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探聽清楚石雞上樹具體位置後，曾澤丙帶著蘇化芸回到巫蠱廟，廟裡有巫師巫婆存放的乾柴，灶房還有點菜油和野乾蕨。

　　曾澤丙拿著手電筒裡裡外外看了一圈後突然開始推兩尊神像，他很粗暴的把它們推到牆角並讓它倆面壁思過，現在，它們猙獰的面目終於看不見了。

　　而後他開始在放神像的位置架起柴火，點燃篝火後他道:“每年九月初九，這附近幾個鄉鎮巫師巫婆都會來這裡發癲，有幾年我娘也跑了過來，”

　　“你媽媽?”

　　“對，也有點癲了，這些巫師巫婆聚集在這裡集體抽搐念念有詞，他們會瘋癲三天三夜，”

　　曾澤丙一邊說一邊扮演跳大神巫婆的樣子，一瞬間的，蘇化芸忍俊不止道:“哪有這樣說自己媽的。”

　　曾澤丙無所謂道:“又不是什麽能瞞人的事，說不定我以後也會去大德廟出家，”

　　蘇化芸愕然問:“你為什麽出家?”

　　曾澤丙掏出背包內的小鍋開始準備晚飯，他那包裡似乎有無窮無盡的東西，礦泉水，乾肉，餅乾，米，茶葉，茶壺，鹽…

　　倆人坐在舊稻草圍成的蒲團看著滋滋響的飯盒，而後曾澤丙開始用一口小鍋煮臘肉和乾牛肉，他還貼心的拿了點乾粉條和青菜。

　　吃完晚飯，夜幕降臨了，但門外有一輪冬月明晃晃的，兩人站在巫蠱廟門口看著這大千世界，往東目之所及是縣城璀璨的燈火，往北是沅鎮注鎮和池鎮的點點星火，往西往南是筲鎮箕鎮連成長龍的拉礦車隊。

　　登山之高方知眾生渺小，離世極遠感歎天地廣闊。

　　在這唯一的最高處，有潔白的明月，冰封的白雪，有寥寥炊煙，有孤獨的兩個人，一個拿槍的男人，和一個亦步亦趨的女子。

　　如果這便是世外桃源，其實也是一種童話般的夢幻。

　　今夜，蘇化芸打著小手電緊緊跟著曾澤丙，她內心莫名的恐懼，又莫名的安心，仿佛，跟著他便能鎮住一切魑魅魍魎，嚇退任何妖魔鬼怪。

　　那一刻，她終於確認，自己回歸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回歸。

　　她不是男人，她是女人，那怕她從小錯誤的認定，但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她蘇化芸，不管體力還是膽量，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弱女子。

　　白月光，冰樹枝，呆頭呆腦的石雞成排的蹲在枝丫上，氣槍發出“噗”的氣壓聲，野雞沒有掉下樹枝，而是慢慢的癱軟在枝丫間。

　　又是一聲氣槍聲，蘇化芸把心提到嗓子眼，實在是打獵的樂趣太刺激了，她生怕驚醒野雞讓它們飛走了。

　　可隨著氣槍不斷擊發，樹枝上成排的野雞終於掉下來一隻，但剩下的野雞並沒有飛走，而是不斷移動腳步緊緊的靠在一起禦寒。

　　沒多久，那一家七八隻野雞沒有了生息，有掉落於地的，有趴在樹枝間一動不動的。

　　蘇化芸歡快的幫忙尋找地上的野雞，曾澤丙則踮起腳尖拿死在枝丫間的野雞。

　　把七八隻野雞提回巫蠱廟，曾澤丙對著面壁思過的倆神像放肆的笑了起來，好像它們是真的因為懼怕他才孝敬這窩石雞。

　　曾澤丙選了兩隻肥碩的野雞利索的拔毛去內髒，而後便架在篝火邊慢慢的烤，他背包內早備有鹽和調理，沒多久，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喝酒不，我帶了點。”

　　“酒，上次我出了大糗，我不喝。”

　　“多大個事，可以禦寒。”

　　“真的，

那我喝一點點。”　　於是倆人靠著石牆邊撕咬野雞肉邊慢慢的喝酒，他沒備酒杯，所以，倆人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傳遞著礦泉瓶裝米酒。

　　空氣中慢慢的彌漫著荷爾蒙的曖昧，喝了酒後的蘇化芸臉紅撲撲的，喝了酒後的曾澤丙話慢慢的多了起來。

　　“你對你前妻的記憶是愛還是性?”蘇化芸趁此機會突然問了個極其隱私的問題。

　　“記憶，我好像都忘了。”曾澤丙仰頭歎息道。

　　“才離婚多久，你不至於絕情到沒有記憶。”

　　“按現實時間是不久，”

　　“什麽叫現實時間?”

　　“你不懂，很多事不想記憶，便會找地方遺忘，所以，很多事好像沒多久，其實已是滄海桑田。”

　　蘇化芸聽不懂，打死她也想不到這世界有錯位時空。

　　所以她乾脆問:“那你有過幾個女人?”

　　“只有她一個。”

　　“為什麽她是唯一。”

　　“不知道，沒有合適的。”

　　“你指的是什麽合適?”

　　“說不清。”

　　“愛，還是性?”

　　蘇化芸又固執的把話題拉了回來。

　　曾澤丙扭頭看著滿臉緋紅的蘇化芸，他看了好幾秒鍾，直到喝了酒的蘇化芸惱怒的揚起手要打他才罷了。

　　“你想知道什麽?”曾澤丙低聲問。

　　“我向你坦白了我隱私，我好奇的是真正的男人怎麽看待愛與性?”

　　“我不知道你這樣人的心理，我只能說我自己，男人，由感覺生性，由性生愛，差不多都這樣吧，當然，男人也有純粹的性，比如嫖娼，或者找女人消遣，只為了滿足身體欲望，”

　　“你意思，感覺是基礎，能不能由性轉化為愛尚不確定。”

　　“差不多是這樣吧！我指的是，有條件選擇的情況下，有些男人只要是女人都會生感情。”

　　“當然，男女都分三六九等，但這樣的話，對女人豈不是殘忍，人家什麽都給你了，結果可能得不到愛?”

　　“也許吧，很殘忍，生而為人何時不殘忍呢！”

　　“謝謝你的坦誠，我大概明白男人的心思了。”

　　“嗯！”

　　倆人東拉西扯到午夜，一直到曾澤丙哈欠連天實在要睡覺了，可如何睡覺又是擺在倆人面前的現實問題。

　　“今晚怎麽睡?”蘇化芸尷尬的問。

　　“靠牆上對付一晚就行，有軍大衣，包裡還有毛毯，應該不太冷。”

　　“我不行，必須躺下才能睡。”

　　“那你拿我大衣當床墊，我有毛毯就行。”

　　“不行，我還是冷，我試著抱著你睡吧，你應該暖和。”

　　“這樣好嗎?”

　　“試試，你怕什麽呢！”

　　“……”

　　一夜泥濘，一夜春光，一夜山谷百花盛開，但其實，什麽也沒發生，他只是安靜的呼呼大睡。

　　睜開眼，曾澤丙突然跳了起來。

　　那倆尊面壁思過的神像竟然眼睜睜看著相擁而眠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