬,突然胡立俯身趴了下去,耳朵貼緊小道地面。
胡立從地上站起來,環顧四周道:“吳兄,速速躲藏,咱們前面來了幾個騎兵。”
吳憶隻好背著夏久煙往山上跑去,胡立也趕緊將三匹馬牽了上去。
吳憶道:“這樣逃下去也不是辦法,得再弄兩匹馬,要不然咱們這三匹馬可真要累死了!”
吳憶剛說完,就見三匹駿馬在黃花谷的小路上著急趕路,正好與吳憶來的方向相反。
胡立面向吳憶點點頭:“嗯,是要再弄兩匹馬,剛才的過去的是蜀國斥候,看樣子是朝唐倉方向去的,估計是偵查完我軍大營返回之人。這斥候一般五人一組,若不出意外,後面估計還有兩個人。”
胡立說完,從地上撿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一隻手提著長槍,從山坡來滑到小道上,藏於一個大樹之後。
果然如胡立所料,兩個姍姍來遲的蜀國斥候出現在視野之內。
兩個蜀國斥候相聚約有兩丈,漸漸的接近胡立藏身的地方。過了片刻,頭前一個斥候便離胡立約有兩丈的位置,胡立轉身出現在小道之上。
前面那個斥候,看到胡立,立刻想勒住駿馬。只見胡立舉起右手,將手裡的石頭仍向那個斥候,那斥候離胡立太近,根本閃躲不及。“啪”的一聲之後,那前面的斥候便被石頭砸中腦袋,立刻跌落馬下。
後面的斥候見此情況,慌忙的勒住自己騎的馬匹。還沒待停穩,胡立手中長槍已經離手而出,急急奔向後面的斥候。“噗嗤”一聲,後面的斥候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中,長槍將其扎了個透心而出,同樣跌落馬下。
吳憶看的呆了,這片刻時間;胡立連殺兩人,臉上仍舊一臉平靜。
吳憶心想,這胡立如此厲害,也不知當初如何被夏久煙一棒子敲暈的,如果當時沒有將他敲暈,估計如今自己的墳頭都已經長草了。
等吳憶緩過神來,胡立已經牽住了蜀國斥候的兩匹馬,順便把弓弩和長刀也收繳了。
吳憶這才將昏迷不醒的夏久煙背下山坡,胡立拴住蜀國斥候的兩匹馬,上山將另外三匹馬也牽了下來。
蜀國斥候騎的馬確實神駿非凡,比之前隻吃草料的青驄、棗紅馬強多了,估計好東西沒少吃。
重新啟程後,吳憶二人速度也沒有快起來。這黃花谷確實險要至極,有的地方甚至不能兩人並排通過,況且現在兩人還有五匹馬要照拂,堪堪一個時辰才看到黃花谷出口。
出了黃花谷,走了一段距離,便到了虎淼梁。這虎淼梁無法騎馬,吳憶隻好背著夏久煙翻越,又折騰了兩個時辰。下了虎淼梁這路才好走起來,用了不久時間,便又回到了陳倉道之上。
萬幸一路之上再無碰到蜀國斥候。二人沿著陳倉道繼續前行,走到一處隘口之時,異變抖生,吳憶周圍山坡之上的林中鳥突然被驚飛,突兀的冒出一個個人來。
“繳械不殺,停馬!”
