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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草》第49章 收之桑榆長而宰
  何朵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擺手道:“沒事沒事,學長,你彈的太好了,我都聽傻了!”可這一個倉促的動作,卻把手裡一直攥著的紙張掉到了地上。薄薄的A4紙在空中打了兩個圈,悠悠飄到了鋼琴手的腳邊。

  “咦,這不是《紅樓夢》裡的歌曲嗎?”男生紳士地撿起紙張,遞給何朵的時候,無意間瞥到了上面的歌詞。

  何朵苦笑一聲,不久前慘遭淘汰的挫傷再次襲上心頭,有些喪氣地說道:“是的,呵呵。”

  “喲,怎還愁眉苦臉的。”男生看到何朵患得患失的樣子,貼心地笑道。

  何朵萬萬沒想到,這個平日裡只能遠遠欣賞他背影的清冷男子,如今竟和自己四目相對。不僅說了這麽多話,態度還溫柔和煦。心裡不免湧出一陣暖流,方才的緊張也消弭了不少。

  “說來慚愧,剛才社聯的晚會節目,競選時被刷下來了。”何朵誠實地說道。

  男生又是呵呵一笑,雲淡風輕地說道:“這不很正常麽!《枉凝眉》這歌多難唱呀!除非你是民歌歌手,女高音,不然被淘汰不是很正常?”

  “真的嗎?”何朵眼裡略過一絲光亮。

  “騙你幹啥?你還真是有勇氣呢,換了是我,打死也不唱這個,沒膽兒!”男生像個溫柔的大哥哥,每一句話都說進了何朵心裡。

  何朵歡喜不已,由衷地說道:“肯定不會!你這麽優秀,彈得鋼琴這麽好聽,你想做的事情,肯定都能做成!”

  “哈!真的假的?這你都知道?”男生饒有興致地看著何朵,笑的合不攏嘴。

  “誰都知道啊!這學校裡有幾個像你這般會彈鋼琴的?就衝這一點,你也是number1。真的學長,我崇拜你很久了!”何朵話匣子一開,竟也忘記了害羞,一股腦兒把自己連月來的景仰之情滔滔不絕輸送了出去。

  “哈哈哈,你這個小丫頭怪有意思。來,坐。你是長笛隊吧?”男生笑道。

  “嗯。哇,學長知道呀?”何朵拉過一把椅子,貼著鋼琴一角坐了下來。

  “你不是經常也來練笛子嗎?我見過呀!你們隊長穆華還是我原來的學生呢!”男生毫無架子,跟何朵自來熟地聊起天來。按照以往在電視劇裡得到的經驗,鋼琴彈奏者們幾乎都是清一色高端大氣清冷個性,而眼前這位談吐卻極接地氣,實在令何朵大為感動。

  “是的是的!我們隊長說過,你是我們師爺呢!”何朵乖巧地諂媚道。

  “哈哈哈!被你這麽一說,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個老頭了!”男生咧嘴笑道。

  “學長這麽優秀,就算老也是帥的!何況你又不老!對了,學長,我很想問您一件事。如果問的不對,您能不能別介意?”何朵聊天狀態打開後,竟然越來越主動了起來。

  “喲,這麽客氣!你說好啦!”

  “我也想學鋼琴,可是你看,就我這樣的,能學嗎?”何朵脫口而出。

  “你伸手我看下。”男生聽聞後,認真地說道。

  何朵乖乖地伸出手,按照男生說的方法,五根手指頭張開後,以九十度的垂直角度輕輕叩在琴鍵上。

  “可以呀!你手指頭很長,和弦可以彈,就沒問題!”男生說道。

  “那,我能跟你學嗎?學長。”何朵終於說出了內心裡最重要的話。

  “可以呀!”男生不假思索地笑道。

  “哇!真的嗎?太開心啦,學長!哦不,師父!”何朵激動地跳了起來。

  “哈哈哈!師父倒不用叫,我教的人很多,都不叫師父的。我叫秦風,你就叫我秦風好了!”

  “那多難為情?師父就是師父,直呼姓名太沒禮貌了!我叫何朵。何必東風求解意,朵朵繁花由夢來。”何朵大言不慚地介紹著自己。

  秦風哈哈一笑,說道:“可以嘛!這自我介紹有意思,自己編的吧?”

