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早就應該想到,顧李二人的沉著與冷靜,並非僅是來自於他們與身俱來的性格與天賦——那樣猶如司空見慣一般的處變不驚,實則,是因為他們早便胸有成竹,更是因為他們之間有著,可以將彼此的後背完全交付於對方手中的信任。
我有理由相信,即便他們沒有找到逃生的出路,他們也能保全自己。
只是,這次偏偏憑空生出了我這個倒霉蛋。再三考慮之下,他們才將“逃生”作為了第一要義。
而天無絕人之路,李青木順利找到了一條通向正上方的通道。
這條一眼根本無法窮盡的通道,潮濕而又陰冷。這筆直向上的通道,更是充斥著一片不見絲毫光亮的漆黑——沒人知道,它究竟通向哪裡。可很顯然的是,這條通道,此時此刻,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但這條通道,著實狹窄而逼仄,且坡度十分陡峭。
想要借此逃出生天,不僅需得手腳並用,而且在同一時間內,有且只能容納一人通過。當即,顧南之便決定第一個進去,為我們打好頭陣;李青木則斷後,以免身後的「困鬼陣」出現意外,從而後路被斷。
而只求不拖後腿的我,也只能乖乖佔好中間的位置。
但很快,我便又感到這通道當中,漸漸襲來了一陣根本無法抵禦的寒冷——那自頭頂上呼嘯而過的凜冽寒風,裹挾著從外面帶來的潮濕與惡臭。不過多時,那直往我骨子裡鑽的寒冷,便在我所有裸露在衣物之外的肌膚上,留下了一道道一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不自覺的,我的身體開始如篩糠一般顫抖起來。
而似乎我身後的李青木,感到了他身前的不妥。再三思索之後,他不疾不徐地開口說到:“這裡相比起上面,活物皆是內陽外陰。但你沒有「法身」,連一紙遺照都沒有,你當然受不了這種寒冷。”稍稍停頓一下後,他還是選擇繼續解釋下去,“你再忍耐一下。你身上本來就還剩些陽氣,如果我們再把貼身的衣服脫下來給你,只怕外面的東西都會過來纏住你。”
緊接著,顧南之也開口說到:“無論是你,還是我們身上的官袍,都是無法舍棄的。所以,和它們再次遭遇,已是在所難免。
聽了這話的我,支吾著說到:“那……你們到底……有什麽計劃?”
而這時的李青木,則頗有興致地開口說到:“上有惡人,下有惡鬼,你對惡人,我對惡鬼,說起來還挺合適的。”說罷,不禁嚴肅起來的他,又急忙鄭重其事地繼續說到,“你別忘了,你的手腳之上,都畫有「敕神劍令」。待會兒碰上了,你就隻管把你揍人的狠勁兒拿出來。”
他的話音落下,我便不禁回頭向他望了一眼。
可緊接著,一陣從通道外猛然向內灌進的巨大陰氣,竟就將我們三人籠罩在了其中——雙手早便因兩壁而變得濕膩與僵硬的我,竟被直直吹飛。下意識“哎喲”一聲的我,在一秒之後,便重重撞到了李青木的身上。
李青木不禁悶哼一聲,在向後滑動了一段距離後,這才穩穩定住了自己的身形。隨後,他便伸手擒住了我的腳踝,並在將我拽進他懷裡的同時,又用他的臂膀將我牢牢圈在其中。
而很快,通道的頂端處,又赫然傳來了,一陣陣類似於山搖地動般的轟隆聲……
在我耳裡,它巨大又尖銳,而不停歇半分。
我隻感到,那聲音儼然就要直直鑽進我的身體之中,並將我從中徹底撕裂一般——直到這狹窄的通道,幾乎要因為這巨響而一起震動起來的時候,這聲音,才逐漸小了下去……
但緊接著,我們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若隱若現的鬼泣之聲。
一時間,恐懼、未知與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再次充斥了我整個身體。在李青木的懷裡,我竟又瑟瑟發抖起來——我不得不開始懷疑,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我單靠決心,是否能夠將其戰勝。
於是,我不由地抬頭,又向一旁的李青木望去——
而在他的臉上,只見,在這樣的一刻,竟浮露出了一種我難以看透的深情。憑借著他身上的紫色光芒,我隱隱能夠看到,他那從眼中泛出的光亮,有些從容,有些不安,卻又有些興奮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