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
“什麽聲音?”
李賀自夢中驚醒,聽見城外傳來的隆隆聲,當即跑到牆邊,見著關外情形,心中不由大駭。
“快,擂鼓,墨軍攻城!”
見一旁的士卒還倚靠在城牆上呼呼大睡,根本沒搭理自己,李賀也顧不上其他,親自跑向軍鼓所在地,拾起放在一旁的鼓槌便用力的敲了下去。
“咚咚咚咚......”
密集如雨的鼓聲響起,諸多尚在沉睡的夏卒頓時驚醒。
“快!”
而於此時,墨軍昨夜趁亂潛伏而來的先鋒此時已借著專用的鉤鎖和昨日被夏軍推翻的雲梯,已趁機攀上關牆,數千人的隊伍就地結陣,憑借奪來的盾牌組成小陣,為已快衝至關牆之下的墨軍大部隊爭取時間。
楊桓一早帶著驍騎營進了關中,此時剛好到了將府門前,聽著關門方向響徹的陣陣鼓響,隨即眯眼看去,關牆之上已是喊殺一片,城樓上已清晰可見墨軍身影,頓時心中一緊,也由不得其他,拎刀便跟著前面的大隊伍往城樓跑去。
此時,所有人都混亂到了一起,城牆上值夜的夏卒此時正拚死抵抗,但依舊吃了大意的虧,僅僅小半刻鍾時間,就有數段關牆被墨軍牢牢佔據,且關外墨軍正源源不斷的攀爬而上,情形前所未有的危急。
“所有人,跟我殺!”
夏坤穿著裡衣,也顧不上穿戴盔甲,提著沒了鞘的長刀,領著手下一眾親兵便往城樓殺去。
或是巧合,先行一步的楊桓正好被堵在了隊伍後方,此時見著夏坤領軍而來,隨即迎了上去,正欲開口說話,卻見夏坤搶先說道:“所有人跟我一道,殺將上去。”
而在此時,墨軍前軍也已攻佔楊桓等人前處的登牆斜道,此時正有數百人借盾結陣,緩慢向下方的楊桓等人推進。
“殺!”
伴隨著夏坤的一聲怒吼,眾人毫不猶豫的跟上最前面那道身影。
“錚!”
金鐵交鋒的錚鳴聲。
“噗嗤!”
刀劍入肉的割裂聲。
絡繹不絕的慘叫和哀鳴聲頓時和關牆之上的情形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只是聽起來多少有些讓人心中發麻。
夏坤挺身在前,揮刀砍下兩人,又挑開刺來的一槍,正要出刀再砍,身形便被擠上來的親兵護在了後面,楊桓當即閃身跟在夏坤身後,拿著剛從地上拾到的一把長弓和數支羽箭,目光凌厲的瞧著斜道上方露頭的墨卒。
一眾精銳親兵手此時則默契的結起龜矛陣,人數不多但卻極快的穩定了周遭近千人的軍心,隨即不待夏坤發令,隊伍便在左右兩側同袍的掩護下迅速向斜道上的墨軍方陣壓去。
“噗嗤!錚錚!”
雙方沒人說話,皆是竭力死戰,前排盾手相互碰撞,借著後方同袍的助力,推搡著對方的陣型,待到對方一個不慎,盾陣略一移位,己方同袍便會迅速將手中長槍精準刺出。
雖不是槍槍殺敵,但卻能極大的影響對手陣型,再借著雙方的推搡,使得對方漏洞更大,此時再刺一槍,霎時得手,長槍順勢抽回,對面陣型空缺,待到後面的補上,己方已又前移了兩步。
就這般如此往複,夏坤的親兵隊伍借助精良甲胄和趁手的兵器,逼得已快攻下斜道的墨軍不得不再度退到關牆之上。
雙方僵持在僅寬兩長二的斜道之上,人數多寡已不再佔優,絕對精銳的短兵廝殺和陣型掩護使得戰鬥進入了真正的白熱化,
一進一退,都是數條人命的消耗所致。 僅半刻鍾不到的時間,雙方中線已被屍體堵上,鮮血更是流了滿地,但處在下方的夏軍卻因此受到了不少影響。
“快,將屍體拉走。”
夏坤跟在陣後,見屍體和鮮血對己方的影響,隨即高聲喝道。
短暫的空檔時間,墨人也乘機調整部署,待到準備完畢,不顧夏軍動作的再度發起了進攻。
開始了又一輪的割據絞肉戰。
一時間,場面頗為僵持,雙方各不討好。
“咻咻咻!”
就在這兩難的境地,墨軍暴露的左翼被一陣箭雨覆蓋,遲滯在後的夏軍弓隊趕來,簡單列陣便張弓開射。
一時間,墨軍側翼響起了道道慘嚎,近千人的隊伍亦被壓在斜道上段進退兩難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前方的同袍挨個被夏軍抹殺。
“進!”
見墨軍陷入短暫混亂,夏坤敏銳的察覺到了製勝戰機,果斷對著軍陣喝道。
“砰砰!”
兩軍前列的盾牌再度相撞,但卻是夏軍主動進攻,一時間,方陣相交處發出激烈的廝殺聲。
楊桓跟在夏坤身側,張弓搭箭,不時對準上方露頭的墨軍就是一箭,雖無法絕對的克敵製勝,但連同一眾弓手的冷箭卻能極大影響墨人士氣。
“弩兵過來,給我射死夏狗!”
