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刑事律師
律師隻分事務律師和法庭律師兩種,法庭律師必須由資深事務律師通過考試才能擔任,沒有獲得資格證書的見習律師則只能作為正式律師的助手。
而刑事律師,嚴格意義上講不能算一份工作,最多隻算兼職,它是受司法部門、軍方或教廷委派,在指定的法院登記,來進行刑事辯護的法律從業者,不受行業規范限制,哪怕沒有執照也能上庭,這當中有著很明顯的,消化魔藥的安排在內。
理論上講,這項設置是為了給面臨刑事訴訟,卻又請不起法庭律師的窮人最基本的法律保障,刑事律師不收費,也不允許拒絕,委托人還有權中途更換,當然,辯護質量就得看當事律師的水平和心情了。
實際上,免費的往往是最貴的,治安和軍事法庭好歹處於警察或軍隊系統之內,有一定的監管,而審判庭的刑事律師提名目前被教廷壟斷,不是神父就是武裝教士,抓人的目的就是撈錢,甚至一起糾紛中誰上被告席都由財力決定,教士和司法官員怕髒了手,不好直接收受賄賂,律師自然成為其中很重要的一環。刑事律師往往要從當事人手裡勒索出一筆不亞於法庭律師委托費的款項,大部分給獄卒、法官、檢察官和抓人的教士小隊分潤,律師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如果賄賂不到位,輕則消極怠工,重則在法庭上亂說一氣,反向辯護。反之如果錢到位,被告變證人,原告上庭受審的場面,也不足為奇。
“真的要去敲詐那些可憐的犯人嗎”?同樣出身底層的切爾森,本來應該對類似的悲慘遭遇飽含同情,然而可能是魔藥作用,他大腦裡負責處理人類共情的相關神經似乎很遲鈍,像是反射通路被什麽東西阻斷了。
切爾森想不明白,此時已過四點,身體恢復和過度用腦消耗了大量的體力,肚子也叫了起來。
審判庭並不管飯,切爾森走出大廳,來到中層區的市場上,花12便士買了一袋上好的白麵包,再花8便士買了一磅金桂葉茶粉——作為教士和律師,他總得待客。
既然主教大人承諾解決一切麻煩,佔卜的痕跡多半也已消除,那從屍體上拿來的錢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用了。
辦公室有管道直接供應熱水,切爾森剛就著茶水填飽肚子,一名獄警就敲響了門。
“切爾森律師,有人指定你”,獄卒心不在焉的喊道。
上班第一天就有業務上門?切爾森起初有點迷惑,轉而想到路過的幾間辦公室都緊鎖著門,猜測今天正巧其他刑事律師都沒來審判庭。
審判庭的律師不是見習神父就是武裝教士,往往以宗教或軍事任務為重心,不來是常事,也沒人敢管他們的缺勤。
將一枚見習律師徽章別在胸口,切爾森跟著獄警下到牢房。
按道理來說,嫌疑犯應該扣留在羈押所,等待正式宣判,但一來條件較好的羈押室一般隻留給經濟條件較好的犯人,二來獄警們懶得爬樓,低質量嫌犯往往直接被與囚犯關在一起,能把暴力犯與輕刑犯,男犯與女犯分開關押,就算是管理得當了。
女囚室裡,切爾森見到了當事人,二十六歲的臨時公民伍爾芙,育有一子一女。
據當事人所說,舉報者是她的弟弟,母親死後,弟弟分走了大部分財產,他品性頑劣,嗜酒好賭,很快就把遺產揮霍一空,然後便隔三差五上門,向姐姐一家索要財物,仗著身材粗壯,時常毆打三人,迫於淫威,
伍爾芙隻好每次都拿出一點財物。由於沒有財產來源,加上遲遲沒能懷上第三個孩子,小女已經四歲,不再享受免稅優待,弟弟的威逼還日益急切,家產已經告罄,正在破產邊緣苦苦徘徊。 最近一次弟弟上門,毆打無果後,提出要將兩個孩子提到奴隸市場賣掉。伍爾芙死活不肯,因為交不起稅成為官奴只是失去自由,但在制度約束下,管理人員一般不會無故虐待官奴,乾活勤快食宿也有保證,也還存在贖身的機會。但賣為私奴則等於純粹的財產,主人可以為所欲為,哪怕殺掉也不會有任何麻煩。
伍爾芙以死相逼,弟弟空手而返,然後惡從心起,將姐姐一家以私下勾連魔女教派,崇拜邪神為由舉報給了審判庭,教士們從伍爾芙家裡搜出了“證據”,由於未成年人不負刑事責任,隻將母親投入了大佬。
由於明天就是審理日,而伍爾芙根本無錢請律師,按照法律,她可以指定一位刑事律師,而當前可用的律師只有一位。
“我能看看證物嗎?”切爾森望向獄卒,後者不耐煩點點頭,當事律師在獄警的陪同下,可以以非直接接觸的方式查看證物。
證物室裡,切爾森看到了所謂的“證據”。不過是一些孩子的練習冊,塗抹著簡單的單詞和“非凡原理”課程上講到的符號,唯一跟“邪教”沾邊的事物,不過是碰巧繪製了一個代表“魔女”途徑的圖案,筆觸近乎塗鴉,根本無法體現任何神秘學效果,在一堆其他途徑的圖案裡也毫不起眼。
借助“律師”的能力,切爾森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如果母親身陷囹圄,舅舅自然成為兩個孩子的監護人,到時候自然予取予求。而且按照教典,舉報妖邪一旦查實,可以獲得一定獎勵或被舉報人一部分財產。
“求求你大人,我不想我的孩子成為奴隸”,伍爾芙抽泣著下跪,對著兩人磕頭。
底層平民根本弄不明白司法流程,只知道司法機關裡的個個都是大人,這些天來,面前這兩個人是唯二肯耐心傾聽她說話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幫你?那你要怎樣回報呢?”獄卒獰笑著開口,見切爾森這位“新手”壓根不懂規矩,他決定主動教一教。
“我,我沒有錢”,伍爾芙滿心絕望,下定決心,抬起頭,努力挺了挺胸,“只要肯幫我,大人想幹什麽,都可以”。
切爾森的目光掠過女人滿是雀斑的臉龐,掃向瘦弱的胳膊和乾癟的胸口,提不起一絲欲望。
“算了,我會認真替你辯護”。切爾森精神仍然不佳,面前的事情並未激起多少同情,“就當是消化魔藥了”,他心想。
“隨你”,獄卒白了他一眼,他很清楚像這樣的平民根本榨不出一點油水,這樣貨色的女人跟銷金窟裡那些女奴比,相去甚遠,根本激不起他半點興趣,否則他早就自己上手了。這只是件麻煩的工作,交差就行,切爾森怎麽辯護,跟他沒關系,作為獄卒他只能找牢裡的被告揩油,告發者打點法庭的錢,他本來也一個子兒都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