  “嘿嘿,是的,師父你真厲害。”何朵樂呵呵地拍馬屁道。

  秦風無奈地搖搖頭,笑道:“你這丫頭厲害了,嘴巴可以的。還是別叫師父了,聽得我壓力太大。要麽就直接叫學長也行,我肯定比你大的。”

  “也行吧,學長!我八七年的,你呢?”何朵笑道。

  “確實長你兩歲,我是八五的。你是哪裡人?”秦風隨口問道。

  “魏州寧水的。”何朵乖巧地答道。

  秦風一聽樂了,說道:“真巧,我也是寧水人。你是哪個區?”

  “夏安區。”

  “巧了,我也是夏安區的!”

  “真的嗎?那你是哪個高中的?”

  “寧水二中。”

  “哇塞,這也太巧了吧!我也是!”何朵拊掌驚道。

  “哈哈哈!果然太巧了,既是老鄉又是校友!”秦風也覺得驚奇不已。

  何朵眼珠子一轉,見縫插針道:“那我乾脆叫你哥吧!行不?”

  “行!”

  就這樣,磨嘰了將近一個學期的何朵,竟然一下子就靠近了夢想。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大學的第一個學期在何朵渾渾噩噩的摸爬滾打中悄然過去,茫然也好,僥幸也罷,初入成人世界的五味雜陳伴著火車的轟鳴聲一路消散在回家的興奮裡。

  這一年的春節因為何勝軍優渥的收入來的更令人憧憬,也因何平的新婚燕爾變得錦上添花。彼時何文已經研究生畢業,順利進入省城的一家專科學校擔任班主任。三個孩子各成氣候,未來紛紛如撥雲見日般明朗了起來。

  新入門的媳婦小心翼翼地和婆家人穩步磨合著,各種脾氣和小性子尚在收斂之中。雖然何朵從一開始就發現了新嫂子的懶惰,但是礙於面子及小輩的身份,隻得憋在心裡。許嬌蘭愛屋及烏,對媳婦寵的沒有底線。每頓飯親力親為,根本不好意思讓兒媳下廚。

  每當一家人說說笑笑間消滅完一桌的飯菜時,何朵就迎來了與嫂子之間無聲的博弈。何勝軍與何平自是從不踏入廚房半步,飯後永遠都是緊接一支煙,賽過活神仙。何朵和嫂子則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什麽時候扯完取決於母親什麽時候開始收拾碗筷。

  何朵最大的願望就是等待嫂子主動起身,大方地說出那句“我來洗吧!”可每次嫂子都坐的穩如泰山,最後都是母親慢悠悠地站起來,端著一大摞碗筷顫悠悠走向廚房。何朵心疼母親身體,即便熬不來嫂子的勤快,也斷不能讓母親繼續頂活,隻得搶過許嬌蘭手裡的碗筷,不情願地走進廚房洗涮。

  平均每周會有那麽兩次,新媳婦實在過意不去時,會在許嬌蘭動手之前爽快地宣告出那句“我洗吧!”這自然是何朵最開心的時候,幾乎是感恩戴德地把碗筷交給嫂子,滿眼放光地告別廚房。

  何朵心裡明鏡一樣,如果家裡只有母親和嫂子兩個女性,一定是母親包攬全部家庭婦女的活計。有什麽辦法?畢竟自己不是長輩,更不是婆婆,只能在心裡默默不平。偶爾慫恿母親幾句,讓她吃完飯後主動要求兒媳洗碗,也會被母親以“說不出口”“這怎說呢”“等以後時間久了她會做的”等說辭推脫。何朵心疼母親操勞,卻也恨鐵不成鋼,無數次因婆媳關系和母親爭執,可最後都會以同一個理由被母親壓回去。

  “村裡哪家的媳婦不是這樣?趁現在我還能乾就多伺候著人家,等以後你媽老了不能動了,還不是要靠人家給你媽端茶倒水、端屎端尿嗎?你們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又能幫得上忙!”

