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夕陽殘留的余暉,吳世璠以及他身旁的一行人等,前往返回五華山的路途之上。
跟在吳世璠鑾儀車駕後面的,除去自己的侍衛之外,還有五個擁有年輕面龐的蒙古漢子。
這五人,一眼望去,便知曉他們是久經歷練於沙場之人。
吳世璠很是高興,一百兩銀子和一顆跌打損傷藥丸,就換了十名馬卒。
吳世璠要人的理由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他想騎馬狩獵。
而且是帶著衛隊百來號人,一起在雲南鄉裡馳騁,還給田進學描繪了一番“千騎卷平岡”般射鷹獵兔的場景。
但遺憾的是,自己的衛隊不懂騎射,這讓吳少爺覺得生活少了很多樂趣,頓時索然無味。
於是想在蒙古人出身的田進學這裡,招幾個懂騎射的騎仆。
當田進學聽到世孫殿下的想法時,覺得再正常不過了。立刻拊掌稱“善”,接著從自己的親兵家丁裡,撥了五個人過去。
並表示剩下五人,等他到了永昌後,再從永昌鎮那裡調過來。
在田進學、甚至在當時所有權貴們眼中,無論明、清、吳勢力的王侯將相們,認為日常過著聲色犬馬的生活、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民脂民膏,這才是正常。
要是吳世璠說他想訓練馬軍,訓練護衛,那才是精神不正常。
至於在鄉間馳騁狩獵的過程中,是否會發生踩田踏地、馬嚼禾苗、致使田地絕收之類的情況,並不在貴人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
奔波一天后的吳世璠,在回到王府後,吳安過來了。
跟著吳安身後的,還有幾個抱著書籍、圖志的內侍。
“少爺,您吩咐的,帶有‘薯’字的書本、畫冊、圖集、縣志、府志,都找出來了。”
“哦?我瞧瞧。”
吳世璠聽到報告後,也是一喜,顧不上疲勞,在燭火下,一本一本地看了起來。
隨之時間的流逝,吳世璠的眉頭卻逐漸緊縮起來。
甚至拿起了書桌抽屜裡幾個甘薯,對著書本,照著燭光,自言自語道:
“不對啊,怎麽找不到甘薯這東西的記錄。”
“這東西明明就叫甘薯,而且就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
“怎麽就是沒找到記錄,這不可能啊?”
吳世璠滿是疑惑的語氣中,透露著絲絲的不耐煩。
而站在一旁隨侍的幾個內侍,聽到世孫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敢作答。
吳安見狀勸道:
“少爺,許是奴婢們有疏漏,沒找到少爺想要的。”
“時候也不早了,少爺您早點休息,改日再看。”
聽到吳安這麽說,吳世璠也只能做罷,於是吩咐道:
“也只能這樣了。”
隨後吳安幾名一旁侍候的內侍,上前收拾書桌上的府志、畫冊等書籍,要將它們搬下去的時候,一個小內侍看到吳世璠手裡的甘薯,欲言欲止。
此時,恰好被吳世璠眼角瞄到小內侍的表情,本著隨口問問的打算,舉著甘薯對那個小內侍問道:
“見過這東西麽?”
“回主子的話,奴婢見過。”
許是疲勞,吳世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哦”後,就繼續打量手裡的甘薯。
忽然之間反應過來,兩眼直直地對著小內侍問:
“你剛才說你見過?”
“是,主子。”
吳世璠追問到:
“你跟我說說,你在哪見過?”
“在家見過,我還吃過。”
“你家在哪?”
“回主子,奴婢家是大理府的。”
聽小內侍這樣講,吳世璠一拍大腿:
“我就說嘛,這東西明明就有,可怎麽會查不到呢。”
小內侍猶豫之後,怯生生地說道:
“主子,在我們老家,這東西不叫甘薯。”
“嗯?那叫什麽?”
“蕷(芋)”
“蕷(芋)?”
小內侍點點頭道:
“我們把這個叫蕷,紫心喚紫蕷,白心喚白蕷。”
聽到小內侍這樣一講,立馬吩咐道:
“找!找出來!”
於是原本準備休息的幾人,立刻手忙腳亂地找了起來。
不多時,在嘉靖四十一年的《大理府志》裡,找到了關於白蕷、紅蕷、紫蕷等記錄。
吳世璠看著府志,頓時開懷大笑:
“好好好!有就好,有就好!”
看著暗暗歎了口氣的小內侍,吳世璠笑著說了句“賞”,接著在身上摸了摸,想掏點東西來賞給小內侍,發現剛剛換了襲衣,沒啥好掏的。
小內侍也是眼尖,立刻跪在地上直言不敢討賞。
吳世璠沒理他,繼續在身邊摸來摸去,口裡叨念著“要的,還是要的,你敢說真話,就得賞。”
見吳世璠摸了一陣還沒摸出件合適的,吳安也是眼尖,提醒了一句:
“主子對奴才們的誇獎,就是他們最大的賞賜了。”
“少爺,要不……賞點月例錢?”
“對對對,大伴提醒我了,這個月的月例錢翻倍。”
見小內侍跪在地上怔怔的樣子, 吳安輕罵了一句:
“還不快謝謝主子?!”
小內侍這才反應過來道:
“謝主子賞!”
吳世璠哈哈大笑後,擺了擺手,讓內侍們退下。
唯獨留下了吳安。
等書房裡只剩主仆二人時候,吳世璠還沒開口,吳安就已經跪下請罪了。
“少爺,奴婢有罪。”
“大伴,你這是……”
“少爺,奴婢有事隱瞞了您。”
吳世璠沒說什麽,回到自己的位子前坐了下來,然後示意吳安繼續說。
吳安坦誠地說道:
“少爺,您獨自出府時候,奴婢放心不下,於是派了支衛隊,暗中保護您。”
吳世璠聽了後,只是淡淡地說了句“知道了”,就不再說話。
十數息後,吳安主仆二人無言以對,正準備跪安之時。
吳世璠開口說道:
“大伴,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希望你別瞞我。”
吳安靜靜地叩了個首後,緩緩退下。
夜空逐漸變得深邃,點點繁光點綴其間,明月獨懸,分外明亮。
此時,吳世璠正在燭光下看書,門外響起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
“少爺,是奴婢。”
“大伴啊,什麽事?”
“少爺,有人想求見您。”
吳世璠眉頭微蹇,心想,這麽晚了,是誰這麽不懂事。
但還是應了一句“是誰啊?”
門外靜了一下後,吳安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暗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