吳憶、胡立趕緊拉住韁繩,五匹馬同時嘶鳴起來。
只見二人前後以及兩邊山坡足足有四五十人,將吳憶、胡立圍了個嚴嚴實實,那四五十人均是刀槍在手,弓弩待發。
一個都頭站在山坡上吼道:“呔!爾等是不是蜀國遊騎?趕緊下馬受擒。”
吳憶、胡立此時臉上都是黢黑,衣衫不整,估計親近之人都難認出來。
胡立見是周軍的軍服,這才心下大定:“吳兄,莫慌,是自家軍士。”
胡立扭頭對那都頭喊道:“鳳翔軍排陣使胡立,我旁邊的是褒國公的……呃,褒國公老人家的侄子。”
吳憶一愣,這胡立連自己與褒國公的關系都不知道,就把自己拿出來當擋箭牌了。
站在山坡上的都頭說道:“說話吞吞吐吐,定是有詐,弟兄們,將他們擒住了交給昝大人發落。”
“都停下,我來看看。”
一個粗獷高大的人信步朝吳憶、胡立二人走來,好似古之惡來。不多久,吳憶便能看得清那人的面貌。
“杜兄,我是吳憶!”吳憶見來人竟然是杜世寬,之前杜世寬就想來王景這裡,現在果然如願了。
杜世寬疑惑的停下腳步,感覺聲音有些熟悉,仔細看去,正是吳憶。哪裡還有什麽猶豫,杜世寬立刻甩開膀子跑向吳憶身邊。
“賢弟,是你啊!”杜世寬邊跑邊呼喊。
周軍眾將士看的目瞪口呆,這杜虞侯和褒國公關系匪淺,料想那馬上之人應該是褒國公的侄子無疑了。
吳憶想起身下馬,但無奈身上還背著夏久煙,隻好露出笑容的朝杜世寬拱手作禮。
杜世寬來到吳憶身邊,拉著吳憶的手道:“賢弟,你們怎麽會……,你身後怎麽還背了一個人,是李姑娘麽,不是她呀……”
吳憶對杜世寬道:“杜兄,趕緊幫我找下軍中最厲害的郎中,再幫我找處安靜之處。”
杜世寬聽完吳憶的話,知道此時不是敘舊的時候。
杜世寬指了指剛才站在石頭上的都頭道:“屠一飛,你去將軍中最好的郎中請到我帳中,半個時辰為限,郎中不到或者不是最好的郎中,你就等著吧!”
“是,卑職領命!”聽到頂頭上司發話,屠一飛拱手作揖,立刻又從最近的軍士那裡搶過韁繩,翻身上馬朝軍營奔去。
胡立也朝那屠一飛喊道:“屠都頭,找沈郎中,他醫術當屬首選。”
“賢弟,我們走吧!”杜世寬朝旁邊軍士要了匹馬,翻身上去。
“駕、駕!”
馬蹄聲起,眾人騎馬向周軍大營疾馳而去。
周軍大營之中旌旗漫卷,戰爭的氣氛將大營變成了一座龐大的機器,軍士穿梭不止。
吳憶對大營裡的一切事物皆不關心,只是跟著杜世寬打馬前行。
杜世寬軍帳之中,整個營帳暫時被吳憶借用了,杜世寬、胡立正在帳外來回走動,不知在聊些什麽。
營帳之中靜得針落可聞,無人開口說話,夏久煙側躺在矮塌之上,背上已經纏上厚厚的綁帶,額頭上放著用水浸濕的毛巾。
沈郎中坐在塌前給夏久煙把脈,一會捋捋胡須,一會搖搖頭。
“沈郎中,你說話啊。”吳憶忍不住了。
沈郎中搖搖頭道:“太奇怪了,剛才我已經將她身上的箭矢取了下來,血也止住了,湯藥也服下了。但這姑娘呼吸平穩,脈象有些實脈的症狀,正邪相搏,氣血充盈脈道,但是偏偏又起了熱證,無法醒轉,還恕老朽無能為力,還是靜觀其變吧!”
吳憶抓起沈郎中的衣領怒道:“你這郎中莫非是欺世盜名之輩!”
胡立、杜世寬聽聞帳中動靜, 趕忙跑進帳中。
“賢弟,消消氣!”
杜世寬把吳憶攥著沈郎中衣領的手掰開,一把握住。
杜世寬說道:“賢弟,息怒。”
吳憶松開了沈郎中的衣領,沈郎中這才收起害怕的神情的站在一邊。
胡立趁機把一臉無辜的沈郎中拉出營帳之外。
夏久煙之前服下了一顆造化歸息丹,如今這藥效還沒過,吳憶心想剛才動手確實欠考慮了。
吳憶對杜世寬拱了拱手道:“杜兄,是我太心急了,抱歉!只是久煙醒來之前,我不想被人打擾,只是你這營帳……”
杜世寬道:“無妨,我自有去處!賢弟放心,我保證夏姑娘醒來之前,沒有人打擾你!”
吳憶點點頭,杜世寬歎了口氣走出了營帳。
吳憶呆呆的坐在塌邊,時刻注意著夏久煙是否醒轉,不時將夏久煙額頭的毛巾取下重新浸濕。過了半日,夏久煙的額頭便已經不再滾燙,吳憶這才心下大定。
瞧著夏久煙精致的瓜子臉,吳憶內心裡又跑出來另外一個身影。
在複州和褒國公喝酒時,醉的不省人事,她守了他一夜。
在城西金水橋許家茶肆的暗道中,她守護著昏迷的他數個時辰。
後來他被救出暗道後,自己仍不見醒轉,她又整整守了三天。
吳憶心中澎湃無比,此刻他隻想獲得足夠的力量,這力量用來守護那些他在乎的人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