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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令:陰山寒》第1章 ―― 貳捌 ――
  我只知道,當時的蕭子瑛是去接引一個含冤而死的女鬼,但我怎麽會想到,就仗著上面「道祖神」所謂“縮地成寸”的能耐,她竟能順道還替我折來了幾截新鮮的松柏斷枝。

  聽李青木說,那松柏自古就能防止「屍心蟲」鑽入屍體中,從而將那屍體裡的腦子吃掉。

  在土葬的年代,埋在土裡的屍身如果被「屍心蟲」吃了腦子,那這具屍身就極有可能變成身體不腐不敗的行屍,也就是坊間曾盛傳多年的僵屍。即便這火葬的政策已推行多年,但在存放骨灰的陵園當中,也多是保存了種植松柏的傳統。

  而拜那所謂禁地的惡靈所賜,當時的我,也中了那該死的「屍心蟲」。

  盡管蕭子瑛當時既給了我得以將“穢”引出的玉石,又用那什麽“草瀲母”替我散了身上的怨氣,但要不是蕭子瑛最後及時帶回了松柏枝,我估計真就要上演一場“大變僵屍”了。

  再後來,我才知道,那黑無常的大統領,名叫“白至夜”。

  在當時,在「鬼門關」前,他的出言問訊和出手製服,無不皆是其職責所在。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無故出現在了那裡的我,那時體內竟還有著「屍心蟲」的存在。

  如果這「屍心蟲」在冥府城內,從我體內外泄,那其中必會生出災變。

  而白至夜數年前在冥府娶回家門的女人,不過僅是伴其身側了短短幾年,就被生長與藏匿在行屍體內的「屍心蟲」取了性命。因此,他才要比旁人,要更加清楚,這「屍心蟲」的能耐。

  所以,如果不是當時顧李蕭三人及時趕到,我即便不會就此在白至夜的手中丟了小命,也至少會被砍了胳膊。

  就那種種的畫面,直至過去了許久,我都會不由自主再心中為之一緊。

  但好在,白至夜最終還是給了眾人一個面子,並未將我押去「暮」部。

  或者說,他手下留情的背後,還有著一個似乎早已被旁人忘卻了的秘密——蕭子瑛告訴我說,盡管她都未能親眼見過,但我的確,恰好就偏與那白至夜的亡妻,生得了相差無幾的面容。

  所以,至少是在蕭子瑛看來,我這模樣,便就是白至夜眼中的免死金牌。

  而似乎對其很是了解的蕭子瑛,更是逼迫著與我下了一番賭注。她篤定,那白至夜回去以後,必會特意找了機會,去專門的地方,翻閱我的「生死薄」和「無字天書」。

  原來,這個所謂的「無字天書」,竟是神奇無比。

  它裡面雖然沒有記載有關上下兩間之人的所有過往,但會將這世間每一個人每一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如實記載在案。簡單說來,是真實的事件發生過後,這「無字天書」才會一一記載並永久留存下去。

  哪怕是我某一天在某地踩死了一隻螞蟻,也會被記錄在案。

  也因此,「無字天書」成為了閻羅與判官審判的重要依據。

  而蕭子瑛去往人間界押解回來的女鬼,好巧不巧,就正是之前去小小家中作客的女生。

  其既然已經身死而成了亡魂,便就意味著,其不再擁有性別,也必將進往「森羅殿」中,受十殿閻羅與判官的審判。

  就在「鬼門關」前,我記得,那躲在遠處的女鬼,披散著沾滿了泥土與汙穢的長發。在烏黑的長發以及其停留在雙頰上的兩行血淚,將她那張本就蒼白而已泛了青紫的臉,映襯得更加可怖。而自始至終,她的雙臂都高高平舉在她的胸前,

就正如傳說中的僵屍一般。  更有甚著,其周身蔽體的衣物,竟是鮮紅得如同鮮血一般。

  就即便我之前再是不信鬼神一說,我卻也是聽說過,身著紅衣而死的亡魂,可是有著極深的怨念的——要不是我誤入了冥府兩次,我倒真不知道,人死時什麽模樣,那變成鬼以後,就會是什麽模樣。

