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生腦子裡咯噔一響，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

　　看來，在特務處殘忍的電刑拷打下，這名同志最終還是沒能守住底線，成了叛徒。

　　他終究還是沒能扛過這一關。

　　眼下，喬羽生不在刑訊室，被這個孫慶新喊來辦公室問話，所以具體508招供了什麽，提供了什麽重要的我黨情報，喬羽生沒能第一時間獲知。

　　他在心裡默默罵了一句孫慶新，乾你老母！

　　相比較周力科長的興奮，孫慶新倒是顯得很淡定。

　　這些日子，特務處上海站搗毀了紅黨在上海的地下組織，抓捕、殺害了大量的地下黨成員，孫慶新對此已經麻木了。

　　什麽508、609、702，孫慶新對此並不關心，這些都是張鳴奇專注的事情。

　　孫慶新現在關心的，還是能不能從喬羽生的口裡，盡可能地套出一點有用的話來，最大限度的摸清楚他的底細，他才好和自己的密友王泉，制定相應的對策。

　　到底是謹慎防范喬羽生，還是拉攏他，或者打擊他，這些對策的制定，才是孫慶新關注的要點。

　　所以孫慶新面對興奮報功的刑訊科周科長，卻只是微微點頭。

　　“好，我知道了，等張站長從市政廳開會回來，你親自向他匯報吧，我這裡還有點事在和小喬商談，你先出去下。”

　　見孫慶新是這樣漠不關心的態度，周力一怔，看著坐在沙發上的他倆，始終沒有離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你還有什麽其他事嗎?”

　　孫慶新現在滿腦子都是關於喬羽生背景的事，他隻想快點把周力趕走，哪有心思管什麽紅黨間諜的事，畢竟在孫副站長的認知裡，紅黨間諜是抓不完的，可不能因此耽誤他撈油水的大事。

　　“報告孫副站長，”周力賠笑道，“這個508，提供很多有價值的信息，他說他……”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現在很忙，你回去和老張報告！”

　　孫慶新有點火了，瞪了周力一眼，仿佛瞎說，你還不趕緊滾?

　　周力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說道:

　　“報告孫副站長，508說，他就是明月！”

　　喬羽生的身體，如同被電擊一樣，陡然一震！

　　這是他從南京特訓班，和組織一別之後，第一次聽到明月的名字。

　　根據組織的敘述，明月是潛伏在上海站內部的，自己此次來上海的任務中，就包含了找到明月，讓他重新和組織建立聯系的行動。

　　可是這個508，並非上海站內部人士，怎麽成了明月了?

　　雖然心中纏著著震驚和疑惑，但是喬羽生馬上掩飾住神色的異樣，轉頭看向周力，想看看他會繼續說什麽。

　　聽到明月這個名字，孫慶新則是像個彈簧一樣，從寬大的鹿皮沙發上跳起來。

　　“明月，你是說，”他走到周力身邊，瞪了眼睛望著他，“紅黨上海聯絡總站被搗毀後，我們從沒來及燒毀的資料裡，發現的那個代號為明月的紅黨地下黨?”

　　紅黨上海地下黨，聯絡總站被搗毀的當天，上海區正副站長，張鳴奇和孫慶新，都親自趕赴到了現場。

　　在這座偽裝成裁縫店的二樓閣樓的火盆裡，發現了一張記載著明月字樣的文件。

　　文件被燒毀了一大半，但上面殘余的字跡，依稀可見:

　　“明月，將會成為我黨潛伏在敵後的重要棋子，為我們在上海的情報工作，提供有力布局，

他是一把插入敵人心臟的尖刀……”　　孫慶新記得，從此以後，張鳴奇看人的眼神，就變了。

　　無論是對孫慶新這個上海站副站長，還是上海站諸多中層的科長幹部，張明起看他們的眼神中，開始摻雜複雜的神色。

　　並且在全站的例會中，話裡話外，透露出通敵者沒有好下場的暗示。

　　也就是張鳴奇在北伐中的老戰友，總務科的王泉，以及行動隊隊長趙大飛，這倆人還算深得張鳴奇的信任。

　　至於其他人，似乎都成了張鳴奇懷疑的對象。

　　一個明月，搞得站內人人自危，沒有人喜歡看到這個局面。

　　所以，聽到周力說，508交待出自己就是明月的時候，孫慶新大喜過望，高興極了！

　　看來這個明月，並不是潛伏在上海站內部的人，而是一個普通的地下黨。

　　“報告孫副站長，正是那個張站長一直在追查的明月！”周力笑道。

　　“哎呀，這麽重要的情報，你早說呀！”

