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死亡的恐懼,源自對生的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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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山河雲層,吹過草木花朵,吹過枝丫樹葉,吹出一聲一聲的“呼....”,將漠然的黑發吹的舞動,展露出白淨的面龐,和澄澈的黑瞳。
不知道過了多久,漠然看了多久的墳墓,在無數回憶中抓取他為數不多的感性一面之時,他的身後忽然出現一陣腳步聲。
“沒想到你還給自己立了一個墓”
清脆的聲音在漠然而後響起,讓他一下子就想起這個人的信息。
白倩。
漠然記住白倩不是因為白倩在他心中有多麽的記憶深刻,而是這人這兩天連續出現在自己面前,所以漠然對於她的記憶比較嶄新,這個人在他心中的數據也因為這兩次的接觸下來略有修改和補充,大體上和之前漠然的觀察沒有什麽區別,只是更加稍微細致了一些。
白倩,二中權貴,對於二中隱藏制度有著清晰的了解,對於局勢有著明確的認知,思維清晰,目標明確,喜歡表現“善良”,交朋友,關系廣闊,性格多變,以自己為中心,情感和關系只是她的手段.......
簡單的來講,她是一個好人,不過是裝的。
“你也沒想到我清楚的知道二中的潛規則,沒想到這麽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居然會以凌厲的手段解決掉劉偉”
漠然沒有問白倩為什麽會找到這裡,為什麽星期一不去上學,為什麽......那太蠢,沒內核的的詢問就如同小孩張嘴要超市的東西——需要依靠別人施舍般的回應。
結合行為來看,白倩翹課來到一個擁有四座墓碑的郊外山頭,如果不是為了墳裡的三個骨灰盒的話,那就是還沒進墳的漠然,因為漠然是這裡唯一和白倩有關系的人,因為漠然前一天的表現,
因為,白倩之前明確的表示了接觸漠然。
至於怎麽找到這裡的......
......
“嗯.....確實”
白倩頓了一下開口:
“你的改變太大了,讓我有些疑惑,究竟之前那個沉默寡言的漠然是你,還是昨天那個思維清晰,出手簡潔刁鑽且致命的那個人是你”
白倩走到漠然身側,靠漠然很近,他能清晰的聞到白倩身上的一股清香,隨著微風蕩過發絲,鑽入漠然的鼻腔。不同於那些工業香水,這種味道很淡,讓人舒心卻不會感到厭煩。
她烏黑的發絲滑到漠然的脖頸,臉龐然後滑倒空中。
漠然側頭,今天的白倩穿著黑紅色的校園百褶裙,白色的二中襯衫,腳上踏著白色的運動鞋,頭上簡單的用紅色的發繩扎起高馬尾,青春形象撘配,她的側臉也很完美。
和她相比,穿著黑色衛衣的漠然就像是一個無數街道人流的普通人。
她很漂亮,但是鮮豔的玫瑰是帶刺的,無數想要摘下花朵的人被玩弄,鮮血淋漓。
“這些是你的家人?”
白倩仔細的看了一下幾座墓碑,然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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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並沒有回答這句廢話。
“聰明人想要保持高效的行事效率,必須對某一個點形成快速而準確的判斷,以至於高效的蓋棺定論是他們的依賴”
“蠢人則是不太願意思考,所以他們所見既事實。”
“但是聰明人的判斷不一定一直準確”
“所以有時候聰明人和蠢貨是一樣的”
話飄進白倩的耳朵,讓白倩微微側頭:“你這是在諷刺我?”
漠然沒有說話,
只是看著遠方一條條起伏的翠綠色山脈,蔚藍色的遠方天際形成一條線,波瀾而壯闊。 她看著漠然看的方向,也面向前面的天空,沒想到這片荒郊野嶺居然有這樣的風景,像是回憶一般說到:
“.........二中的潛在制度從很久以前就存在,沒人知道它的錄取方式是什麽樣的,也沒人知道二中的升學率和校園環境如何,甚至被錄取的學生收到通知書時也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所學校。”
“它神秘,奇怪,如同一個都市傳說,但是沒人知道它的殘酷。”
“真實的二中就像一片孤島,上面有很多聰明的綿羊,這孤島荒蕪,怪石嶙峋”
“你猜......誰能活到最後?”
白倩看著漠然,那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少年,那個在雨夜微笑抬手的少年,那個在校園裡沉默寡言的少年,
是最善良,最道德的那隻綿羊嗎?
白倩利用感情,表達善心,做一個冠冕堂皇的善人,那漠然呢?
他,會是一個感情真摯,友愛的人嗎?
.......
...........
“小姐,有兩個人上去了。”
孤寂的山脈腳下,荒蕪的狹窄公路旁,停著一輛啞黑色的華貴轎車,車內後座暗紅色的真皮座椅之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少女。
車門打開,駕駛室的男人對著後視鏡說。
“嗯”
透過後視鏡能夠看到那個少女,那少女拿著書,低著頭,發絲從兩側肩部垂下,道:“我們再等等”
......
.........
