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夫人冷笑地看向程雪瑤,道:“你還真是會說話?挑唆,你的意思是誰挑唆我?”然後定在門口的新糯身上,“她嗎?她是程家真正的小姐,用不著使這樣鳩佔鵲巢者才會有的惡心心思。”
“夠了,”程夫人沉著臉,說道:“濂兒媳婦,你對我有什麽不滿的,直接說,別在這裡陰陽怪氣。”
沈少夫人突然哈哈笑起來,指著程夫人道:“你是不是沒有腦子?一個被人故意換到你跟前的女兒,你還真當女兒疼了?我怎麽會嫁到有你這樣沒腦子姑奶奶的人家!”
說著就捂著臉大哭起來。
程夫人皺眉,還待說什麽,沈少夫人帶來的那些下人中,有人說話道:“姑奶奶別嫌我們家少夫人說話難聽,實在是這有事兒叫人像是活生生吞下一顆,會在心裡亂撞亂咬的蒼蠅一般惡心又難受。”
說得這麽惡心,那到底是什麽事?
新糯吃瓜的興致更濃了。
那仆婦也沒有再賣關子,緊跟著說道:“我們家少夫人才剛生下的孩子,就是被一個老仆換了她兒媳婦剛生的。現今,那家人都不知所蹤,他們手裡捏著我家的小少爺,您說此事該如何處理。”
程夫人這下不止覺得腦袋暈,眼前一片都是黑的,被大丫鬟扶住,趕緊地就道:“報官啊,難道來我這裡罵一通,孩子就能回去了?還有,你們在家裡,是如何叫人鑽的空子?”
沈少夫人冷笑道:“如何鑽的空子?難道姑母這裡,伺候孩子拉撒的事,也親力親為嗎?他們一家子都在府裡做活兒,想謀劃什麽,豈不簡單?”
程夫人還是不相信,真要被人偷了,你們怎麽又知道了?
“我可不不像姑母,”沈少夫人整張臉上都是諷刺,“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他腳底板一塊痣。”
今日她休養的差不多了,帶著孩子的時間便多一些,保姆給孩子換尿布的時候,她才發現不對勁兒。
加上有姑母家這換了孩子的事兒在前,她懷疑孩子有問題多於懷疑自己看錯,而且也不知為什麽,她抱著這孩子時總覺得很是別扭。
於是決心一查,不想竟查出這樣的事兒來。那一家人膽子極大,擔心一時間全走了引人懷疑,還叫他們在小姐院兒裡伺候的女兒留下來。
然而那個女兒根本不知道家人都去了哪裡,沈少夫人來之前,沈家人已經嚴厲審問過那丫鬟,她也只是說還沒有收到家人的信。
沈家還在商量如何報官,因為一旦報官,沈家女兒的名聲就別想要了,但如果不報官,私下查的話,她的親生兒子什麽時候才能找回來?
他會不會有程家這個孩子的好運?
沈少夫人在家裡實在待不住,便來到程家,逼程夫人出手幫忙。
畢竟那一家人能有那樣大的膽子,全是看姑母這十幾年後,疼假的勝過疼真的,疼外的勝過疼親的。
程夫人問紅著眼睛的侄兒媳婦,“你是什麽意思?叫程府來查?”
沈少夫人反問道:“怎麽,姑母給我們家帶來這樣打的麻煩,不應該幫忙嗎?”
可是程夫人根本做不了這樣的主,一時間臉色份外精彩。
新糯搖搖頭,轉身走了。
這個沈家的少夫人,也不是什麽好貨色。
口口聲聲把所有責任都推到程夫人身上,難道沈家就一點兒錯都沒有嗎?她這次回來,逼著程家給她正名,向外公布她才是程家女兒。
然而沈家那邊呢,自從她回來,就跟沒她這個人似的。
所以那個起了貪心,膽敢調換沈家孫輩的仆婦一家,未必不是看到他們的態度,覺得他們也是會對養在身邊的更有感情才如此行事。
不過一大家子人,能讓一家仆人換走親生的孫兒,也是挺有意思的。
梨院,新老太太見新糯回來便問道:“剛才是鬧什麽呢?聽兩個丫鬟說小話,是什麽親戚打上門來了?”
