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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記》第7章 悅來客棧
  馬廄之內,涕淚橫流的醫館夥計終於敞開了心扉。

  醫館夥計一邊哭一邊說道:“我叫盧應昌,我們是荊南高氏在複州安插的暗線,那盧氏醫館是一處暗樁。我族兄盧應麟也是暗樁之人,就是那坐堂郎中,給這位奶奶醫病之人……”

  李若蓮聽過,十分震驚,低聲喃喃說道:“荊南高氏”。

  吳憶聽了一頭黑線,這盧應昌管叫自己爺爺,管李若蓮叫奶奶,馬廄裡的三人被說成了一家人,不由得又氣又笑。

  “你怎麽知道她並非男子。”吳憶指了指李若蓮,問盧應昌。

  “上頭派人送給我們一張畫像,說是女扮男裝之人,讓時刻注意,如有發現行蹤就速去稟報。”

  吳憶又問:“去何處稟報?”

  盧應昌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我兄長負責的。隻說是擒住之後送給高大人,至於是誰在哪裡我真不曉得!”

  “好爺爺,我都說交代了,你快些將解藥給我!我覺得臉上更癢了,有螞、螞蟻在、在……”

  盧應昌話沒說完就頭歪向一邊閉上了眼睛,臉上已經不成樣子,胖的像碩大包子。吳憶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這家夥只是睡著了。

  吳憶心想不知道是藥丸的藥效發作,還是盧應昌自己把自己給嚇暈的,臉都被打腫,能不像螞蟻爬麽。不過有藥丸副作用加成,盧應昌起碼得睡個兩三日不會醒來。

  吳憶想起那盧應昌說過腰裡還有五兩銀子,心想就是因為沒錢才住的這馬廄,反正這廝剛才叫自己爺爺,還說過要孝敬自己五兩銀子,叫自己爺爺也就罷了,這東西不敢隨便應承,會折壽。至於銀子麽,就勉為其難收下吧。

  說完便在盧應昌腰間搜索起來,果然有個布袋,打開一看,果真是銀子,不禁喜上眉梢。又看到其腰間還有一把成色不錯的匕首,刀鞘全是鎏金花紋,取下藏在自己腰間。心道,這盧應昌今日碰到自己算是太倒霉了,先是後腦杓挨了一悶棍,接著又連挨三巴掌,還被吳憶一頓恐嚇,銀子也被吳憶據為己有,可謂是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打擊。

  “憶哥哥,你剛才嚇壞我了,但是這人沒安好心,也是活該!”李若蓮道。

  “你應該被那個勞什子高氏的盯上了,後面要小心些!對了那荊州高氏的事情為何會派人抓你?”吳憶問道。

  李若蓮聞搖搖頭,只是沉默,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

  吳憶聽過荊州高氏的事情,原來現在的荊州名義上屬於大周,但仍然是傭兵自重,竟然還布設了暗樁在複州。

  “算了,不必勉強!”吳憶道。

  李若蓮道:“憶哥哥,我確實不知道。也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同伴,咱們還是謹慎點為好!”

  “自是這個道理!”吳憶聽完,覺得頓時不再多想,思索片刻後走出了馬廄。

  “抓賊啊,抓賊啊!……”

  吳憶大聲叫了起來,不一會客棧其它地方的燈火便都亮了起來,客棧裡瞬間嘈雜起來。

  過了不一會,客棧掌櫃身後帶著個夥計,慌慌張張提著個燈籠出現在吳憶面前,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小跑向吳憶,一身肥肉上下起伏不定。

  一個躲在暗處的黑衣人,聞聽如此,一個鷂子翻身躍下房簷,不見了身影……

  “哪,哪裡有賊?”掌櫃問道。

  吳憶見掌櫃來了,忙道:“掌櫃的啊,你可來了!賊已經被抓起來了。”

  “哪、哪呢?”客棧掌櫃已經走到吳憶身邊。

  “已經被我抓起來了!”

  掌櫃的愣愣神:“你小子唬我的吧,我剛才剛聽到喊聲,這麽快就抓著了,要是騙我,我定饒不了你!”

  “我光明磊落,怎能唬您呢?那賊子正在馬廄,一去便知!”吳憶一身正氣凌然模樣。

  客棧掌櫃與夥計帶著疑惑跟隨吳憶走進馬廄,只見李若蓮還在草堆上坐著,只是那盧應昌一身黑衣此刻被綁在馬槽之上,頭耷拉著,臉腫的有些不成樣子,模樣淒慘。

  看到這一幕,客棧掌櫃縱有疑惑,這懷疑也去了七七八八。又瞧見那人穿著黑衣,看起來十分壯實,隨即又疑惑起來問道:“這賊子一看便是個結實的漢子,你這一副瘦弱身板,如何能做到將他打成那樣的?”