白倩曾經以為漠然是一個把自己蜷縮起來不願意面對世界的刺蝟,但事實告訴他錯了,就像漠然說的那樣,她對於漠然的判斷完全錯誤。
她知道對於漠然這樣的人虛偽的感情和半知半解的相互利用毫無作用,那樣做漠然只會毫不留情的撕開面罩,然後將她所隱藏的一絲不剩的暴露。
她對漠然完全不了解,或者說,之前的了解與認知全部都被推翻了,巨大的改觀需要她重新來認識這個看起來威脅程度不明的同桌,所以她來了,她想要看看,漠然是一個怎樣的人。
“能吃肉的活到最後”
漠然看著看著,忽然說出這麽一句話。
白倩看著漠然,耳邊的話就像是道德法庭之上的罪證。但是面前的檢察官也不是一個為民辯護的好人,她在讚揚中行走,卻隨時將讚揚者槍斃。
“你是因為你奶奶的原因沉寂了兩年?”
她相信,在進入二中之前的漠然是不凡的,若非如此二中也就不會給漠然錄取了。而漠然的奶奶也是兩年前生病的,這些證據支撐下的這句話就是事實,她也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
漠然沒有說話。
白倩看著他,腦海中又不禁想起了昨天那一幕,那個行事周密出手狠辣的他,開口:“你看起來不像是為了親屬關系能夠做到這一步的人”
兩年,人生有多少個兩年,更何況是情況特殊的二中,還有那飄渺無蹤的威脅。
“親人關系是凌駕於情感頂端的,它可以是愛情,友情,師生情,親子情”
漠然看著前面的墓碑,訴說著他最後真摯情感的余溫,就像遠處山脈的紅霞落日。
“可你看起來並不悲傷?”
白倩看著漠然,看著這奇怪的葬禮,絲毫沒有顧慮的說出來漠然違背世俗的行為。
“死亡天生自帶悲傷,恐懼,還有不詳”
“因為人們懼怕死亡,貪念生存,然而死亡無罪,錯在人們的貪心。”
“......”
“真有趣,難道你不貪念生存?”白倩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有趣的人,好像他放棄了對漠然使用虛假的情感和帶著目的的善意之後,就得到了無比清奇的世界。
又或者清奇的是漠然?
“我貪念生存,但也直面死亡,罪責在我,我自然帶著罪惡追逐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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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倩看著漠然,好像知道他為什麽能夠隱忍兩年,知道他為什麽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卻能夠出手狠辣的解決劉偉,知道他為什麽......能夠以真摯的情感簡單的埋葬他的親人。
她看著漠然的發絲隨著落日的風隨意搖擺,看著他的眼眸,忽然笑起來。
“難怪你能迅速的解決劉偉,也難怪你能在校內掀起波瀾而處事不驚”
掀起波瀾?
漠然聽言眼神稍微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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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的官網需要實名注冊,還需要學籍號和身份證識別,同時需要時實ip地址,在多方驗證之下登錄。
而就在昨日下午,六點三十分。一段夾雜著雨聲的視屏被放在了【校園時事】版塊之內,視屏內清晰的標注了人物,以及簡短的介紹,還有,從頭到尾的畫面。
劉偉二中大家都熟悉,而漠然也有不少人知道,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發生的事,卻迅速引爆了二中議論,全都是一邊倒的劉偉活該,仿佛網絡之上全都是嫉惡如仇的正常高中生。
然而細心的人們卻發現,畫面之中的內容好像很值得考究,可惜聲音被龐博的雨掩蓋,聽不出什麽。
但在那些早已發現了二中潛規則的人們心中,看到如此畫面的他們,則形成了一個統一的共識。
那就是,劉偉,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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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西側,一座獨棟的朱紅色建築內,學生會會長辦公室。
“嘖,有人快我們一步”
一位少年倚靠在裝飾精致的黃木花架旁, 手上拿著手機,看著官網之內的視屏,不經怎舌。
手機屏幕之上,赫然就是以台球廳監控為視角的漠然劉偉一事,此時畫面模糊的正當播放到漠然抬手湊近劉偉的耳朵說了一句什麽,劉偉就癱坐在地上,沒有後續。
“劉偉這樣的人二中不少,相比較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我更關心那個長頭髮的人”
“漠然?”
方濤詫異的看向會長,會長黑色校服一絲不苟整潔,校服左上角的金盾簡潔而明亮,此時的他正看著朱紅色辦公桌上面的文件,不斷的觀看,批注,修改。
然後方濤想到了什麽,皺眉道:“漠然好像之前也挺出名,不過.....”
(不過方式不太好)
他在心中補充。
像是解決了什麽,會長輕輕放下手上的銀黑色鋼筆,看向靠在花架旁的方濤:
“不過毫無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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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搖頭:
“相比較與陽光下的瘋狗,
自然是黑暗裡的毒蛇更加的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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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山脈,漠然將骨灰放入墳墓之後不就便離開,而白倩也自行離去。青石台階之上的墳墓除了多一張照片,幾乎毫無變化,很難想到這裡剛完成一場葬禮。
遠處山脈,太陽一半落入大地,殘陽滿天,晚風呼嘯著,悲鳴著。
不知道過來多久,一席白衣走到台階上,輕輕的放下三捧花束,風吹的花瓣搖擺,吹得裙擺輕舞,
吹的漫天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