新糯笑道:“是程夫人娘家的侄兒媳婦,她前兩天才生,孩子卻被家裡的仆婦調換了。”
新老太太驚訝,“竟有這等事,不過能辦成這般事的,也必然是府裡比較看中的仆婦。”
“我沒多聽就回來了,”新糯說道,“那個沈家的少夫人,正鬧著叫程夫人為此事負責呢。”
新老太太一想就明白了,說道:“他們自己持身不正,也難怪下面的人會生出貪心。”
祖孫倆說了一會兒話,新老爺子就從外面回來了,回來第一句話也是問:“程家出了什麽事?我看好些丫鬟婆子都朝一個方向去。”
新糯便又說了一遍,新老爺子搖搖頭,道:“如果他們沈家當初能站出來為你撐腰,爺爺還能讓雙魚幫給他們注意著些。”
現在麽,不會管閑事。
什麽小孩兒是無辜的之類大道理,新老爺子一向不理會,他又不是聖人,更不會要求孫女兒成為聖人。
沈家那樣的,他們不站在一旁看笑話,便已經是對他們足夠同情了。
新糯注意的卻是另一點,“爺爺,你剛才說雙魚幫什麽?”
新老爺子一笑,道:“今日時辰還早,程家又鬧嚷嚷的,不如我帶你們兩個出去逛逛。”
去哪兒逛?
就去雙魚幫的河道。
夕陽鋪在水面上,給一艘艘入港停泊的船也渡上一層瑰麗的色彩,穿著短褐的船工們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談論著這一天的收獲。
新糯和爺爺奶奶站在岸邊,就見爺爺大手一揮,說道:“這些都是爺爺一點點做起來的,以後便都由你接手了。”
新糯懷疑自己聽錯了,爺爺說這雙魚幫是他的?
那為什麽之前還糊弄她?
新老頭笑呵呵地道:“那也不是糊弄你來幫忙,是想先讓你在雙魚幫確立一下威信啊。”
“新小姐。”
一道打招呼的聲音響起,是肩上扛著一個魚簍的陳大海。
旁邊一起下船的朋友們有小聲詢問是誰的,陳大海便解釋:“那次就是這位小姐幫了我和梅子。”
一時間,新糯便成為這些水上船工的自己人。
新老頭笑著朝自家孫女兒伸了伸大拇指:不錯。
既然決定告知孫女兒雙魚幫的事,第二天新老頭就安排幫裡一些有職位的人,去珍饈閣見一見。
這天新糯便請了假,又是在二師兄的珍饈閣,還有爺爺鎮場,雙魚幫少主人和幫中成員的第一次會面非常順利。
然而程家這一天就不太順心了,新糯回去的時候,半路上遇見了面色不太好的程宇安。
他向新老頭點了點頭,問新糯道:“最近怎麽樣?”
他才入仕沒多久,在翰林院當值,很多事情都要主動做,隔幾天還要在崇文館當值,因此在家的時間並不多。
已經很久沒有和新糯碰面了。
新糯笑道:“還不錯啊。不過我看你的神情不太好,怎麽,沈家那個被抱走的孩子還沒找到?”
程宇安神情複雜,搖了搖頭:“還沒有蹤跡。”
新糯:“那你好好找。”
看在他前世對自己也頗多照顧的份上,便不在此時落井下石了。
不過進府看見等在前院會客堂的程夫人,以及依舊站在她身邊的程雪瑤,新糯就不管那麽多了。
“呦,”聲音發出來之後,新糯都沒想到自己能這麽刻薄,不過還挺爽的,繼而笑道:“程夫人還留著這個養女呢?沈家那邊有看樣學樣的仆人,您就不怕程家再出兩個?到時候,程家的孫輩也被人換了,那可就好看了。”
一席話說得程夫人臉色黑了又紅。
在恢復以前的記憶之前,新糯還可能稱她一句母親,現在嘛,叫她一聲程夫人都是不記仇。
程雪瑤面色忿忿,“這又有什麽相關。姐姐看不慣我隻衝著我來就是了。何必、”
她突然住口,扶住程夫人。
然後新糯就聽見之前聽過好幾次的那個聲音道:“你不能再懟她了,沒看見大哥的臉色已經不滿了嗎?”
新糯玩味地看著程雪瑤,有些好奇前世一直站在高處踩她的程雪瑤,是一開始這個,還是這個不知道什麽地方來的孤魂野鬼?
或者她們前世也是這般密謀的?
不過,這一世,她準備痛打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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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前一天,新糯剛從府衙出來,就看見外面寬闊街道上,手撐油紙傘站著的玉竹清朗的男子。
天空中飄著毛毛細雨,從中午就開始下了,將新糯身上灑得潮潮的。
見她出來,元忱走上前兩步,將油紙傘傾斜到她這邊,道:“下雨怎麽不撐傘?”
“又不大,撐傘麻煩。”新糯說道:“你找我什麽事啊?”
二師兄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剛想完, 就聽他笑道:“沒事兒不能來找你?”
新糯:“當然可以啊。”
只是還有些別扭,本來挺對立的,後來說開了,關系緩和一些,但也沒有這麽友好過。
元忱又道:“其實還真有件事兒。”
新糯:---
“程雪瑤要的藥材,我都給她送過去了。”元忱說道,“今日她的人還來催了,應該是最近要用的,你注意一些。”
新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