　　“好，非常好！周科長啊，你這次立功了，而且立了大功！”

　　孫慶新用力的拍了拍周力的肩膀，他身材高大，一巴掌下去，拍得周力上身一晃，差點沒站穩。

　　不待周力回答，態度180度轉變的孫慶新，繼續說道:

　　“趕緊，我要親自審問這個明月，在老張回來之前，把他掌握的情報，一五一十地抖出來，給老張一個交待！”

　　他對喬羽生揮揮手，“小喬啊，你也一起來吧，明月的抓捕行動你也參與了，和我一起審審他！”

　　喬羽生馬上點頭，“屬下遵命！”

　　他也正好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這個代號為508的紅黨同志，究竟是不是明月，畢竟，組織上可是對他說，明月是上海站內人士。

　　孫慶新的副站長辦公室在三樓，刑訊室在負一樓。

　　三人大人下樓，噔噔噔的腳步聲，在晚上八點的上海站大樓裡回蕩著，顯得異常空曠。

　　剛走到一樓大堂，來得及下負一樓，就撞見張鳴奇走了進來。

　　“你們三個急匆匆的，這是去哪裡?”張鳴奇目光凝重，看著他們。

　　孫慶新打住腳步，“站長，您從市政開會回來了?我們正要去審理今天抓獲的紅黨間諜508。”

　　“哦，508抓到了，不錯，終於逮到了，給我好好審審。”

　　張鳴奇用讚賞的眼光看向喬羽生。

　　孫慶新彎著腰，繼續匯報道:“站長，在我的部署下，周科長已經開展了第一輪審訊，根據508交待，他就是那個出現在紅黨聯絡站資料上的神秘人物，號稱是一把尖刀的潛伏者，代號明月！”

　　“明月?！”

　　聽到這兩個字，張鳴奇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他趕緊問身邊的刑訊科科長長周力，“508真的交待，他就是明月?”

　　“報告站長，508親口說的，現在孫副站長正帶著我們去刑訊室，看能否從他的口裡挖掘一些新的情報出來。”周力如實道。。

　　周力很是得意， 幫助上海站的老大審問出他的心腹大患，這下子可以邀功了。

　　孫慶新趁熱打鐵道:“站長，您剛開會回來，先休息一下，給屬下一個小時的時間，我保證，讓他一五一十，把自娘胎裡就知道的情報，全部一字不落的吐出來！”

　　這個孫慶新，雖然背地裡喜歡吐槽張鳴奇，但是當著這位直屬上級的面，孫副站長還是畢恭畢敬，姿態放得很低。

　　說完他就帶著周力和喬羽生往樓下走。

　　“慢著！”

　　張鳴奇伸手，將孫慶新攔下。

　　“站長有何指示?”孫慶新一愣。

　　張鳴奇的眉頭中央，微微皺起，隆起一個小包。

　　他的目光如鞭子一樣，打過眼前的三人。

　　當經過喬羽生的時候，停留住。

　　“時間不早了，孫慶新，周力，你們兩個先下班吧，我帶著喬羽生，親自審問這個508！”

　　孫慶新和周力站在原地，看著張鳴奇和喬羽生下樓的背影，不禁面面相覷。

　　良久，見二人已經下去了，孫慶新陰沉著臉，對周力小聲吐槽說:

　　“好家夥，熱臉貼個冷屁股！老周啊，你說這算是個什麽事，老張連我都不相信了嗎?我堂堂上海區的副站長，審問一個紅黨間諜的權利都沒有了。”

　　周力也很無語，在他看來，是自己撬開了508的嘴，查明他就是明月，可是張站長不但連表揚自己的一句話都沒有，還將他三言倆語就打發走了。

　　吃了閉門羹的兩人，悻悻走出上海站的大門，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