  何朵無數次無語息鼓。母親這個做婆婆的自己不爭氣,那是真沒辦法。的確,這種不對等的婆媳關系不僅發生在何家,放眼整個紅嶺大隊,幾乎所有家庭的婆媳只見都是這般光景。

  不過對何朵而言,婆媳關系畢竟也是母親和嫂子之間的博弈。自己回到家最開心的事情之一,便是可以和寶貝大咪團聚。不論什麽時候,只要在家,她都會分出相當多的時間陪伴自己的愛貓。

  從八歲起就開始養貓,何朵對貓咪的憐愛實在是說不完也道不盡。村裡人養貓多是出於滅鼠防鼠的需求,狡猾的老鼠只有在貓的強勢震懾下才會對糧倉退避三舍。從何朵八九歲時起,老泉村的糧食收成逐漸增加,各家糧倉裡都堆積了不少余糧,鼠害也同步頻繁了起來。於是村民們突然掀起養貓的熱潮,只要聽說誰家母貓生了小崽,其他家都趕著上門打招呼領走。沒過多長時間,村裡到處可見大貓小貓的悠閑身影。何朵也是在這個時候有了人生中的第一隻貓。

  孱弱瘦小的橘貓在地上顫抖地爬來爬去,奶聲奶氣不斷呼喚著再無回應的貓媽媽。何朵捧起小家夥,一遍遍地輕輕愛撫著。小貓輕輕聞聞何朵的手掌,隨後乖巧地蜷縮在她的懷中,甚是惹人心疼。很快小奶貓就把何朵當成了親密的家人,成了她形影不離的小跟班。村裡人喂貓吃的多是饅頭面條,何朵會親口把饅頭嚼軟,再放到手裡喂給小家夥。晚上則把它抱進被窩,一人一貓相擁而睡。

  貓咪的出現給何朵的童年生活帶來巨大慰藉,她開始越來越關注小動物的感受,看到別人欺負雞狗牛羊時都會生氣喝止,只不過卻鮮少有人搭理這個怒氣衝衝的小丫頭。

  何勝軍一家還在老院裡住時,每年春季都會有燕子從南方飛回,把窩巢築在何家的房簷下。一到春暖花開時節,梁間雛燕們就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遠遠地看到大燕叼著蟲子回來時,就會瞬間精神抖擻爭先恐後地張大嘴巴呼喊父母喂食。

  有一天劉月生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土槍,帶著幾個跟班在山裡興高采烈地穿梭打獵鍛煉槍法,嚇得村裡的貓貓狗狗全都躲了起來。但是山裡的動物警惕心太強,跑得又快,劉月生折騰了一兩日都未能打到一隻獵物,後來就把目光鎖定到何勝軍家的燕子身上。

  這些家燕雖然會飛,但是對村民沒有任何警惕心,就算正大光明拿槍口對著它們,它們也不會明白是什麽意思。果不其然,一番聚精會神的操作之後,終於成功射殺掉一隻燕子。毫無戒備心的燕子好端端站在院裡的槐樹枝上,一聲驚天槍響後一頭栽倒到地上,整個腦袋炸成了漿糊,慘不忍睹。

  另一隻燕子目睹愛侶的死亡,淒厲地慘叫著,在院裡一遍又一遍痛苦地亂飛,儼然沒了理智。突然猛地一頭撞向牆壁,竟然一命嗚呼、自殺殉情了。

  幾隻小雛燕已經學會簡單的飛翔,看到父母慘遭噩運,嚇得在梁間來回撲騰,飛旋了一陣後紛紛跌落到院子下方的山坡灌木叢裡,下落不明。失去了雙親保護的雛燕,此後是生是死各自由命,很是悲涼。

  兩隻死去的燕子被並排放在院裡,原本雪白的肚皮被鮮血染的通紅。屍體直挺挺地面朝天空,四隻爪子僵硬的伸展著,無聲地抗議著命運的殘酷。

  人們像觀賞新奇玩意般圍在四周指指點點,何朵則哭的泣不成聲。那時劉月生早已是村裡的風雲人物,沒有人敢對他說個不字。何朵雖小,卻也同樣敢怒不敢言,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小橘貓看到淚如雨下的主人,嚶嚶叫著在她腳邊來回磨蹭。何朵哭哭啼啼抱起小貓,小家夥順從地往她懷裡一鑽,用頭蹭著何朵的臉,越發惹得何朵淚水漣漣。

  等到橘貓稍大一些,家裡的老鼠終於開始慌了。何朵和奶奶、母親一起,時常帶著橘貓一起捕鼠。大人負責翻動家具,老鼠會在驚動之下倉皇竄出,這時橘貓早已在旁準備就緒,一個猛子就順利擒住老鼠,幾乎百發百中。老鼠最多的時候,窗台上大大小小的屍體一度排滿,貓一天內都吃不完。偏偏每次捕到老鼠時貓咪都要先玩弄一番,鑽到床底下把老鼠放了又捉住,捉住又放開,反覆多次,直到心驚膽戰的老鼠精疲力盡,方悠哉遊哉大飽口福,時間更是拖長不少。

