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議事廳內,公孫武來回踱步,其余長老依次靜坐。“這麽說,掌門要隻身先行前往京城?“是了!張振林與我派有深海血仇,豈可交由旁人裁決?待我從京城回來,再對張賊進行公裁公決。”頓了頓,又說道:“為了避人耳目,還要麻煩周師兄帶一隊人將一人戴上黑色頭套偽裝成張振林的模樣,先行前往京城。你這就準備出發吧。”
周凌雲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出了門。安排完門下弟子後,擔心留下馬夕瑤一人周旋,怕她因急生事,所以也勸說她跟著一同前往京城,路上可以商量如何搭救張振林。馬夕瑤擔心張振林的安危,可少了周師叔,人也救不下來,也只能先隨著他們一同前往京城了。一路上,打著押送朝廷欽犯的旗號,再加上雲山派的聲威,確實沒有一人前來尋麻煩。
可實際原因,周凌雲和馬夕瑤心知肚明,張振林確實是無辜的,哪有什麽同夥前來相救啊。不多日,便到了京城,一行人浩浩蕩蕩得押著“張振林”到了宰相府。周凌雲上前給門童門帖,不一會兒,管家嬴大便走了出來,兩人一拱手,互相寒暄幾句。“主人此時不在府上,各位要是有什麽事,不妨再等幾日過來。”周凌雲快步向前,在嬴大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時不時指了指“張振林”,而後又遞出一封信,嬴大接過信,招呼家丁過來將“張振林”帶了進去,周凌雲看此間事了,便和嬴大拱手道別。
宰相府位於城中,周邊人聲鼎沸、車流如龍,一副繁華景象,這一群人被這場景深深吸引,“師叔,我們任務已經完成了,一路上奔波辛苦,能不能給我們告個假,在城裡玩一玩呢。”周凌雲也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也不好反駁,便點頭應允了,約好晚飯點在福庭客棧匯合。周凌雲帶著幾個弟子先行去了客棧打,做好迎接公孫武的準備,其余眾人一哄而散,向著自己熱鬧的地方奔去。
馬夕瑤漫無目的地走著,想起與顧柏舟分開前一天逛集市的點滴,不由一陣心酸。抬頭望去,繁華的都城,鼎沸的人聲,喜悅的氛圍······哪有半點與自己相關,心中暗下決心:絕對要把師弟救下來,師哥在大變之前失蹤,或許在某處躲藏,等事了之後,便尋個理由出門找人。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在眼前閃過,那人徑直走向賢平居,側身那一刹那,看見慘白而陌生的面孔,馬夕瑤一驚,隨即也慢慢挪了過去。那人走向二樓,馬夕瑤跟在後面,瞥見他進了一個包房,房外有兩人持劍立在那兒,馬夕瑤悄悄地又退了下去,點了一壺茶,品了起來。
那人到了屋內,恭敬地站在一旁,窗台前一頭戴面具的男子側身對著他,面朝窗外,聽人進屋,也不回頭,隻將手一擺,邀請那人坐下。那人坐下後,脫下了假面,便是張振林!墨首此時也回過了頭,坐了下來,倒了茶,遞給了張振林。張振林雙手接過,只聽道“臨時改了地方,確實不好意思。”說罷,便向張振林拱手致歉,張振林那敢受此大禮,立馬起身回敬。墨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臨時聽說你那師叔要來京城,便趕來蹲守,看看他又在打什麽算盤。”
張振林連連點頭,“你師父的事情,我聽說了,確實很遺憾。你也受委屈了。”“隻怪我學藝不精,拖累了師父。”墨首聽他語中已帶沮喪之意,再一抬頭看他,已是垂頭喪氣的模樣。便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打算嗎?按百草子前輩的說法,內功可能與我這輩子都無緣了,
只怕師父的仇,我是再也報不了了。”說道此處,不經又是長歎一聲。墨首兀自念了一句:“人隻管守住本心便好,要經得住挫折。天下皆白,唯我獨黑。要有這份心境,這樣便無所謂一時、一事。”張振林抬頭看向墨首,“狄清他雖是一派掌門,卻也胸懷天下,懲奸除惡,這才遭了暗算。你既師承於他,一遇挫折便喪志頹氣,卻無半點如此胸襟,豈不慚愧?” 張振林眉頭一皺,“誠然,狄清對你有養育之恩,公孫武與你有殺父之仇,可你師父養育你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報恩嗎?”張振林搖了搖頭,“狄清的心思我最清楚,他把你們3個弟子當成自家小孩來看,盼著你們能安然成長,要是能成才,那便是更好了。”頓了一頓,又續道:“你常跟百草子他們提起你師兄失蹤、師姐還在虎口、自己又內力盡失,很是沮喪。豈不聞,孟子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有沒有換個角度想想,其實這些坎終究還是會過去的,你在這頹廢時間越長,便耽擱了修煉,有朝一日就算給你你找到線索,你又當如何?”
