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嗎?”看著遠處神族的城牆，月邪微微冷靜下來。

　　紫君末從儲存空間裡拿出幾壺酒擺在二人面前。

　　“我喝就算了，你喝什麽?萬一唐初離偷襲呢?”

　　“不會這麽趕巧的。”紫君末也無法接受唐枉瑤包庇唐初離的事，他心裡也難受得很。

　　二人相對無言，一時間只有酒水聲和吞咽聲。

　　“你說，瑤瑤究竟是為什麽啊?她明明知道那不是他哥哥，卻還是替他隱瞞他的身份。”紫君末微醺時，月邪已經喝醉，他擺著酒壺，痛哭出聲。

　　“或許……她是受到了威脅?”

　　“之後唐初離幾乎每天都在殺人，哪有功夫去管她?她就算受到了威脅，也早就能逃出來了才對。”

　　“有可能……太過害怕了?”

　　“行了，你就別替她找理由了，無論什麽理由，她都是錯的。”

　　的確，在這件事上，無論什麽理由都無法洗清唐枉瑤的錯誤。

　　“之前你不是說，見到瑤瑤之後，你就會心軟的嗎?還拜托我到時候讓你清醒一些。怎麽現在，我反而要讓你糊塗些了?”

　　“我也以為，我對瑤瑤的愛，可以讓我足夠心軟，原諒她的。可是啊——我一想到，我哥哥死的那樣慘，而她就在旁邊看著……紫君末，你理解我嗎?我對瑤瑤的愛，不足以掩蓋我對唐初離的恨……我一想到她竟然幫著唐初離瞞著我，竟然在我哥哥死的時候不來告訴我凶手，一想到即便是姑姑死了她也無動於衷……君末，我恨啊！我的哥哥，我的姑姑，全都死在她所謂的‘哥哥’手裡，可她因為那點親情，因為那點害怕，她竟然放任她哥哥殺了這麽久的人……她怎麽忍心看著的?她哥哥的命是命，我姑姑、我哥哥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紫君末沉默不語，在這件事上，他也覺得唐枉瑤的做法非常荒謬。

　　“我之前一直覺得，或許是我們想錯了，我和瑤瑤是情侶，我對她那麽好，她怎麽可以看著我哥哥被人殺死了還包庇那個殺人犯呢?可是現在看來，是我想錯了，瑤瑤她……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來。我記得很久之前你說，瑤瑤不簡單，那時我還不信，現在一想，我可真是個傻子，我怎麽就輕信了瑤瑤……我怎麽能信她……”

　　紫君末輕撫著他的後背，兀自喝了一口酒。

　　“神族啊，沒一個好人。”紫君末想起剛剛見過的唐隱靈，搖了搖頭。

　　“是啊，沒一個好人，就連瑤瑤也不是好人。”月邪趴在他肩膀上，不停地念著唐枉瑤的名字。

　　過了很久，他哭累了，喝醉了，在紫君末肩膀上睡著。

　　“其實她也失去了她的母親，應該也很痛苦吧。她應該……也知道懺悔了?”紫君末說完，才發現月邪已經睡著。

　　“算了，我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想來若是阿瑾真的死在唐初離手裡的話，我應該也會對瑤瑤生恨的吧……”

　　他歎了口氣，繼續喝酒。

　　第二天

　　他準時來到唐隱靈住處前，接她去會議現場。

　　唐隱靈看到他，有些意外。

　　“瑤瑤她……還有月邪……”

　　“嗯……他們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們去解決吧。”他走到內裡斯身前，接過唐隱靈的輪椅。

　　“讓我來吧。”

　　內裡斯詢問著唐隱靈的意見，唐隱靈點了點頭。

　　內裡斯這才放手，遠遠地跟在二人身後。

　　“說起來，今天的會議，還真必須要你出席呢。”

　　“哦?”唐隱靈疑惑。

　　“神族的軍隊一直在神族附近保護著神族的子民，未曾離開過。而我們思來想去，神族地界內還是神族人最熟悉，防禦這一塊，還是神族的軍隊最適合，只是他們只聽從軍令調遣，我們也沒辦法讓他們前來防禦。不知道族長走之前有沒有攜帶軍令?若是軍令在唐初離手裡，那可就麻煩了。”