  山裡的貓大多是放養,白天窩在家裡睡懶覺,夜裡就會外出遊蕩。每次到了半夜,許嬌蘭和何朵便會在貓的呼聲中起身打開窗戶,貓咪便利落的翻出去。等下半夜玩累了又回來,趴在窗外呼喚主人。不管睡的多沉,許嬌蘭和女兒都會立刻聽到貓咪的呼聲,起身打開窗戶,橘貓便穩當的躍入家裡。何朵早已撩開被窩,貓呼嚕著嗓子鑽進去,躺在何朵的手臂上,與何朵同枕一個枕頭,一人一貓相擁而睡。

  然而好景不長,自打橘貓長大後,何文就開始強烈抗議把貓養在家中,更別說讓貓和人共睡一床了。

  “貓是幹什麽的?吃老鼠的!每天還在山坡裡鑽來鑽去,身上得攜帶多少寄生蟲、跳蚤和病毒?尤其是老鼠,那麽髒的東西,貓吃了以後會乾淨嗎?你們把貓養在家裡,還讓它上床,還讓它用人吃飯的碗喝水,用舀水的缸子喝水,朵朵還讓它用茶杯喝水,髒東西全都傳染到我們的餐具裡了!”

  “不能放在家裡,要麽就給別人家,要麽就把它拴起來!”

  “朵朵,你再偷用杯子喂它喝水!”

  “媽,你家朵朵又把貓抱進被窩了,你還管不管!”

  從小就有潔癖的何文,無數次跟父母強調誇大貓身上可能會攜帶的病毒風險。三番五次之後,許嬌蘭也忍不住心裡發怵。最後在何文的建議下,用一根繩子把橘貓綁在了草房裡。

  在這個按年齡和性別論資排輩的家裡,身為老么的何朵幾乎沒有話語權。無論她怎樣抗爭,都未能改變姐姐和母親的心意。

  草房是一個十平米左右的簡陋屋子,建在何朵家屋舍的邊角上。在何老爺子給自己打造的棺材入駐之前,裡面放滿了喂牛的乾草和麥稈,還有一個破舊的長條椅。綁住橘貓脖子的繩子就固定在椅腿上。

  被拴起來的橘貓從此鬱鬱寡歡,在經歷了長期的哀鳴無果之後,默然接受了主人的安排。它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對於一個僅有三四歲智商的動物來說,這樣的疑問終生無法解開。

  何文依然不允許何朵跟貓接觸,一旦看到何朵出入柴房就會大聲斥責,氣的何朵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好趁姐姐或大人不注意時偷偷溜進去,蹲在地上後,把貓放在腿上輕輕安撫。

  “咪咪,對不起,昨天沒機會來看你。你別恨我好嗎?對不起。”

  “咪咪,我給你帶了饅頭,我嚼給你吃。你怎麽不吃呢?”

  雖然何朵每次都用心的給貓嚼碎饅頭,一塊塊擺放在長條椅上,可等她下次再去的時候,依然會有很多饅頭原封不動擺在那裡。貓的飯量越來越小,體格也快速消瘦。要知道小家夥小時候吃饅頭時,經常吃的吃的就睡著了。頭就那麽完全栽到何朵手裡,鼻子嘴巴都懟在饅頭上,常常惹得何朵和母親忍俊不禁。而如今,哀怨的橘貓如泄了氣的皮球,滾圓壯碩的身體變得乾瘦孱弱,眼睛裡再也沒有昔日的神采,油亮的皮毛也開始乾澀打結,經常一擼就會薅下來一大把貓毛。

  何朵努力安撫著橘貓,溫柔地給它擼毛和抓癢癢,摸著摸著眼淚就唰唰滾落下來。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連許嬌蘭也看不下去了,就開始對橘貓進行了部分解禁。白天放它自由活動,晚上就關起來。一開始橘貓的確早出晚歸,倒也乖巧。漸漸的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何朵不得不隔三岔五四處呼喚,然而橘貓最終還是徹底消失了。究竟是死在了外面,還是有其他好心人收養,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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