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爺饒命啊……”
全城搜殺的錦衣衛緹騎湧向四面八方,每往一處,他們都有專人帶領,就算街市看到青皮地棍,也全部揪出來殺了。三個潑皮正坐在南街一處茶鋪內喝茶,被指引的人看到,立時被一伍緹騎從茶位上揪出來,就當街劈砍,鮮血淋漓。三個潑皮拚命哭叫哀求,但絲毫沒用,林平之決意殺光殺絕寧夏城所有的青皮地棍,為受害百姓討個公道,也杜絕胡虜來襲可能的隱患,緹騎們奉行他的命令,又豈會絲毫留情?
他們長刀亂劈而下,長矛刺捅而下,三個潑皮如殺豬般的嚎叫,在地上胡亂爬著,緹騎們就追在後面劈刺,一直到他們不動為止。長街上,隻留下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錦衣衛林大人突然對城內潑皮無賴大打出手,緹騎四出殺戮,鮮血滿地,城內百姓先是吃驚,再是擔心恐懼,這會不會是兵亂?自己會或被殃及池魚?
但消息傳來,百戶所只是捕殺胡虜細作,而且目標明確,安排縝密,就若早有預謀計劃,一切進行得井井有條。看良民百姓無擾,一個個讓人切齒痛恨的潑皮地棍卻接連淒慘死去,百姓們心思安定下來,然後心中就是無比的快意,甚至很多人放起了鞭炮慶祝。很多高官的危害可能普通百姓很難感受到,但這些青皮地棍的活動,卻跟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太多的百姓飽受欺凌了,但他們無能為力,各地潑皮無賴個個強橫,特別團夥,如騙行、打行等等,更有深厚背景後台,哪是普通百姓可以抗衡的?
洶湧的怒火,無比的委屈,早充斥各人心中,但眾百姓喊冤無門,狀告無路,特別若王奶奶這樣的人家,多年來飽受冤屈。現在,終於有人給他們討個公道了,他們才不管錦衣衛林大人以什麽名義捕殺街頭的潑皮無賴,最重要的,只要這些欺凌百姓的渣滓死了就好!人人拍手稱快,甚至不斷有義民加入指引隊伍,軍民合力,還寧夏城一個朗朗乾坤。
……
南街,一條低矮的小巷,一間破舊的屋內,一個麻臉漢子惱怒的推開眼前的婦人:“娘個雞卜,梅春姐,今日爺很不快活,你往日的本事都上哪去了?”他喝罵道:“就說方才的老樹盤根,你都盤在哪裡?”眼前的婦人有些白晰姿色,但滿臉的惶恐,她以被褥遮掩著身體,低聲道:“繆爺息怒,今日奴家有些不舒適,所以很多姿勢使不出來,讓繆爺掃興了。”麻臉漢子怒哼一聲,他下床穿好自己的衣衫,陰冷的道:“今月的‘草鞋錢’呢?”梅春姐忙道:“已為繆爺準備好了。”她說著也忙下床,從櫃子中拿出一個小包裹,有些不舍的交給麻臉漢子。
作為半掩門,她每月也要交“草鞋錢”的,還月初就要交齊一個月的錢,還幾乎佔她收入的大部分。她上個月本來就沒賺多少錢,這個月“草鞋錢”被收去,再緊衣縮食,自己與女兒怕也要挨餓好多天了。麻臉漢子劈手奪過小包裹,他掂了掂,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看著繆爺離去的背影,梅春姐神情憔悴又無奈,剛去了一個“馬爺”,又來一個繆爺,這些街頭的潑皮總是不絕,每次來還白嫖,更拿走了她辛苦賺取的皮肉錢。這時裡屋走出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約四五歲,穿著補丁的衣裳,滿臉的菜色。她走到梅春姐身旁,低聲道:“娘,俺好餓。”梅春姐忙道:“喜妹,娘這就給你熬粥吃。”
說到這裡,梅春姐忽然身體一陣震顫,就感覺一陣陣眩暈,忙用力扶著門。她女兒董喜妹也忙扶著她喊道:“娘,
你怎麽了,怎麽了?” 梅春姐強笑道:“喜妹乖,娘沒事。”心中卻知道,這是自己服用絕育藥後的後遺症,不由悲從中來,自己這一輩子,除了女兒,就什麽也沒有了。梅春姐曾嫁有一個夫君,生活在東街那片,只是女兒出生不久,丈夫就死了,婆家認為她克夫,生出的女兒也是掃把星,就將她娘倆趕出去。她娘家人認為丟人,也不讓梅春姐回老家的門。梅春姐一個弱女子被雙方都趕出來,又要養活一個女兒,想來想去沒辦法,好在她有幾分姿色,就搬到南街這邊乾起了半掩門。她做這種暗娼,周邊街坊鄰居不免議論,只是議論一陣,想想她也不容易,特別還要養一個女兒,有時同情下,還會送點菜蔬給她。周邊街坊男人同情時,也會照顧下她的生意。梅春姐乾起半掩門,自然也必須有所防孕措施。此時略有些避孕手法,如用魚膘,用羊腸等等,但這些東西價錢不斐,製作不易,特別眾男人逛蕩青樓窯館,那是去舒爽的,誰願意用這些東西?