張振林無力地說道:“可我這修為。”墨首見他語氣稍振,連忙說道:“百草子說你的內傷與我師父此前所受內傷幾乎一樣。一直以來,我都對師父最後的西域行有很深的疑惑,可我又被中原事務牽扯,分不開身。”隨即歎了一口氣,端起茶咂了一口,半天沒說話。張振林看了看墨首,似是鼓足了勇氣,說道:“要不,我去西域一趟試試?”隨即又忙改口:“可我這修為,怕是難以完成啊。”墨首忙把手一伸,“無妨!西域也有我們幾處暗樁,你就去搜集線索,又不是去幹什麽秘密任務,遇到困難,聯系暗樁就行。”張振林點了點頭,“師父最後一次飛信給我是在祁連城鐵平坡,你可休整幾日,有個商隊去鹹陽,然後他們會轉道偷偷前往嘉陵城,他們動身時會來通知你。”
說罷,從懷中拿出一個繡著小小圖案牛皮包裹,裡面有一張地圖,還有一封信,信上橫著寫了四個字“山城腳下”,地圖上確實密密麻麻標記了許多符號,圈圈叉叉好幾處,讓人看著一頭霧水。“這牛皮上的紋路是聯系暗樁的標記,如果那人說‘海晏河清天下平’,你就答‘時和歲豐百姓安’。再反問一句,‘掌櫃的,這東西怎麽像是塗了碳’,他會答‘黑墨罷了。’你且記清了”張振林點了點頭,便收下這兩樣東西,“墨首大人,小輩有個不情之請。”“你且說來。”“還望墨首大人能幫在下找尋師兄顧柏舟的線索,要是有辦法,還請搭救師姐馬夕瑤。”
墨首點了點頭,“你不說,我也會去做。只是他們你且不必擔心,你回來時,我必能將他們找出來。”只聽,外面車馬喧囂聲忽隆,墨首和張振林走到窗前,一個車隊浩浩蕩蕩的走進城,為首的車由4匹通紅的寶馬拉著,車廂周身朱紅,金絲墜玉點綴著車簾,甚是奢華,旁邊行人指指點點,一人豔羨道:“這就是當朝宰相的氣派啊!”,另一人極其不屑,道:“搜刮的民脂民膏可不該就用在這上面嗎?!”墨首搖了搖頭,“看來你那位師叔要進京了,好戲就要開場了。”說罷,便轉身向外走去,當走到房門處,突然一回身,鄭重地對著張振林拱了拱手,“還盼你記住我說的話。”張振林忙點頭,還想送他們出去,墨首指了指臉,搖了搖手,便退了出去。張振林這才醒悟,原來是假面沒戴,拿出假面,呆呆地想出了神,也不知道白素這丫頭在蝴蝶谷過得怎麽樣了,我就要去西域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墨首從樓上下來,馬夕瑤一抬頭,正好兩人對視。墨首一愣,似是眼熟,卻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也不多想,便朝外面走去。馬夕瑤見那人沒下來,自己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誰,要是貿然上樓去尋,怕是多半也是撲個空,索性也出了門,朝著福庭客棧方向走去,跟周師叔他們匯合。
客棧內,眾師兄弟已經圍在一起交流遇到的精彩之事了,周凌雲卻獨坐在一旁,把玩著手中的茶盞,若有所思。“師叔。”周凌雲抬頭看了眼,便示意馬夕瑤坐下來。“等等吧,說是公孫武馬上就要來了。”馬夕瑤點了點頭,便坐了下來。不多時,眾人突然肅靜,一人道:“掌門!”公孫武隨即扯下外罩,快步走到桌旁,坐了下來,眾人順勢也圍了過來。