  吳憶心道,這客棧掌櫃倒也不傻,轉念一想,便有了主意。

  “咳咳,掌櫃你是不知道,我自幼習武的,十八般武藝是樣樣精通,區區毛賊還不放在眼裡!這賊子想逃,我追上三下五除二就將其打倒,怕他鬧騰,這才綁在馬廄打暈了!”吳憶編起瞎話是一點也沒有愧疚感,信口就來。

  旁邊的李若蓮頓時忍將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吳憶的目光有些柔和。

  掌櫃這才換出一臉崇拜的表情:“是我看走眼了哈,之前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哪會?”吳憶撓撓頭,自己這時候也不太好意思。

  吳憶隨即一想,這盧應昌一直綁在馬廄也不是事,自己也下不去手將其滅口,該如何是好。正在此時掌櫃的說話了:“客官,我們把這賊子扭送官府把。”

  客棧掌櫃的明顯不願意惹事,自己客棧出了這事情,趕緊平息最為重要,否則傳出去對客棧生意有些影響。

  吳憶也沒有更好辦法,便答道:“額,也好,只是怕他萬一醒了,再暴起傷人?”

  客棧掌櫃的一哆嗦:“索性就將他還綁在這裡吧,我派個人去官府報案吧!”

  “如此最好!”吳憶道。

  客棧掌櫃的拱拱手對吳憶又道:“此事還真多虧客官出手,二位隨我去前廳休息吧,估計官府來人之後會找二位問些情況。”

  吳憶背起李若蓮隨客棧掌櫃到前廳休息,掌櫃對跟著自己的夥計吩咐幾句,夥計快步跑出客棧。

  李若蓮坐著八仙凳兀自閉目,不知想些什麽。吳憶也找了條八仙凳,雙手放在檀木桌上托住下巴,雙眼盯著蠟燭靜靜出神。

  吳憶越來越好奇起李若蓮身份,說不定其行商身份也是說來搪塞自己的,否則這荊南高氏大費周折做什麽,在異國他鄉的複州城兩度出手。

  吳憶暗道,若蓮啊,你身上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燭火光亮充盈了整個前廳,將黑暗逼到角落。

  悅來客棧外面馬踏街道聲音傳了過來,嗒嗒作響。一個年輕人在前面快跑引路,十余騎馬匹行在後面,馬上之人均頭戴鳳翅鍪,身被魚鱗甲,腰挎平頭腰刀,少時便到了悅來客棧門口前時,一眾人勒馬停住,躍下馬來。

  那年輕人正是方才跑出去的客棧夥計,此刻喘著粗氣道:“軍爺,這邊請!”

  “頭前帶路。”為首之人說道。

  只見夥計帶著十余個軍士走了進了客棧大廳。

  吳憶、李若蓮此刻也在前廳之內,有些吃驚,官府的官差都是緇衣皂袍,怎麽此刻來的竟然是軍中之人。

  客棧掌櫃也愣了一下,拱手向那為首之人拱手道:“這位軍爺,您?”

  軍士之中為首之人往前一步,樣貌粗狂,好似古之惡來。

  “諸位莫要驚慌,本人是複州馬營指揮使杜世寬。”

  杜世寬指了指客棧掌櫃:“你就是掌櫃的吧,我派兩人隨你去把賊人押解過來。”

  客棧掌櫃似乎有些害怕,點頭應諾,杜世寬從軍士中找出兩個人,跟著掌櫃離去了。

  軍士中有一人找了個寬椅,送到杜世寬面前,杜世寬大咧咧坐下,閉目養神。

  李若蓮腿上有傷,仍然坐在八仙凳上。

  吳憶在軍士進門的時候就起身了,此刻客棧夥計就在身邊,忙問小聲問他道:“這怎麽回事,來的不是官差啊。”

  夥計壓低聲音說道:“我去官府報案,路過一處轉角之時,軍爺們正騎著馬行經那裡,我躲避不及摔倒了。然後杜指揮使問我為何深夜出來,我將前因後果跟他講了一遍,他就讓我帶路回來。”

  吳憶恍然大悟,原來這幾個軍士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不多久,盧應昌就被兩個軍士抬了出來,身上被重新綁了繩子,此刻被捆的像個粽子。

  “稟杜大人,賊人似乎睡著了,但是怎麽也弄不醒,我用水潑、用腳踢也沒用。”一個軍士稟報道。

  杜世寬驚奇道:“咦,還有這怪事,掌櫃的,這怎麽回事?”

