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過去,村莊的大部分房屋已經被赤橙的雄雄烈火啃噬殆盡,現如今的蔡斯村早已不複存在,只剩下那幾處被燒黑的磚牆還立在原地。
亮眼的紅色,血啊,地上到處都是紅色的血,村中白色的雪地已經被染汙成那般鮮紅,村民們的屍體四散在村莊的各處,他們趴著、躺著,被燒焦、被扭曲。
大量的血水從這些屍體上濺射而出,有些被當做漆油那樣刷在了牆上,有些則混雜泥汙從黑爾斯克腳邊流過。
看向周圍這些數不完的肉塊和殘肢斷臂們,他忽然感到胃部有一陣不受控制的抽動,隨後他本能的乾嘔了幾聲,他從嘴中吐出不少東西。
雪天、碎屍與血跡……
這個畫面,他可太熟悉了……
“艾雷德爾之燼的鴉村?”
目睹著這副殘忍的景象已經很久很久,已經呆若木雞的黑爾斯克,有些哽咽的低語道。
大股臊腥的血氣與焦味所混合產生的惡臭不斷透過鼻腔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這裡已經成了一座殘忍的血肉屠宰場。
他徹底害怕了,他沒想過遊戲裡那些陰暗惡心的場景真的能被搬到現實裡,而現在這些景象就呈現在自己的眼前,他能聽到、聞到、看到,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接受不了這麽惡心的景象。
“媽的,這誰愛玩誰玩吧,反正老子……老子要回家。”
一想起被魂遊支配的恐懼,那時他的瞳中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那份神采,想到這裡,血腥的屠殺過程開始在他的腦中以各種形式上演。
他打死都不想冒這樣的險進去,鬼知道這村子裡頭藏著什麽可怕的怪物、陷阱,當初他在遊戲裡就已經感受過什麽是真的陰間,而且在遊戲裡頂多是搞搞心態,但現在,這可是在玩命啊。
轉念一想,他發現新手村還是很不錯的,有吃有喝還有住,至少比這強上一萬倍,他現在寧願回到羅斯蘭身邊混吃等死。
說著,黑爾斯克轉頭就要離開,但因為之前的體力消耗導致的體力不支,再加上心裡頭的恐懼,他還沒出走出兩步就因為腿腳發軟,一屁股摔倒在了自己的嘔吐物裡。
“咳咳咳咳……呸。”
他一聲聲咳嗽,拖著自己不停使喚的雙腿爬回了樹叢裡。
然而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一絲喘息聲,非常的微弱。
“難道還有活著的人?”
黑爾斯克閉上眼睛緩緩呼吸,他把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到耳朵上,此刻的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唯獨能夠聽到的就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聲。
他嘗試著用獵人獨有的感官去尋找還存有呼吸的活物,這對外人來說聽上去似乎是有些扯淡,不過在黑爾斯克這裡他是真真切切能做到的。
他曾經和羅斯蘭練習打獵時訓練過這方面的感官,而且他也常常用這種特殊的感官去確定獵物的位置,就算周圍的聲音多麽嘈雜,他都能運用這份感官去捕捉那些常人無法分辨的聲音。
終於在依憑這種感覺下,他在冥冥之中聽到了一絲絲微弱的呼吸聲。
他轉過頭把目光放到遠處的一口泉井旁,果然在井口那邊的屍體裡還躺著一個較為完整的人。
“怎麽辦,還有一個人活著。”
看著躺在泉井旁的人,黑爾斯克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他不能見死不救,萬一這個世界的設定裡有人性值怎麽辦,但奈何自己實在是太慫了。
他的呼吸聽著越來越弱,
黑爾斯克估算了一下自己與他的距離,只有五步之遙。 “上輩子他媽當軟蛋就算了,都穿越了難道他媽還要當軟蛋。”
他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抹了把眼角的淚水,他強裝著讓自己的眼神凶狠起來,然後一鼓作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堅持一下,我現在帶你離開這裡。”
黑爾斯克一個滑步快速來到那人的邊上說道,隨後他扯下身上備用的布袋,用嘴撕下一塊乾淨的布料準備為他包扎。
“是……是你啊,我是查森啊,哈……我現在這副樣子你恐怕已經認不出我了吧……”在急促的喘息聲中,他的嘴唇微微起伏,勉強的發出來了一些聲音。