  因此,才見了她的第一眼,我還以為,她是要遇人殺人,遇神弑神。

  但據李青木所說,如果亡魂向前平舉雙臂,又再低垂腦袋,這就說明,這是亡魂在與人申訴冤情。

  而再據他觀察,他認定,這女鬼就是被那「囊囊」折磨至死的。也許是那作惡多端的「囊囊」,在當時已將目標轉移到了小小的身上,這女鬼的魂魄才未被啃食殆盡。

  殘存了一縷魂魄的她,被折磨至死的屍身又未被收盡,這才化作了得以被收進冥府的亡魂。

  當時的眾人,皆是這樣猜測的。

  可令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女鬼“親口”告訴我們的,竟與那“人之常情”大相徑庭:事實上,她早就十分清楚,自己是被超自然的力量纏上了。她無力改變自己將要的結局,便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身著著鮮紅的長裙,割腕自殺,試圖以此結束這場折磨,更是試圖向她該死的家人復仇。而果不其然的是,在她死後,她的家人擔心再次惹禍上身,便連夜將她的屍身,驅車丟在了偏遠而又人跡罕至的鄉下。無人作法,無人超度,就連最基本的火化都做不到。只是潦草地為她搭了一個小墳堆,連屍體的腳都還沒有沒入土裡,她的家人便落荒而逃。

  當她再醒來的時候,分明是完成了自殺的她,以為自己還活著。

  可無論如何,她都走不出距離自己屍身方圓半裡的地方——直到有一個鄉下的小子看見她的屍身,將她從墳裡掘出,並侵犯了她的屍身,她這才徹底意識到,自己早已是個死人了。

  那個時候,她不斷地哭泣,當她眼裡的眼淚都哭盡以後,其中,竟又流出漆黑惡臭的“穢”來。

  而正如她從坊間聽來的那般一樣,極深的怨念,的確賦予了她復仇的力量。她當然恨極了那個連她屍身都不放過的家夥,等她冷靜下來,她終於找到了離開她墳堆的辦法。她試圖用這全新的力量去殺掉那個家夥,卻被對方脖子上的符咒,差點搞得魂飛魄散。她又想回家找家人復仇,卻被家人請的陰陽先生,困在了這鄉下附近——她縱使有一萬個理由,也想不到,自己的家人為什麽請了先生,卻偏就不給自己作法超度。取而代之的,竟要將她永遠困在這裡,叫自己出不去也無法就此消散。

  但漸漸的,她明白過來,她的家人,就是在忌憚著她生前身上這條紅裙。

  她知道,她的家人早就意識到,她這是要向他們復仇。原來,從小生長在重組家庭中的她,每一步走來,都在承受著常人根本無法想到的折磨。她七歲那年,生父因患絕症而去世,她的生母因為沒有經濟來源,便帶著她改嫁到了鄰鄉。到了新的家庭後,盡管她再是乖巧懂事,她的繼父,仍會對其辱罵,甚至是拳打腳踢。

  一開始,只是她的繼父動手,到後來,繼父親生的女兒,也肆無忌憚一般,對她動起手來。

  那段時間,她身上的傷,好了又壞,壞了又好。

  更有甚者,當她漸漸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之後,她的繼父竟心生了歹念,試圖侵犯她。她拚命掙扎,並將這一切告訴給了自己的生母,但她的生母,卻偏偏因為這件事情,精神失了常。擔心繼父會因此拋棄生母的她,只能默默接受那如人間煉獄一般的折磨。

  直到上了大學,她在外地交往了男朋友,她這才感受到人世間太過久違了的溫暖。

  就這樣,沒過多久,一切都由著對方的她,懷孕了。

  隨後,就和全世界最悲慘的故事結局一樣,她被那個男人拋棄了。

  她想到了自殺,但她曾經不知聽誰說過,自殺的人是不入輪回的,無法投胎也無法消散——甚至,在她原本的陽壽未盡之前,她的每一天,都將會在自殺的地方和時間,被迫自殺一次。

