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天，蘇化芸一直拖到下午四點鍾還沒動身。

　　王光美急了問:“你今天不去上班嗎?你再不動身連末班車都趕不上了。”

　　蘇化芸氣惱的道:“有的是私家麵包車呢！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我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好吧?”

　　“我可沒說你王光美是太監，你連宮女都算不上，你最多就是個嬤嬤，”

　　“蘇化芸，你真皮癢了是吧?別以為有蘇長征護著你我就不敢打。”

　　“那你打，你往死裡打，正巧我今天沒理由請假，你打了我剛剛好說被王光美家暴。”

　　蘇化芸說到家暴不由得嘴角露出笑容來。

　　王光美晃著晾衣架比劃道:“你再喊一句王光美試試，”

　　“王光美，王光美，你耍一個威風給我看看。”

　　“你…你…氣死我了，等以後有個家暴的姑爺替我出氣。”

　　“老子願意，”

　　“你是皮癢找抽，要不要我讓張叔家張翰開車送你一趟，他…”

　　“王光美你真的是容嬤嬤多管閑事…”

　　蘇化芸窩著火沒處撒氣，王光美被她氣的直接下樓去了新華書店。

　　沒有了王光美的房內猛然間安靜下來，蘇化芸不自覺的一次次看著手機，她一會懷疑手機欠費，一會懷疑手機靜音，一會又懷疑信號塔出了問題。

　　可電話始終是沒有響，看看時間，離四點半最後一趟班車還有十五分鍾了，沒期待了，蘇化芸隻得提起裝秋衣的背包下了樓。

　　她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昨天送他吉他時還好好的，又相互留了電話，又承諾回去會提前通知，可今天，死活不聯系。

　　要擱以前，蘇化芸早打過去罵人發脾氣了，可在曾澤丙面前，她竟沒了以往的冒失和唐突。

　　蘇化芸家就住在新華書店樓上，她到了樓下攔了輛出租車，車剛起步，突然看見後視鏡中離新華書店不遠處停了台破車，那車不是那家夥的是誰的。

　　那車看見出租車動了也跟了上來，一瞬間的，蘇化芸內心突然生出點小委屈來，他到了為什麽不打電話，為什麽讓人著急，為什麽…

　　這是蘇化芸平生第一次使小性子賭氣，她不知道女生都這樣，她卻是第一次賭氣，所以，她由著出租車把她拉到汽車站，下了車，她故意慢吞吞的進站，她在等他呼喊，就像在沅鎮橋頭那一次，或者，那怕他在身後按一下那台破車獨特的喇叭聲也行。

　　可什麽聲音也沒有，即無呼喊聲，也沒有喇叭聲，什麽聲音也沒有，什麽也沒有，那一刻，不死心的她特別希望末班車已經發車了好讓自己有個回頭的牽強理由，可，末班車沒幾個人，售票員和司機熱情的安排好她後還去站外喊了半天客。

　　中巴車終於晃晃悠悠的發車了，蘇化芸坐在駕駛台右側最前位，這一覽無余的位置一般時候搶不到，但今天卻沒人坐，她坐這裡就是幻想著浪漫的驚喜。

　　正在胡思亂想，車已經出了站，一瞬間的，在出口左路邊停著那輛鏽跡斑斑的破車，他抽著煙看著最前排的自己。

　　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只是在過完沅水大橋的紅綠燈後突然一腳油門超過了中巴車，然後在余暉中迅速消失，最後，連那盞橘紅色的尾燈也看不見了。

　　一絲的懊惱，一絲的憎恨，一絲的鬱結後，蘇化芸突然恢復了冷靜，她和人家有什麽關系嗎?自己在幹嘛，為什麽要生氣，

為什麽要賭氣，為什麽不主動呼喊，為什麽…　　實話實說，坐班車和私家車有天壤之別，特別是沒有幾個客的班車，幾乎是慢悠悠的開，動不動的停，司機是生怕快一分會耽誤一個億的大主顧。

　　問題是，蘇化芸七點半鍾還有一節晚自習課呢！這在以前，她給瞿穎打個電話就可以代勞，可現在，瞿穎視自己為仇人，她早搬出宿舍了。

　　晃晃悠悠，慢慢吞吞，終於在夜幕降臨那一刻，班車從東白字坡爬到坡頂，因為坡度太陡，班車車頭如騰雲駕霧拱到半空，蘇化芸嚇了一身的冷汗，幸好，到了坡頂車頭又平落路面，而後，蘇化芸眼前猛然間看見停在觀景台邊的破車。

　　“停車，我要下車。”蘇化芸不假思索衝司機喊道。

　　司機愕然問:“蘇老師，這裡下車，你確定，天要黑了。”

　　蘇化芸尷尬的指了指站在觀景台的男人背影道:“我坐我朋友的車，錢不要你退了，我有點暈車。”

　　她下意識撒了個謊言，司機也看見了觀景台邊的破車和男人，而後，他十分負責的目視著破車和觀景台背影道:“打票的， 那人是不是曾老校長家的老三?”

　　收錢的粗壯女人和車內寥寥乘客看了看男人背影異口同聲道:“是曾老師家老三，他家按甲乙丙丁取名…”

　　司機這才在確定中打開車門，中年司機和所有苗族人一樣天生帶著憨厚和耿直。

　　待蘇化芸走到曾澤丙身邊並排站立後，司機才在全車人的笑語中啟動離開，夕陽馬上要跌入遠山的山頂，山風呼啦啦的吹，倆人靜悄悄的沉默。

　　曾澤丙在太陽落山一刻扭頭看了蘇化芸一眼，但他沒有解釋隻言片語，他只是習慣性對著崖底彈掉了煙屁股。

　　煙屁股劃著四分之一圓弧往下墜落，黃色的煙嘴，白色的煙身，紅彤彤的煙火。

　　蘇化芸想勸誡什麽，但下意識卻如小女生般順著墜落的方向擔憂的注視著，幸好，他彈煙屁股的水平比鐵達尼號的傑克吐痰水平還要高明，那煙屁股竟然完美的避開乾燥的野竹林落入水潭中。

　　待蘇化芸自己拉開副駕跳上車，曾澤丙啟動了汽車松開手刹，汽車平穩的滑上路基，最後，倆人在山腳下超過班車，再相互沉默的駛入黑夜中心。

　　一直到沅鎮大橋頭，蘇化芸還沒找到打破沉默的話頭，曾澤丙更一本正經的開車，車內裝滿了書籍和電器，更裝滿了無根無由的曖昧。

　　在無言中，曾澤丙把蘇化芸送到中學操場，幸好操場無人，時間離七點半的晚自習還差十幾分鍾。

　　“謝謝你，”

　　“…”

　　“下個周末你有空沒，我想爬金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