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田章男躲到了一個丁字路口的拐角,用極快速度,脫下自己的襯衫,把從民宅裡搶到的長衫換上,並送隨身攜帶的刮胡刀片,將嘴唇上的八字胡須掛掉,完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易容。
在這個路口,喬羽生和江田走散了。
作為一名老特工,江田逃跑的目的非常明確。
那就是前往法租界。
華界和法租界之間,是可以自由流動的,除非有特殊情況,才會進行管制。
而且,根據租借條例,國黨的軍隊,不被允許進入租借。
按照江田章男的設想,只要自己逃入法租界中,就算被身後追趕的特務處的發現,他們也敢輕易開槍。
一旦開火,就會陷入到非常嚴重的外交糾紛中,這是國黨政府難以承受的。
江田章男一路狂奔,朝著法租界的方向奔去!
大亞通訊社的位置,距離法租界不過兩公裡的距離。
江田從居民區跑出後,馬上上了一輛黃包車。
“老板,您去哪兒呀?”黃包車問。
“最近的路,去法租界。”江田低聲回答。
“好嘞,您坐穩咯!”
車夫一邊拉著江田飛馳,一邊轉頭對他說:
“先生,我之前遠遠聽見了槍聲,這上海啊,看來也沒多是太平日子過了,這上海有錢的老板啊,可都往租界裡跑呢!”
江田章男沒有答話,只是壓低著頭,利用服裝的偽裝,裝作一個普通的乘客。
按照他的想法,特務處的人,怎麽樣不會想到,他居然會上了一輛黃包車,光明正大地在路上移動。
他透過黃包車靠背的一個小洞,觀察著身後的情況。
並沒有發現之前一直追趕他的喬羽生的蹤跡。
江田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是暫時安全了。
不過,作為一名資深的特工,江田知道,特務處的人一定在四處搜查他。
早一秒抵達法租界,他的性命安全,就早一秒得到保證。
在法租界內的HK區曲陽路888號,就是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的位置。
江田可以進入到裡面避難,這就徹底安全,性命無憂了!
在通往租借的路上,江田認出了幾個,闖入打壓通訊社的特務處的人,幾乎是和他飛馳的黃包車擦肩而過。
不過,他們都沒有辨認出,換了衣服、刮了胡子的江田章男。
江田暗自慶幸,那些社員——或者說自己手下的特工們,利用自己的生命,為他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他當時,躲進社長辦公室後,馬上將電台一錘子砸爛,然後把密碼本揣進懷裡。
為了掩飾,江田故意掏出打火機,將一個筆記本燒著,營造出密碼本已經被燒毀的假象。
真的密碼本必須得到保留,因為他必須逃出去,第一時間和後方取得聯系,接受指令。
作為大亞通訊社情報站的負責人,江田肩負著重任,他不會輕易束手就擒。
一座小橋出現在眼前。
過了這條小溪,就是法租界了。
依稀可以看見,幾個巡捕房的人,在橋那邊的圍欄上,胳膊肘撐在上面,抽著煙。
“老爺,過了這橋,就是法租界了,我的車沒有法租借的通行證,他們不讓我在裡面拉活,我進不去的,請您下車吧。”
黃包車夫把車放下,看著繁華的租界那頭,然後用羨慕的眼神,看向江田章男。
“好,
沒關系,辛苦你了。” 江田章男付了錢,就下車了。
一路走來,他自信沒有引起一個人的注意。
距離租借不到五十米的距離,自由和安全就在眼前,他感覺勝利在望。
江田摸摸嘴唇上,因為匆忙刮胡子而劃破一個小口子,笑著準備過橋。
“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我江田終有重來的一天。”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橋邊的垃圾桶後,突然閃現!
是喬羽生!
因為在丁字路口跟丟了江田,喬羽生判斷根據江田逃跑的方向判斷,他很有可能往法租界的方向撤離。
所以他抄近路,埋伏在距離法租界最近的橋邊,守株待兔,等待江田抵達。
“江田,”喬羽生舉起手槍,對準江田的腿,“歡迎你來我們名古屋吃天婦羅!”
嘭!
江田的身子一怔,一股巨大的刺痛感從腿部傳來。
他猛一回頭。
“佐竹健二,原來是你!”
江田訓練有素,甩手就是砰砰砰三槍,然後朝著橋的那邊跑去!
橋那頭那就是禁武區,只要去了法租界,他就安全了。
在強大的求生意志下,腿部中彈的江田,居然還能健步如飛!
喬羽生在地上一個翻滾,躲過呼嘯而過的子彈。
他有點意外,江田中彈之後,並沒有減慢逃跑的速度。
喬羽生然後馬上爬起來,半蹲,眯著眼睛,繼續瞄準江田的小腿開槍!
趙大飛交代,要抓活的,所以喬羽生沒有給江田致命槍。
嘭!
“啊!”江田應聲倒地。
這槍打得非常精準,子彈擊從他的左小腿肚子橫穿而過,鮮血飛濺!
不過,垂死掙扎的江田,此刻身上爆發出巨大的戰鬥力。
他知道,現在自己還位於華界。
如果在橋上被喬羽生抓獲,不但密碼本會被拿走,自己的保命的想法也會落空!
越發強大的求生欲望,讓江田忘了咬緊牙關,忘記疼痛,朝著橋對面一瘸一拐的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不斷放槍,壓製身後的喬羽生,自己創造火力掩護。
連續的槍聲,吸引了在小溪邊抽煙的兩個法國巡捕房的人。
他們驚訝地背著步槍,從河堤邊一路狂奔,也朝著橋口跑去。
嘭!
又是一槍,喬羽生的手槍子彈,打入江田的右大腿。
兩隻腿都中彈的江田,難以直立行走。
不過他依舊沒有放棄,而是像狗一樣,狗前腿是兩隻手,狗後腿是兩個膝蓋。
江田的狗爬式還真快,咕咚咕咚就往前竄去,還真有點兒狗跑步的樣子。
一邊狗跑,還一邊給自己大吼鼓勁:“為了天皇,江田章男!”
喬羽生在後面追趕,大罵:“你這日狗,哪裡跑!”
嘭!
又是一槍,擊中江田的右胳膊,他手一松,槍落入小溪中。
“八嘎!”江田一聲怒吼。
喬羽生的槍倒是打得準,在空曠的橋面上,彈無虛發。
身中數槍的江田,大腦神經已經開始紊亂,出現了幻覺。
對面的租界的歐式建築房屋,在他眼裡變成了一排故鄉的櫻花樹。
雖然靈魂開始出竅,橋上也流了一地他的血跡,但是憑借著生理的本能,他還在別扭的移動自己的身體。
他距離橋對岸,只有不到十米了!
一旦讓他越過這座小溪,來到橋的另一邊,就是到了法租界。
喬羽生是特務處的人,是國黨的軍人,如果追到法租界裡開槍殺人,那就違背了外交條例。
法國方面,才不管他殺的這個人,是不是日本間諜呢,這和他們沒有關系。
與此同時,河堤邊的兩個背著步槍的法國巡捕,已經趕到了橋口。
他們齊刷刷舉起步槍,對拿著手槍的喬羽生用法語大喊:
“退回去!任何人不準攜帶武器進入法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