“查……查森”。
聽到他話中這熟悉的名字,黑爾斯克忍不住看向他那張已經被撕開半邊的臉。在模糊的血肉下,他恍然認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錯,這是他從小認識的夥伴之一。
黑爾斯克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很深,在前兩年的成人禮中,他孤身一人摘下了一頭老狼王的腦袋。
“別白費功夫了黑爾斯克,我已經活不久了,快跑吧,村子裡面有怪物,趁它還沒有發現你之前,快跑……”。
“我殺了這麽多,果然還是沒能逃過去……”
他將紅色的手掌搭在黑爾斯克忙碌的手上,他想推開黑爾斯克,但那時他卻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支撐他這樣做。
看著查森胸口不斷湧出的血,黑爾斯克包扎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他明白自己現在這樣做已經是徒勞。
他的傷口實在太嚴重了,三道巨大的爪痕撕裂了他絕大部分的身體,這樣的包扎是不可能替他止血的,他現在還能撐著一口氣和自己說話就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是什麽樣的怪物,查森!”他摸著查森那半邊已經鐵灰的臉,焦急的問道。
“你聽我的,快走,我已經殺了這麽多,最後……”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結果用盡最後一口氣氣也沒能將話說完。
倒下前,他艱難的將懷中一份被羊皮包裹的書塞到了黑爾斯克的懷裡,隨後他的嘴中吐出一大灘血泡,最後倒在黑爾斯克的一旁死不瞑目。
黑爾斯克接過那本沾滿血的書,他揭開羊皮粗略的掃了一眼裡面的內容,他發覺這根本不像是書反而更像是一本筆記。
這筆記上面潦潦草草的寫了很多東西,還沒等他從中尋找一些線索,黑爾斯克就被另外一陣奇特的聲音吸引了注意。
那陣斷斷續續的哐當聲從村子過道的東面傳來,沒猜錯的話那邊應該是村子禮拜堂的方向,難道那隻襲擊村子的怪物就在那裡嗎,或者是那裡還有活著的人在?
他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在急忙收拾好筆記後他便起身朝禮拜堂的方向跑去。
在前往的途中他耳邊的那陣哐當聲開始不斷的退減,直到這聲音結束還沒一會,他又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痛苦卻又帶著憤怒的呼喊頓時覆蓋了周圍一切的聲音, 他正一遍遍重複著嘴中的那句話,在這之後他發出了一陣咆哮,那是一種脾氣暴躁的野獸獨有的咆哮。
尋著他聲音傳來的方向,黑爾斯克最終在禮拜堂前的小廣場那裡停下了腳步,他來到廣場前的水池旁,隔著池子上倒塌的神像,黑爾斯克看到了那個身處廣場中央的男人。
他的脊背開始不自覺地發涼,心頭那份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烈……
那個身著板甲的男人正背對著黑爾斯克跪在那裡。
可以看出他身上的盔甲已經嚴重變形損壞,原本的銀灰色也被血染成了暗紅。
但男人卻並沒在意,他只是跪在那一片血泊之中,跪在一個比他身形大數倍的屍體前小聲的哀嚎著。
那個倒在他面前的屍體看上去並不像是人類的屍體,因為他不僅頂著個狼的腦袋,全身上下也都是被漆黑的毛發所覆蓋著的,只有從它那粗壯的四肢那裡還可以勉強看出一點點人形。
見他在屍體旁自言自語的嘀咕著什麽,黑爾斯克把手放在腰間的短劍上,他抱著本不想打擾男人的意思慢慢朝著他的位置一步一步挪動腳步靠近。
他確定他的腳步很輕,就像羽毛落在地上似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但忽然,那個男人嘴上念念有詞的話戛然而止,在一陣盔甲的哐當聲過後,他從血泊中站了起來。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黑爾斯克的靠近,突然他拔出那把插在怪物腦門上的劍,痛苦的說道:
“救救我啊,陌生人,求求你,求求你……殺了我,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