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曾澤丙真的不懂林夢陽為什麽要通知她再婚的事，雖然是她把曾澤丙拉回了現實。

　　可現實世界好嗎?

　　她林夢陽猶如昨天，曾澤丙恍如隔世，林夢陽用九個月忘卻(離婚頭兩個月做民工)，曾澤丙卻用了七年零兩個月銘記，七年多啊！兩千多個孤獨的夜，或者眼睜睜看著天明，或者，靠酒精賣醉麻醉自己。

　　如果不是他走了狗屎運會如何，沒有錢的曾澤丙會如何，會被情傷消磨成什麽樣子?

　　神經病，瘋子，或者行屍走肉一具僵屍。

　　曾澤丙回頭向停車場走，他不能走太慢顯示自己的懦弱，也不能走太快顯示自己的惶恐。

　　身後有腳步聲追了上來，速度很快，步伐很沉重，接著，一隻強壯的手臂搭在他的肩頭。

　　“來者是客，要不，吃個飯再走，我和夢陽等下抽空陪你喝兩杯。”

　　說完，那手臂用力往下壓了壓。

　　曾澤丙知道來者是誰，更知道來者不善。

　　可他不是多愁善感的文弱書生，他是體育生進的林大，而且是籃球特長生，當年，就因為一場球賽相識了林夢陽。

　　雖然對方是刑警，但那點力道還不足以讓曾澤丙屈膝彎腰，曾澤丙強製壓抑憤怒道:“你這胸襟有點小，我真擔心你容不下我閨女。”

　　“什麽話，王琦琪是我親閨女，是我一手帶大的。”

　　“王琦琪?”

　　“對，跟我姓王，她本來就我親閨女。”

　　曾澤丙已經到了爆發邊緣，但還是強忍著道:“挺好，”

　　“肯定，我和夢陽青梅竹馬，你他娘算哪根蔥?”

　　“…”

　　曾澤丙打開駕駛門，那男的還是很熱情的和曾澤丙勾肩搭背，至少，在酒店門口那群人目光中他是如此的得體和紳士。

　　只是，他滿面笑容突然輕聲道:“要不是怕夢陽難堪，我今天真的想打死你。”

　　曾澤丙回頭看了眼酒店門口的林夢陽，潔白的婚紗，一臉的愕然，一臉的擔憂。

　　曾澤丙也滿臉笑容的拉住男人搭在肩上的手微微用力道:“我和你想法一樣，真的，如果有可能，我會撕碎你。”

　　倆人便開始暗自發力，而且滿臉笑容，但那隻手還是被曾澤丙從肩膀上被拉扯下來，最後變成送別時的握手。

　　憤怒的力量是不可想象的，林夢陽的老公雖然沒曾澤丙高，但很敦實，而且因為工作性質，力氣是真的不小。

　　曾澤丙一米八身高，又是個體育生，那怕他已經頹廢了七年，但爆發力絲毫不弱。

　　一場勢均力敵的角力，一場滿面笑容的暗戰，直到那男人松開手為止，要不然，曾澤丙真擔心他在大婚前骨折。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上天總沒把事情做絕，曾澤丙雖然陷入錯位時空，但身體卻契合現實時空，要不然，只需要三四年，和林夢陽再見時，曾澤丙已經是個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

　　曾澤丙走了，帶著決絕和失落，帶著憤怒和不甘，帶著鬱氣和屈辱。

　　因為，他的車後一直跟著台禮送的警車，閃著警燈，不緊不慢，不離不棄。

　　曾澤丙也不知道去哪，他由著胡亂的思緒在街上遊蕩，一直到他猛不丁看見高速收費站。

　　當年，或者九個月之前，他好像也是如此，孤魂野鬼一般開著二哥曾澤乙那台破桑塔納下意識開到高速路口。

　　或許，回家是潛意識的自我保護，是回歸心靈的港灣，

是尋找靈魂的慰籍！　　曾澤丙家鄉在湘西，以前挺遠，可現在，隨著去年高速通車，也才三百來公裡四個小時。

　　所以，在國慶節下午四點多，那個銷聲匿跡的曾澤丙現身了。

　　曾澤丙家現在住鎮上，他家村裡還有老屋，但現在一家人，包括他老子四兄弟一脈十幾個堂兄弟都搬到了鎮上，足足佔了小半條街道。

　　這是條夾在窮山惡水的小鎮，南邊是險峻的高山，北邊是寬闊的河床，能建房的區域只有沅鎮鎮政府東西兩三裡，中間一條縣道，百來戶人家，東街姓李，西街姓王，除此，便只有如曾家一般的幾個大戶才能插足。

　　所以，這鎮上地皮相當值錢，可以說，非富即貴人家才可能在此置業建房，其他沒根基的外姓根本佔不住腳跟。

　　曾澤丙帶林夢陽回鄉結婚時住在學校，那個時候老頭還沒退休，老頭曾是鎮中學校長，一個本份到買地基需要押工資卡貸款的本份人。

　　曾澤丙有兩個兄弟曾澤甲曾澤乙，房子就建在曾澤丙隔壁，他們家其實還有個老四曾澤丁，不過在讀初中時不小心摔死了，就從一個小土坡上倒插蔥摔死了。

　　等於他們一大家子房連房，一家兩個門面八米寬度，至於進深，靠自己財力，因為房子在路北邊河床，只要你有錢，可以把房子無限往北佔河床。

　　曾澤丙離婚前他老子剛剛買下這地基，花費十萬塊，2008年的十萬塊，按照老頭工資，需要五六年時間償還。

　　這還不包括建房子的錢，因為光一個地基，就打了十來米高，等於是從河床倒梁柱分三層打了上來，再加上建兩層住人，一起變成五層大工程。

　　曾澤丙把車停在房門口看著未粉刷的房子，這應該是老頭給他最後的遺產，因為，曾家其他兄弟房子都裡外裝修了。

　　好氣派，好雄偉，好讓人無語，一個退休老頭，頂著兩個大媳婦無數次吵鬧給小兒媳弄了個窩，可結果呢，小媳婦和小兒子離婚了。

　　正在車上抽煙發呆，門口突然出現個老婦人斜眼看著他，待她剛準備破口大罵驅趕亂停亂放，曾澤丙喊了聲:“娘，你打牌回來了。”

　　老娘嚇了一跳，她肯定不知道曾澤丙幾年前來過這裡，他自表身份卻被這老娘又撓又打，因為那個時空她沒有曾澤乙，只有個夭折的小兒子。

　　老娘兩個時空都是個間歇性瘋子，都是因為兒子夭折精神失常。

　　老娘看著喊娘的曾澤丙突然破口大罵道:“你個小背時的還知道回來，你死哪了去了，你老子為了你累到吐血，你沒錢難道沒力氣嗎…”

　　曾澤丙熱淚盈眶的看著瘋瘋癲癲的老娘，這次，他們總記起來他這個小三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