墨軍後方躲藏在盾陣之下的將領見隊伍被逐步逼退,不由惱怒的對著剛剛登上城樓的短弩兵群喝道。
只是,夏軍弓陣已成,此時已然協助步軍攻上了關牆,見著內牆各處箭跺口冒出來的腦袋,當即各自調轉了目標,齊齊對著對著城牆垛口處瞄準放箭,借著人多的優勢,死死的將想要冒頭的墨人壓在內牆裡側。
悍卒雖猛,但卻依然會死,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夏坤帶來的百余精銳親衛逐漸傷亡過半,其余各陣的步卒雖接連頂上豁口,但先前的優勢明顯不在。
楊桓瞟了一眼神色微變的夏坤,也顧不上其是否會出言勸阻,果斷抽出了橫刀,拾起地上掉落的步盾,邁步頂在了己方剛進步替位的士卒位置。
對騎卒而言,馬戰的訓練不論何時皆被擺在首要位置,其次是弓射和禦馬,最後才是步戰。
但楊桓卻是個例外,至少以往的經歷使其不至於對夏軍步陣產生生疏感。
左手執盾,右手執刀,楊桓全身心投入到當下戰鬥之中,眼見著前排接連有人倒下,心中那一份緊張也隨之加劇,好似初上戰場那時一樣。
“呼哧!”
聽著身旁同自己一般大口喘氣的同袍,楊桓面色凝重的收斂心神,準備著等到前方士卒倒地自己邁步補上。
狹窄的斜道,濃鬱的血腥味夾帶著蒸騰的熱氣,楊桓側頂大盾,在前排倒下的瞬間一個邁步,迅速弓身頂了上去。
劇烈的撞擊使得楊桓身影一晃,眼見著就要被對方推倒,楊桓果斷曲腿,身子猛然發力,頓挫之間,後方同袍也已頂上。
後背有了依靠,亦不再擔心會被敵人頂翻的情況發生。
短暫的寬慰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讓人喘不過氣的強烈壓迫,狹窄的空間之中,楊桓逐漸覺得胸口發悶,腦袋亦是有些暈眩。
失神間,也顧不得左右,揮起橫刀便是一通亂剁,也不知是否砍中了敵軍,但卻能很明顯的覺察到壓迫感逐漸在減少。
“砰!”
得到喘息,楊桓側頂大盾,再度往前突進,身後的隊友則借有利的空間對著前方一陣突刺,如此往複,一步一命,夏軍的戰果越來越大,短短半刻鍾時間,隊伍已然攻至關牆之上。
“再加把勁,將墨狗攆下去!”
眼見著自家的戰鬥節節勝利,被護在盾陣中的夏坤漏出身形,對著眾人高聲喝道。
眾卒一聽自家將軍喊喝,當即強打精氣,再度加快了突進步伐。
“咻!”
就在此時,夏坤突然汗毛炸起,正欲躲閃卻見一支羽箭直奔自己胸口而來。
情勢危急,慌忙間也顧不得其他,隻一側轉身軀,卻依舊快不過飛掠的羽箭,左肩當即冒出一串血霧,逼得夏坤連退兩步。
一側親衛見狀,頗為驚恐的慌忙舉起手盾將人護住,卻是為時已晚。
“走開!”
夏坤耷拉著左手,一把推開身前的親兵,隨即咬牙扯出扎在胳膊上的短小弩箭, 面色狠厲的喝道。
“告訴張璋和李賀,一炷香內若是城上還有墨軍,提頭來見!”
楊桓頂在陣前,面對一群拚死反撲的墨軍,心中苦不堪言,手中大盾接連被刺透幾次,鋒銳的槍尖亦是在身上的腹甲上劃出了數道凹痕。
或是先人庇佑,每每生死關頭,身側隊友都能及時擊殺對手,這才使其沒被扎成血葫蘆,對此,楊桓後背早已不知布上了多少層冷汗和熱汗。
且說夏坤,隻手拔掉弩矢,狠厲且鎮定的模樣使得周遭親衛軍心大定,更是讓遠處放冷箭的墨卒不由怎舌,隨即換了個地方又射來一箭,但卻沒能得手。眼見著襲殺無果,墨卒正欲補射,剛埋頭填好弩矢,正一抬頭,便被牆下飛來的箭矢扎中面門,一聲未發便已栽倒在地。
伴隨著時間的快速流逝,夏軍戰果正逐步擴大,眼見著己方快要落敗,親自指揮戰鬥的墨軍主將不由憤怒的在馬背上大聲喝道:“砲陣給我對準夏人佔據的區域。”
“將軍,我方將士尚在鏖戰,若是如此恐有大面積誤傷。”
聽著主將有些失去理智的命令,身為副將的墨軍將領不由小聲的在一旁提醒道。
涼慶聽罷,心中火氣更盛,轉頭惡狠狠的盯著副將沉聲喝問道:“你在質疑本將命令?”
副將聞言,暗道多嘴,隨即叉手施了一禮,低頭不再言語。
“告訴趙尚,今日要是還拿不下,便不用回來了。”
“踢踏——”
信兵領命,隨即拍馬快速奔向戰場前軍指揮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