所以風塵女子一般都想法服用些“涼藥”避孕,如用藏紅花,用麝香等等。不過這些雖然會影響生育,但不一定絕育,就有妓女在小妓院生產的,有妓女從良後生育的。放在正規的青樓,那就有絕育藥,卻是服用少量的水銀。
老鴇們在妓女們喝的茶水或日常食物內加入水銀,這個成本很低,而且絕對有用。當然,明面上是說偏方,或是香爐灰什麽,但實際就是水銀。服用後終身不育,而且對身體有很大的隱患。以梅春姐的能力,若不幸再生下孩子,那肯定是養不活,所以她一狠心,也喝下了水銀絕育藥。絕育是徹底絕育了,但服用後的後遺症時時困擾著她,頭昏,頭痛,失眠,多夢等等。身體的種種痛苦,還有想想以後很難從良,因為不能再生了,肯定沒有好男人會要她,梅春姐時常悲從中來,但為了女兒,她只能努力堅持生活下去。此時她略略靠在門邊喘息一會,待感覺身體好一些,就準備給女兒熬粥吃,不過這時她忽然聽到街上到處傳來腳步奔跑的整齊轟響,還有火器的爆響聲從城池各處傳來。梅春姐不由一驚:“難道胡虜打來了?”
她交待女兒藏好,她自己則小心翼翼的跑到街頭去看,就見許多鄉鄰也探頭探腦出來看,然後好象不是胡虜,似乎是百戶所的林大人在四處捕殺青皮,說他們是胡虜細作。剛剛打開半扇門,就看到大街上緹騎橫行,許多鄉鄰也探頭探腦出來看,然後好象不是胡虜,似乎是練總府的楊大人在四處捕殺青皮,說他們是胡虜細作。 有消息靈透的街坊喜氣洋洋低聲說,城內的潑皮地棍快被殺光了,梅春姐也更看到,剛剛從她家門出去,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繆爺”,不過此時他早沒有了剛剛的威風,正跪在地上,他磕頭如搗蒜,滿臉的淚與土,幾個手持兵刃的錦衣衛緹騎正圍著他,還有一個似乎本地的人帶著,然後繆爺就拚命的哭叫哀求:“幾位大人,俺真的不是胡虜細作啊,俺只是收帳的……”他更看到梅春姐,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就指著她叫道:“對了,俺就剛從她家收帳出來,不信你們可以問……”
他還有幾個字未吐出來,那領頭樣子的人說道:“確認了,繆朝勳,當地的潑皮惡棍,打行的打手成員。”說罷不再開口只是提刀剁下繆爺的兩條胳膊,一聲淒厲的慘叫響起,繆爺在地上疼的翻滾,兩名緹騎毫無慈悲之心,接著將他的兩條腿齊膝斬斷,隨後將他提起他懷裡摸出一堆物事之後丟在一旁的一架大車上面,其中一人在那一堆物事中挑出一直荷包,對梅春姐道:“是不是你的?”梅春姐下意識的點頭,那緹騎將荷包扔了過來,梅春姐雙手接過驚喜交加。那緹騎不再理睬她,只是高聲叫道:“錦衣衛奉命尋查胡虜奸細,爾等要以此人為戒,萬萬不要自誤!”
他喝道:“走。”幾個緹騎,拖著“繆爺”的屍體,就那樣離去,這時眾鄉鄰才轟的一聲議論開來。梅春姐緊緊的抓住自己的包裹,心中喜悅,這個月自己與女兒有飯吃了。同時聽說城內潑皮快被殺光了,她心下一松,似乎卸下了一塊大石頭,就輕松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