  對於這樣的又一次折磨,她很是害怕,她便不敢自殺了。

  後來,她聽說世上有一種怪物。只要按照所說的方式去請來那怪物,它便會在不知不覺當中,將宿主的魂魄蠶食殆盡。在她看來,這種無疑是“溫水煮青蛙”的法子,會帶走她此生的全部苦痛。

  於是,打聽了多個渠道的她,在一個夜晚,請來了那怪物。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怪物不僅啃噬了她的魂魄,竟還在暗中,日夜強迫她與其交合。

  痛苦萬分的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殺這條道路。

  只是,令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就算她死了,她也無法逃過命運對她的折磨。她不僅知道自己的屍身遭遇了這樣的不幸,不僅知道了那家人無恥到了毫無底線可言的真相,她還需得進到地獄,繼續贖罪。

  因為她偷偷打掉了孩子,盡管那個害她懷孕的男人,此時此刻正在人世間繼續逍遙快活著;也因為她害得小小,也被那「囊囊」纏上了。

  所以,她所犯下的罪孽,依舊需要她自己去一一贖清。

  而這一切,用李青木的話來說,便是:死亡,其實才是真正的開始。

  但同時,根據她的陳述,李青木還能判定,她真正的死因,並不是她當日的割腕。一是因為,她並未有過哪怕一次,再重新經歷當日的割腕自盡;二則是因為,李青木判斷,她的家人當初幾乎就是毀屍滅跡的手段,恰好就能證明,他們正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要印證這一點,我們只需等待她在冥府的最終結局,就足夠了。

  原來,在陽間自盡或是橫死的人,甚至都根本沒有資格踏進「森羅殿」中受審。只要踏上「奈何橋」,其就會被血池中的亡魂卷入池底,並被一路衝進「枉死城」中。

  而原本,她的頭七都還未盡,「牛頭馬面」是不會將其引下冥府的。

  要不是蕭子瑛意識到,她的背後必定還有著關於「囊囊」一案的始末與全貌,我們根本就不會得知這樣的一切——未過頭七又未身在「森羅殿」的她,是不能張嘴口述冤情的。蕭子瑛特意帶上了紙筆,這才讓這背後的一切,得以和盤托出。

  而倘若她真的是自殺而死,那她的冤情,根本就不可能被任何人得知。

  關於這一點,即便是接引過無數亡魂了的顧南之,也不禁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與沉思當中。義憤填膺的李青木,當即更是決定,他上去之後,便要那禽獸不如的家夥,生不如死。

  可這世界的殘酷,還遠不止如此。

  對這女鬼說來,即便極深的怨念,給予了她強大的力量,即便有朝一日她能夠復仇成功,她也必將錯過被押解回冥府的唯一機會。 這樣一來,她就只能成為留在上面的,眾多遊魂野鬼中的一員了。

  對那傷害她的,甚至是可能殺害她的家夥說來,對那依舊在人世間逍遙快活的渣男說來,如果法律無法制裁他們,他們還不見得會遭遇現世報。如果等到他們身死下來,即便他們會因審判而得到「十八間地獄」的日夜酷刑,她也無法親眼看見了。

  面對這樣的結局,我第一次感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無力與絕望。

  在我以往的認知當中,我隻篤定著,凡是對生命毫無敬畏之心的人,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可我又怎麽會想到,原來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也會因為她的衝動與無知,葬送她此後的全部?

  我漸漸開始感到,這所謂鐵面無私的冥府,這根本不會存在謊言的冥府,暗藏著難以言述的可怕。

  而與此同時,我更加絕望起,這個活人的世界。

  我想,鬼都是人死了後才有的,死一萬次,其生前也都是人。

  世間有句話是「壞人變老了」,而又厲又惡的鬼,又何嘗不是這樣的人變成的呢?

  但凡成鬼,又不願入這冥府,其就必有怨念。

  倘若沒有那負了癡心女的渣男,倘若沒有那不在膝邊盡孝的兒女,倘若沒有那為了無休止的欲望去養小鬼製佛牌的人,倘若但凡有一人為其收屍火化,倘若沒有這十惡不赦之徒殘害他人,我想,這個世界,是真的不會有這麽多心有執念而無法瞑目的惡靈。

  所以,我才更會篤定,很多時候,人真的比鬼,可怕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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