　　唐隱靈微微一笑。

　　“前方就是議事的地方嗎?”她繞過了這個話題。

　　玉清寒說得對，軍令就是在唐隱靈手裡，只是她不想給，所以才一直隱瞞行蹤，也不來和大部隊匯合。經過她的反應，紫君末確定了玉清寒的猜測。

　　紫君末看著唐隱靈平靜的樣子，推她進了會議室。

　　眾人向他們看過來。

　　“諸位，這位的身份想必不用我多介紹了，神族族長，唐隱靈。”

　　大家打量著她，隨即收回了眼神。

　　“既然神族族長來了，那麽請把軍令交給指揮長吧。”一名軍官模樣的人說道。

　　“軍令?”唐隱靈笑了笑，“我之前沒有參加過大家的作戰會議，所以不太清楚，七軍聯盟，是要把自己所屬種族的軍權交給紫君末的嗎?”

　　“是的。”玉清寒點頭，“我們先確定一件事吧，軍令在你手上嗎?”

　　眾人緊張地看著她，若軍令不在她手上，反而在唐初離手上的話，那就糟糕了。

　　“在。”唐隱靈點頭。

　　眾人松了口氣。

　　“那就好，現在請神族族長把軍令交上來吧。”那名軍官說。

　　唐隱靈沒有拿軍令的動作。

　　“我還不能交。”

　　“什麽?為什麽?”她的拒絕出乎眾人意料。

　　“大家……對我，或者說，對神族很有敵意。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可能交出軍令呢?”

　　那些人沒想到唐隱靈竟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正因如此，你更應該交出軍令。神族做了那麽多錯事，現在正是你們將功補過的好機會！”

　　“錯事?我們做錯了什麽事?”唐隱靈犀利的眼神看著那名軍官，“唐初離是人形兵器，是紐克萊因斯當時塞給我們的人形兵器，不屬於我們神族人。”

　　“可寧音明知道他是人形兵器，還是收養了他，不是嗎?”

　　“當年的唐初離只是一個孩子，換做哪位母親都不會輕易把一個孩子拋下的，我們也不知道唐初離之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道?唐枉瑤不是說了嗎?她早就知道唐初離是人形兵器，而且還在看到他殺人之後替他隱瞞了身份！”

　　“當時唐枉瑤是因為驚嚇過度，又受到了唐初離的威脅所以才隱瞞了事實。”

　　“不管是什麽原因，你們神族都是幫凶，一個唐初離對大陸造成了多少危害?”

　　“實際上我們神族也是受害者，上一任神族族長就是在唐初離手下死去的。說起危害，我們神族所受的不比你們要少！”

　　“你……”那名軍官指著她，“唐隱靈，我現在是因為你父親才對你是這樣的態度，你少在這裝什麽無辜，你不叫軍令是嗎?來人，把她給我拿下，搜身！”

　　“好了！”紫君末看事情要鬧大，連忙阻止那名軍官。“神族族長還沒說完全不交，我們應該好好談談。神族族長，你為什麽不交軍令?你應該知道現在大陸處於什麽情況之下，現在正是需要軍隊的時候，難道你不想守衛自己的家園嗎?”

　　“我可以交軍令，只是有條件。”

　　“條件?”那名軍官被她的話逗笑，“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麽情況?就你們神族現在的地位，還敢和我們談條件?”

　　“地位?什麽地位?”唐隱靈仍是那副淡然的樣子。“我神族仍是大陸最富有的種族，也是科技最發達的種族。我在從神族皇宮撤離前，將萊德家族的繼承人和時空塔繼承人全部帶在了身邊，你們若是想打贏這場仗，錢、兵和武器，每一樣都不能缺了我們神族的幫助。順便說一句，時空塔和萊德家族只會聽從我的指令，你們若想強製奪走錢財和武器，是不可能的。怎麽樣，現在我有資格和你們談條件了嗎?”

