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灰色的水泥建築，大門邊，掛有【上海供水局匯南分局】的白底黑色牌子。

　　喬羽生來到大門前，看到傳達室有個看門的人，正叼著香煙，看最新一期的《申報》。

　　“你好，我找一下你們的分局的韓局長。”喬羽生禮貌地說。

　　那人叼著煙，吧嗒吧嗒一口，抬頭看了喬羽生一眼。

　　可能是看他年紀不大，態度有些冷淡。

　　“你有預約麽?”那人冷冷道。

　　“沒有預約，我是臨時來的。”

　　值班人微微一笑，把頭一低，繼續看報紙。

　　“先預約了再來。”

　　喬羽生用手敲擊著玻璃窗，對裡面的人說:

　　“好，我現在預約，請你們的韓局長接見一下我，你去給我傳達一下。”

　　值班人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向喬羽生。

　　接見?傳達?

　　你把我們供水局當什麽了，你誰啊你?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不見不加，今天局長開會呢，趕緊走，什麽人啊這是！”

　　也不怪這個值班人冷漠。

　　供水局是個閑職單位，大事做不了，小事一籮筐，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

　　小衙門，又吃公家飯的，態度自然不好。

　　喬羽生懶得和這小卒子糾纏，也沒搭理他，推開門就往裡面走。

　　值班人一怔，急了。

　　他把煙往地上一吐，站起來，衝到喬羽生身後，拽住他的衣袖，把他身子拉過來。

　　“你有毛病吧，說了要先預約，你聽不懂人話麽?小赤佬！”

　　小赤佬是上海罵人的話，赤佬，赤身裸體死去卻沒有下葬的屍體，故小赤佬有小鬼的意思，用於貶損他人時，是小樣、小兔崽子的意思。

　　喬羽生一甩手，那人就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襲來，一個踉蹌，滾倒在地。

　　他猴急地爬起來，卷起袖子，剛想動手。

　　一個證件懟到他的臉上。

　　“特務處辦案，你快去把你們局長喊來！”

　　值班人的腦子轟地一響，呆在原地，擼袖子的手都僵硬了。

　　特務處?！

　　這個名字，令人不寒而栗。

　　在外人看來，特務處和殘忍、凶狠是劃等號的。

　　“你、你是特務處的?真的假的……”他有點心虛。

　　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喬羽生。

　　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按照年紀，不過是剛踏入社會的小年輕，會是特務處的人麽?

　　再說了，特務處來我們供水局的小分局做什麽。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心虛道:“你把你的證件給我看一下，我沒看清。”

　　喬羽生冷笑一聲，把證件貼到他的筆尖，“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看仔細了！”

　　值班人這下子看清楚了。

　　他瞬間兩腿發軟，差點坐在地上。

　　“哎呀，長、長官，”他的臉，像變色龍一樣，換了一個諂媚的表情，“長官突然來訪，我沒有準備，剛才的話，實在是唐突了，還請長官見諒，見諒！”

　　喬羽生看著這個之前囂張跋扈，現在卻低頭哈腰的人，心中一陣好笑。

　　好好和你說話你不搭理，非要用特務處的名號恐嚇一下，這不是找抽麽。

　　“別廢話了老兄，”喬羽生的態度稍微緩和一下，“請老兄幫我向你們局長稟報一下，請他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會見我，可否?”

　　“哎喲，

瞧您說的，我們局長就在辦公室裡，我這就帶您過去！”　　值班人不敢怠慢，領著喬羽生走進了匯南分局的大樓。

　　局長辦公室的大門緊閉。

　　韓元飛局長，正坐著寬大的皮質辦公椅上，和自己的秘書親密。

　　“哎喲局長，你太壞了……”

　　女秘書紅著臉，推開韓局長的迎上來的臉。

　　韓局長摸摸自己的禿頭，毫不掩飾地露出壞笑。

　　“嘿嘿，小范，你今天的臉蛋香噴噴的，可不得給我聞一聞?”

　　女秘書嬌羞道，“還不是擦了局長送我的法國粉底，可好用了，您再多送我幾瓶呀?”

　　韓局長和秘書貼在一起，兩人你情我濃，甜蜜極了。

　　正在韓局長準備乾正事的時候。

　　咚咚咚！

　　“局長！您開開門，局長?”

　　值班人帶著喬羽生，來到了門外。

　　女秘書一個激靈，趕緊從韓局長身上跳下來，慌亂地系好衣領，瞪大眼睛看著門。

　　韓局長好不容易來的興致，被這門外一怎呼，瞬間消去了大半。

　　他沒好氣道:

　　“娘希匹，你喊什麽喊，老子不是說了嗎，上午任何事都別來找我！“

　　“可是局長，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有人要見您，開下門吧……”

　　“老子說話你沒聽懂麽！”

　　韓局長看著嬌媚的女秘書，心裡那個癢啊，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吃了她。

　　“就是委員長來了，老子也不見，讓他滾！”

　　韓局長吼了一嗓子， 也顧不得門外是誰，趁著余溫猶在，摟著秘書的脖子，就準備往沙發上壓。

　　“哎呀局長，外面有人，別讓人家聽見了。”女秘書臉色尷尬。

　　“管他是誰啊，你憋住別喊就行了，我很快的……”

　　韓局長俯視著她，肚子上的贅肉也開始抖動。

　　和這女秘書聊了一個月了，好不容易要成了，韓局長早就荷爾蒙衝頭，顧不得其他了。

　　喬羽生聽覺靈敏，他在門外，裡面韓局長和秘書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猶豫，後撤兩步，扭動腰腹，對著門就是一個側鞭腿！

　　嘭！

　　門鎖被他一腳暴力踹開！

　　“韓元飛！”

　　喬羽生喊著韓局長的名字，兩手背在身後，慢慢悠悠走了進去。

　　身後的值班人，看得目瞪口呆！

　　而韓局長，此時已經解開了皮帶，西褲落到了腳踝處，露出他帶著藍色花紋的底褲。

　　他身體一哆嗦，面色驚恐，看著這個走進來的年輕人。

　　女秘書哇的一聲尖叫，從沙發上彈起來，一手捂住露出半截的白皙領口，一手提溜著地上的黑色高跟鞋，光著腳，低頭著，從喬羽生身邊噔噔噔跑出去了。

　　“你、你他媽誰啊！”

　　韓元飛麻利地系好褲腰帶，眼鏡斜著耷拉著鼻梁上，看起來非常滑稽。

　　他扶好眼鏡，瞪著喬羽生。

　　哪來的沒長毛的冒失鬼，居然敢把老子的門踹開，吃了豹子膽了！

　　“來、來人，把他給我趕出去！”

　　韓元飛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