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邕第一次以天工員工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

　　之前的幾個月，他是和田教授，配合測試的同事小丁，以及工程中心的工程師們一起度過的。他幾乎沒休息過，即使有時間停一下，庫房裡那些堆積的技術文檔也讓他停不下來。

　　姐姐張虹找了他很多次，為他介紹了新的女朋友，芊芊似乎已是過去時，但他表示對相親沒興趣，後來乾脆不回call。

　　憤怒的姐姐將他的種種劣跡向上匯報給了母后大人，母后大人倒沒在乎相親的事，和所有的母親一樣，母后堅持認為自己兒子是最優秀的，怎麽可能找不到兒媳婦。但聽說他居然從大國企辭職了，則直接震怒，於是滿朝皆慌，姐姐都意識到自己惹禍了，趕緊私下給張邕通風報信，讓他務必小心。

　　張邕采取了同樣的策略，絕不回Call。他也和天下所有做兒子的一樣，絕不信母后會不認他，一切風浪總會過去的。

　　SKydon技術主管再一次收到張邕的郵件，但這次他愣住了，張邕的問題以及發送過來的數據，就是來自不久前還放在他辦公室的兩台設備，為了這兩台設備，他和雷還在電話裡吵了一架。天工集團並沒有自己的域名和信箱，主管不清楚是張邕和曉衛合作了呢?還是張邕就是那個據說無比巨大的中國項目的用戶?這次他覺得必須要向卡爾匯報了。

　　卡爾很快就明了一切，他歎到，“史蒂夫說的太對了，曉衛真的是個聰明至極的家夥，有這樣一個合作夥伴，很幸運也很危險。我們本來計劃將Yong做為我們了解中國市場的一個新渠道，但如今，這個渠道被曉衛提前買斷了。……”

　　“繼續和Yong保持聯吧，他問的問題盡快回復，這直接關系到中國基站項目。讓他填寫谘詢表，注明用戶信息，但寫不寫我們不用強求。”

　　囑咐完了主管，卡爾抄起了電話，“Tiger，你的中國之行臨近了，做好一切準備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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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本來是一個張邕有時間去相親的日子，如果再不去，他很擔心姐弟之情是否會因此斷絕。還有一點，今天似乎實在找不到不去的借口了。

　　借口總會有的，正準備給姐姐回個電話說今天有空的時候，田教授捧著一堆資料進來了。

　　“張邕，給工程中心的報告準備好了嗎?”

　　“都好了，等您看一眼再提交。”

　　“好，不急，沒有我和曉衛的確認，一定不要給他們。”

　　張邕點頭，田教授又把手裡的一堆資料放到他手裡，“看看這些。”

　　張邕接過來，心裡對姐姐又說了聲抱歉，“姐呀，真對不住了，不是我不聽你的話，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他匆匆看了幾頁資料，臉色忽然一變，緊走幾步，跟上了要離去的田教授，“田教授，這好像不是Skydon的資料。”

　　田教授不滿的看了張邕一眼，又四周巡視了一圈，“以後辦公室說話，聲音小一點。我可沒說這是Skydon的資料，你先看著，注意，這些資料要保密，在天工內部也不要對任何人說起。也不要多問，有什麽技術問題，找我，其他事曉衛會安排。”

　　張邕滿腹疑惑的點了點頭，回到自己座位上。

　　剛坐下，電話響了，是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

　　“張邕，準備一下，你今晚出發，去淮州，馬小青那邊投標，遇到了很大麻煩，需要你支持。

”　　“我?曉衛，我還沒參與過投標的業務，我去能幹什麽?還有，曹總不是在那邊負責嗎?”

　　“你去了自然知道自己能幹什麽，曹華和馬小青也不信你能解決問題，但是我知道你行，去吧，不用擔心，丟了單不用負責。”

　　被人信任是一種榮譽，張邕立刻接受了，“曉衛，我還沒出發，現在說丟單不吉利，我要是贏了，我要三萬塊的獎勵。”

　　曉衛一笑:“可以，回院裡找你們蔡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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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邕下了火車，馬小青早已在等待，他並不熱情的和張邕打了個招呼，領著他進了出租車。

　　“我不知道公司怎麽想的，你來幹嘛呢，對了，你的費用從那個部門出?要是算我們的，估計曹總一定不高興。”

　　“曹總去哪了?”

　　“他說有緊急業務，匆匆走了。我看他是溜了，因為這個項目我們毫無機會，前期他做的工作如今都沒意義了，乾脆走了。我不明白了，你挺聰明的一個人，幹嘛這會兒來背這個鍋。如果不是為了等著淮委那邊簽合同，我也一走了之了，淮工大這邊我們已經無法挽回了。”

　　張邕沒告訴他這是曉衛讓他來的，他對曉衛有一種很特別的信任，既然讓他來，總要試試。

　　“馬哥，咱別光說無法挽回了，說說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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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項目和之前一樣，除了技術資料的提交之外，加上了現場比測環節。