　　的確，萊德家族掌握了大陸最多的錢財，而時空塔掌握了大陸最尖端的武器，神族仍是擁有著極高的戰鬥力，他們不能小看神族。

　　幾人對視了一眼，這唐隱靈的態度……有些強硬啊。

　　表面上看著有些弱，但那氣勢可一點也不弱。

　　“什麽條件?”紫君末問。

　　“這個……我需要與你私下談。”

　　私下談?紫君末有些意外。

　　“什麽條件需要私下談?”玉清寒問:“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嗎?”

　　“暫時不能。”唐隱靈搖頭，“若條件談妥，我自會公布。”

　　眾人目光轉向紫君末。

　　“我們似乎……也並沒有一定要依靠神族取得勝利。兵力上，即便是再多，唐初離出手也能滅掉這些軍隊，有沒有神族的兵結果都是差不多的。財力上，大陸各大家族都有捐贈，族民們也為了戰爭勝利而進行了捐款，神族雖然有錢，但我們似乎也不是非用不可。至於武器，人族正在研究。”月邪是不願紫君末受到要挾的，於是說出自己的分析。

　　“其實就算我們不答應你的條件，為了你的種族，你也不可能不與我們合作。”

　　唐隱靈看著月邪，仍是不見窘迫的神情。

　　“唐初離的下一步動作，會是在妖族西北地段進行攻擊。那裡防禦薄弱，是短時間內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若你們需要，我可以告訴你們他進行攻擊的準確地點。”唐隱靈的手指向紫君末身後牆上掛著的地圖。

　　“哪裡?”紫君末回頭看著那地圖。

　　“就是這個村子，再往左一點的那個。”唐隱靈回答。

　　紫君末看著唐隱靈指出的地點，陷入了沉思。

　　“不僅如此，還有魔族的西南角，他也一定會在那裡布下攻擊。”

　　幾名軍官面面相覷，紫君末和玉清寒、月邪等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驚訝。

　　“喂，你確定嗎?唐初離下一步真的會在這兩個地方行動?”軍官看到她臉上的自信，問道。

　　“確不確定……你們試一次就知道了。”唐隱靈回答。

　　“你是如何知道唐初離下一步的計劃的?”紫君末問。

　　“推理。我這一路上去過很多地方，各族最容易被攻擊的地帶我都清楚。而且我從小和唐初離一起生活，我知道他的思維方式和處事方法，能夠推理出他下一步的動向。”

　　“那之前怎麽不見你出來阻止他?”月邪懟道。

　　“就算我站出來說唐初離會殺掉那些大人物，或者告訴大家他接下來的動向，誰又會信?”彼時她不過是神族不受寵的大公主，她的話，只會被人當做胡編的故事。

　　“所以唐初離在殺掉魔神皇等人的時候，你已經知道唐初離的身份並且知道他會殺掉這些人?或者說，你早就知道他是誰?”紫君末敏銳的捕捉到了她的話。

　　唐隱靈微微挑眉，這一點錯誤，竟然被他捕捉到了。

　　“那你知道他會殺你母親?”月邪有些無法相信。

　　“是。”唐隱靈點頭。

　　“那你不阻止?”

　　“這是母親犯下的過錯，若她當年沒有執意收下唐初離，或許唐初離就會被紐克萊因斯銷毀，也就不會造成現在的情況。因此，這是她必須要贖的罪。”

　　而且寧音若不死，神族現在更不能被大陸接納，她也無法帶著神族族民們逃出來。

　　若犧牲母親一人，能夠保全剩下的神族人，那麽這種程度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畢竟她們要保衛的是整個種族。

　　“好狠……”有的軍官低聲說道。

　　“君末……”玉清寒給紫君末遞過去一個眼神，紫君末立刻會意。

　　若唐隱靈真的能準確預測唐初離接下來的舉動，那麽她將是這場戰爭勝利的關鍵，這樣的她，自然有和他們談條件的資格。

　　“那我們現在先談……”

　　“先派兵過去支援吧，唐初離應該會在明天上午行動，我們還有時間。”唐隱靈打斷了紫君末的話。

　　營帳內的人看向紫君末。

　　“月邪，就按神族族長說的做吧。我現在去通知念殤一聲。神族族長，明天之後，我再和你商議條件，如何?”