公孫武喝了口茶,“我已拜訪過當今宰相,何相已然許諾將張賊交由我派自行處置。”大堂內爆發了一聲歡呼聲,其余茶客不解的看了過來,見各個腰上配劍,隻敢做鄙夷之色,卻又不敢出言製止。公孫武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現在,你們先行回去,周師弟,你再勞勞神。”周凌雲點了點頭,突然,公孫武指向馬夕瑤,“夕瑤,你留下來,跟我去一趟相府。”馬夕瑤心中不解,卻又不敢發作,“掌門,有什麽事嗎?”“前幾日,我去相府拜訪,何相有一女兒,甚是喜好習武,何相知我門內諸事繁雜,無瑕顧他,就委托我帶他找一個武伴,順帶著教教功夫。”
馬夕瑤一聽,心中“咯噔”一聲,一種“剛離狼窩、又入虎穴”之感襲來。可是,一想到公孫武對何憫民那般諂媚的模樣,師父之死或許和奸相有脫不開的關系,也可以趁此機會到他府上一探究竟。想通此節,馬夕瑤便朝著公孫武點了點頭,可嘴上卻還說著:“掌門,只怕我武功造詣淺薄,無法擔此重任。”“無妨,你天資聰穎,又肯努力,武功已比派中大部分人都高出不少了,況且,府上小姐,教些皮毛就好了。”公孫武看著馬夕瑤,心想:不管這個小妮子有沒有為狄清報仇的心,有個周凌雲就已經很棘手了,再加上個她,豈不是更加麻煩,得抓緊把她從門內踢出去。續道:“望你在相府上,也要日夜勤加苦練,不要荒廢時光。”馬夕瑤不再推脫,便應承了下來。公孫武環視一眾,“這就散了吧。”周凌雲本還想私下跟馬夕瑤交代些事情,看這架勢也不好多言了,只能帶著眾人出門趕路了。
第二日清晨,公孫武便帶著馬夕瑤前往相府拜會。府內中庭處,正有一女子舞劍,只見步姿輕盈、一招一式間閃爍出一股英氣。這時,只聽贏大朗聲道:“何相到!”公孫武和馬夕瑤雙雙看向何憫民,“掌門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啊!”“哪裡、哪裡,何相說笑了。這位便是我給令媛找的武伴,馬夕瑤。”何憫民隨即打量起了馬夕瑤,馬夕瑤給這似笑非笑的看得發毛,臉不自覺的紅了起來,頭低得不能再低了。突然,臉下一張俊俏的臉伸了過來,一雙汪汪的大眼透露著笑意, 馬夕瑤也不自覺的跟著翹起了嘴角。“爹爹!你看,你把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那女子嬌嗔道。何憫民大笑一聲,“小女名舒窈,還不快謝謝掌門人!”何舒窈笑嘻嘻得作了個揖,禮罷,也不待反應,拉著馬夕瑤便向後院走去。
到了後院,何舒窈一下便竄到了秋千上,“姐姐,你也坐呀。”說罷,便輕輕地蕩了起來。馬夕瑤看著這爛漫的少女,天真、無邪、自由、燦爛,多麽讓人羨慕,可惜,確實何憫民的女兒。回過神來,卻何舒窈不知已經盯了自己多久,“姐姐,在想什麽呢?”“哦,沒沒沒。不知,你想學些什麽呢?”“嗯?”何舒窈沉吟片刻,“姐姐,隨意教些便行。父親看我看得緊,出去玩也有管家跟著,學武功不過是想找個玩伴罷了。”馬夕瑤點了點頭。何舒窈像是想到了什麽,“我看姐姐進門包裹很少,這樣吧,我們這就去市坊置辦點東西吧。”隨即,喊來嬴大,給馬夕瑤準備屋舍。便拉著她到中庭與何憫民告別。
“家裡面這麽多東西,還買那些作甚,你到後屋去找便是!況且一個大姑娘家的,出門不安全!”“哎呀!小姑娘家家用的東西,後院哪有呢!女兒用的也不多,沒多余的了!況且,有馬姐姐跟著!還怕一般的小毛賊嘛!對吧。”說罷,求也似的看向馬夕瑤,馬夕瑤也是無奈,只能沉默。公孫武說道:“夕瑤的功夫,一般人也傷不得小姐,何相請放心。”何憫民也是無奈,歎了歎氣,把手一招,叮囑道:“早去早回,莫貪玩。”何舒窈聽到這話,興衝衝得拉著馬夕瑤就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