　　這種接近百萬的設備采購機會，一個普通用戶可能幾年才能等到一次，所以都格外謹慎，於是多個廠家的現場大PK，開展的轟轟烈烈。

　　也和之前一樣，Skydon一直佔據著優勢地位，曹公公細致入微的工作，使得工大的領導無論對天工的員工還是SKydon的設備，全都印象良好。

　　而實際比測的第一天，Skydon也不負眾望，無論還是設備集成度，重量，軟件操作界面，數據處理程序，實測精度，都得到了高分，綜合評比第一名。

　　第二天的比測內容不多，但范圍很大，遠程數據鏈對比，困難環境作業能力對比。只要在這一環節中，SKydon不比其他廠家差太多，基本上就穩操勝券。

　　有三家公司自知無望，乾脆退出了第二天的測試，只剩下了趙爺的天石，和曉衛的天工，1V1的 Kill。

　　前半程的測試，Skydon非常順利，天石人拿著瓦特的RTK，勉強能跟上步伐。

　　直到測試的路線忽然拐了一個彎，進了一片樹林，雙方立刻同時遇到了麻煩。

　　樹林靠山，被山體遮擋了三分之一的天空，而林內枝葉繁茂，幾乎將天空全部擋住。設備收到的衛星數量立刻從八九顆，直降到四五顆，並在4-6顆星中搖擺。

　　雙方的設備都無法得到固定解，只能等待。馬小青此時並不慌張，如果大家都不能固定，那麽最終勝利者還是天工。

　　大概十分鍾後，旁邊忽然傳來一種歡呼，“固定了，固定了。”

　　馬小青詫異的側過頭，天石的人興高采烈的在歡呼，這種情緒也感染了早已經等候的不耐煩的的測評小組，雙方一起慶祝。一名天石的工程師有意無意的向天工這邊看來，臉上一陣得意且揶揄的賤笑。

　　馬小青看了看設備屏幕，精度收斂到40cm左右，就幾乎停滯，再也無法前進。他心中一陣不安，但還是果斷地做出決定，這個位置也許有問題，不能繼續浪費時間，他吩咐人先把這點坐標存下，然後去天石剛剛測完的點。

　　雖然有了危機感，但馬小青還不算驚慌，一個點偶然性肯定是有的，也有可能，天石測的這個點，本來位置就好一些。

　　雙方交換了位置，繼續測試。

　　片刻之後，馬小青聽到了旁邊又傳來了歡呼聲，這次他再也控制不住，臉色變了。參與測評的專家組中，支持SKydon的人佔多數，此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馬小青一咬牙，記錄下來，繼續下一個。

　　雙方交換了三次位置，總共測了六個點，佳瓦全部得到固定解，Skydon無一固定。

　　馬小青心底一陣絕望，他想了一下，林中已經徹底失守，沒有必要繼續糾纏，還是繼續把測試做完吧，一份精度不夠的結果也是結果，總要好於結果不完整。

　　得到消息的曹公公當晚立刻去了淮工大，拜見了幾位負責人和專家，回來之後，一臉不善。他訓斥馬小青，“你們怎麽搞的?佳瓦的儀器會比SKydon強，而且強這麽多嗎?我不信，你們自己信嗎?……”

　　“我的全部工作都白費了，這下基本大局已定。六個點呀，秦院說，哪怕我們隻測出一個，都還有機會，但一個都沒有，他實在無法幫得上我們。”

　　馬小青心中也是無比難過，但不服氣，“曹總，我們操作上又沒什麽問題，大家就是面對面的比測，我們的儀器就是不能固定，我們有什麽辦法?”

　　曹公公一臉的似笑非笑，“你沒辦法，難道要我想辦法?好了，你想想如何補救吧，我廣州還有一個單子，今晚就要過去，有什麽進展你隨時通知我。我剛才向曉衛匯報了， 也許他會派強援來幫你。”當晚，公公乘風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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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小青講完整個過程，二人已經到了賓館房間，他給張邕泡了杯茶，卻發現張邕陷入了沉思，但好像隨即有所悟。

　　“小馬哥，或許我們還有機會拿回這個單子，我試試。”

　　“真的嗎?”馬小青一臉的不信，他現在連個努力的方向都沒有，根本想不出如何破局。結果已經出來了，不可能廢掉，也不可能再重新來一遍。

　　“第二天測試的數據，天石的結果我們能不能拿到一份?”

　　“為了公平公正，每一家的結果都是可以公開的，拿到結果不難。”

　　“這就好，我現在就要。還有，在最終結果確定之前，我們需要一次解釋和答疑的機會，能安排嗎?”

　　“測試結束後，本來雙方就有一次當面答疑的環節，應該在後天，之後就就宣布結果了。只是我覺得已無意義，又怕現場尷尬，本想推了，但招標方說這是標準流程，不能取消。”

　　“還有，我們在淮州有沒有其他的關系比較好的測繪用戶?我們需要一點幫助。”

　　“這個就更不是問題了，天工是塊金字招牌，我們隨便拜訪下任何一家，人家一定會笑臉相迎有求必應的。”

　　“好，聽我安排。”張邕一轉身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根牙簽，叼在了嘴上，一臉悲悲切切，“三年了，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不是證明我行，而是我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來。”

　　“我靠，你才是小馬哥！”馬小青一口茶水噴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