　　唐隱靈點頭同意，她目的達到，自己搖著輪椅出了營帳。

　　“殿下！”內裡斯已在營帳外守了半天，裡面他們的談話也聽得一清二楚。

　　“送我回住處。”

　　“是。”

　　內裡斯推著唐隱靈離開。

　　“殿下，您究竟是怎麽知道唐初離接下來的動作的?”雖然說是靠推理，但內裡斯也和唐隱靈走了這麽多天，為什麽他就沒有推斷出來?

　　“之前的大陸聖戰，父親就是憑借著對深淵之主的了解和對大陸各族的了解推斷出了深淵之主的行動，從而阻止了許多小型戰爭。我只是繼承了父親的能力而已。”

　　“說到底，還是因為您聰明啊。”內裡斯讚歎道:“您從小就比其它孩子要聰明許多，也只有您完美傳承了您父親的智商。”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跟著唐隱靈的原因。

　　唐隱靈淡淡一笑。

　　“請等一下。”紫君末從他們身後出現，“我想和你聊聊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可以嗎?”

　　.

　　神族儲君殿

　　“過來。”唐初離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回來，身上滿是血。凝雪瑾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嘔吐起來。

　　“做什麽?”她看著他手裡滴血的劍，想來他是跑到哪個地方殺人去了。

　　“給你上藥。”唐初離看著她身上的傷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只是封鎖了她的冥力，又沒對她的身體做什麽，為什麽她的傷口這麽多天還是沒有愈合?她的自愈能力不是極強的嗎?

　　“不需要。”凝雪瑾坐在原地不動。

　　“不需要?”唐初離走到她面前，拿劍戳了戳她的傷口。

　　“不疼嗎?”

　　凝雪瑾咬緊牙，搖了搖頭。

　　“不疼。”

　　唐初離冷笑一聲，強行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檢查她的傷口。

　　真的一點都沒愈合，若是他再不拿藥來，她可能會因為傷口感染嚴重而死。

　　尤其是她手臂上被繩子勒出來的傷口，深可見骨。

　　“你想做什麽?”他扳過她的臉，仔細看著她的眼睛。

　　“什麽想做什麽?”

　　他低頭看著她的傷口。

　　“為什麽不愈合?”

　　“我怎麽知道為什麽不愈合?”

　　“老實回答，你不想受更多苦吧?”

　　“我說了，隨便你打。”

　　唐初離深吸了口氣。

　　“凝雪瑾，你想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你在問什麽?”

　　“我……”唐初離看著她， 咬緊了唇。

　　“問你的傷口為什麽不愈合?你的自愈能力不是很強嗎?”

　　“我怎麽知道，我還想問是不是你對我做了什麽呢。”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傷口，蹙了蹙眉。

　　“我隻封鎖了你的冥力，至於其他的，我什麽都沒做。”

　　“或許就是因為你封鎖了我的冥力，所以我的自愈能力才下降了啊。”

　　“這種話你自己會信?”

　　“我當然不信，這不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你嗎?隨便胡說一個理由咯。”

　　唐初離歎了口氣，他真是拿她沒辦法。

　　“你是用了什麽方法，減緩了自己的愈合速度，對吧?”

　　“沒有。不信你可以檢查。”

　　她那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莫名有些可愛。

　　“我來給你處理傷口吧。”注意到她正在看他的劍，他收回了萬靈泣血之劍。

　　“這劍現在算什麽?紫海封靈劍?應該已經變異了吧?”

　　“它現在叫萬靈泣血之劍，和紫海封靈劍不同。”

　　凝雪瑾看著他拿出藥瓶，仔細的給她上藥，動作極是輕柔。

　　打她的時候那麽狠，現在又那麽溫柔?她有些摸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麽。

　　“喂，從很久之前我就想問了，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你小時候，百級階挑戰開始。”

　　“真的?為什麽我覺得你在說謊?”

　　唐初離抬頭，看了她一眼。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