  掌櫃的一臉無奈:“大人,此事您老人家要問問這位小哥了,賊人是他擒住的。”

  掌櫃的指向吳憶,吳憶趕忙說道:“杜大人,是我將這賊人擒住,將它掙扎聒噪,喂了他一粒祖傳的藥丸,因此他就睡去了,估計得兩三天才能醒來。”

  “噢?你居然有讓人能睡著的藥丸,醒之後有什麽不適麽?”聽完吳憶說話,杜世寬眼前一亮,立刻從凳子上起身。

  吳憶很詫異,杜世寬不問他姓誰名誰,不問他如何擒住賊人,倒問起他藥丸來,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大人,這?”

  杜世寬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隨即訕訕道:“額,我自是對你的藥丸感興趣,這樣吧,我們找個僻靜位置聊聊如何。”

  吳憶仍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是可以,只是……”

  杜世寬擺擺手打斷吳憶,朗聲一笑:“有你這句話足矣!掌櫃的,你過來,找個僻靜乾淨的客房來,我要跟這個小兄弟聊些事情!”

  掌櫃的一臉錯愕,杜世寬牛眼一瞪,掌櫃的趕忙說道:“軍爺隨我來!”

  杜世寬對其余士兵道:“你們幾個原地待命,看緊賊子,不必跟隨。”

  客棧掌櫃帶著杜世寬走向二樓客房,吳憶跟在他們後面。客房中二人座下,杜世寬示意客棧掌櫃的離開。

  “你如何稱呼!家住何方呀。”杜世寬身材粗狂,聲音也中氣十足。

  “杜大人喚我叫吳憶就好,我之前掉落懸崖失憶了,卻不知是哪裡人氏。我這吳憶的名字就是因為失去了記憶,才又給自己取的名字。”吳憶答道。

  “嗯?失憶了?無妨,吳憶,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這藥丸有沒有其它不妥之處。能不能給我瞧瞧,另外不要問我原因,你問了我也不會回答!”

  “杜大人問,我就實話相告,我這藥丸倒沒什麽不妥之處,只是昏睡時間比較久而已。但是我只有少量幾顆,並不知道怎麽煉製,用一枚少一枚。”吳憶隻好拿出瓷瓶倒出一枚,遞給杜世寬。杜世寬拿起藥丸研究半天,見沒有研究出來東西,又還給了吳憶。

  杜世寬爽朗笑道:“呵呵,你不必擔心,我杜某人做事光明磊落,還做不出強奪那種事情。只要你這藥丸有效,少不了你的好處。只是我沒看到你喂給那賊子藥丸,須得再找個人來試一下。”

  “沒問題,只是我連個正經住處也沒有。”吳憶有些猶豫道。

  杜世寬道:“不必擔心,我帶你去個安全地方。”

  吳憶心想,這杜世寬倒也爽快:“杜大人,我還有個同伴,他有傷在身,行動極為不便。”

  “無妨,讓這客棧掌櫃找輛馬車。那個賊子我也要一起帶走,看看藥效如何?”

  吳憶實在想不通杜世寬為何來悅來客棧,便問道:“杜軍爺, 您為何會來這悅來客棧。”

  “罷了,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要亂說呦!”

  吳憶點點頭,杜世寬接著道:“我一個時辰前得到消息,荊州高氏派了很多暗探來複州,那幫官差辦事拖垮,王大人才命我帶著兄弟在城裡巡查可疑人員。正好碰到那個客棧夥計說有賊人,我才跟了過來。”

  半個時辰之後,杜世寬等十來個軍士翻身上馬,吳憶與李若蓮也已坐在馬車之內,只有可憐的盧應昌五花大綁被丟在馬上,仍未見醒轉。

  “出發!”杜世寬一聲長喝,噠噠的馬蹄聲頓時響了起來。

  …………

  城西金水橋許家茶肆,盧應昌的族兄盧應麟跪在一個人面前。

  “高大人,我都說完了,沒有半句虛言。”盧應麟小心說道。

  “廢物!你竟敢擅自做主,你那族弟也不見蹤影?”

  “目前還無消息!”盧應麟老是回答。

  “好極了,盧氏醫館不必回去了,你照規矩行事吧,切下來的手指記得風乾,時時戴在身上警醒自己!記住,沒有下次了”

  “是!”盧應麟答道,隨即從腰間抽出一個匕首,左手手掌放在地上,右手拿起匕首狠狠往下刺去,小指瞬間與手掌分離,鮮血飆出,盧應麟疼的冷哼一聲。

  “滾!”高保勗冷冷道。

  “是!”盧應麟撿起斬斷的手指,退出茶肆套間,地上形成一條斷斷續續的血線。

  “劉兄,總算有消息了!”高保勗朝著屏風後面說道。

  劉崇諫閃身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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