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惟學面帶微笑著有些得意的說出【海宋徽王】之名號的時候,氣氛陡然之間變得更加的緊張了起來。
戚繼光一雙鷹隼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著汪直,似要用利爪將之撕碎了一般。
若是一般人對上這樣的眼神,怕是不敢與之對視的,但是汪直和等人也,嘴角帶著虛假的笑容,眼神中滿是凶狠,不落下風。
一正一邪,互不相讓。
錚
腰間繡春刀陡然出鞘,動作乾淨利落,僅僅一個照面便是殺意凌然,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少年剛正不阿的聲音響起:“裂土封王,是為謀逆,今日當清叛逆。”
似乎料想到了戚繼光的反應,汪直聽到戚繼光的話,見到戚繼光那舍命一搏的態度,反而略帶嘲諷的狂放大笑了起來。
大海之上,男人的笑聲格外的粗獷:“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個大明少年將軍。”
伴隨著笑聲,雙目之中的獰笑更盛,磅礴豪氣由心而生,大喝:“本王四十多艘戰船在此,你要赴死?”
戚繼光面不改色:“大明兵士,從不畏死,殺賊而死,當是暢快!”
汪直指著遠處的大明戰船說:“那你什麽後的那些人呢?全不畏死?”
“登州衛,無一人貪生怕死。”
汪直的臉上又多了一絲不屑:“本王二十多歲的時候,想事情也是一根筋,全憑著一股子狠勁橫衝直撞,做事情不顧後顧,不顧他人想法,本覺得是靠著自己本事闖下偌大家業,後來回想,不過是七成的運氣,三成的兄弟扶持,戚小將軍,可別用自己的想法代替旁人了。”
戚繼光冷眼瞧他說:“拔出刀來,人說汪直能打,有以一當百之勇,今日一見卻只會嘴皮子功夫,難不成你汪直不敢與我一戰。”
汪直雙目一瞪,戚繼光這簡單的激將法,卻讓他生出了久違的熱血澎湃之感,仿佛期待著自己光著膀子手持雙刀和這位少年將軍拚殺一場,一身榮貴華衣可擋不下他的渾身凶煞之氣。
饒是這身衣服太礙事了。
徐惟學第一時間發現了自家老板的不對勁,輕歎一口氣。
汪直什麽都好,有勇有謀,看著粗獷但是做事多是有分寸有謀略的,唯獨就是好逞凶鬥狠,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一身好漢骨頭,其實就是好鬥。
現在他們的身份不同了,都自己稱王了,總不能讓他家徽王再光著膀子上場拚殺吧,而且他們現在不能和大明軍隊以死相搏。
徐惟學伸手攔下汪直,汪直略有不爽的砸吧了一下嘴,這凶煞的海上霸主,還留有一絲孩童心性。
“戚將軍,你如此刀劍相向可就失禮了。”
戚繼光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回到:“失禮,你們海賊現在還懂禮了嗎?裂土封王還有何禮可言。”
“戚將軍,可不能亂加罪名,我們何曾說過裂土封王?”
戚繼光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徐惟學搖著手上的折扇,文人書生模樣的他頗有儒雅風范。
繼而說:“戚將軍,做事說話莫要著急,等聽人將事情說完,我們船長稱為徽王,但你可曾見我們或者說聽我們現在佔了大明一寸地,一分土?”
戚繼光面色凝重回答不上來,隻說:“你等與倭寇聯合劫掠我大明沿海,怎麽說的出口這樣的話來。”
“戚將軍,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也就說明我們沒有侵佔大明的土地,所以也就沒有裂土封王一說,是不是也?”
徐惟學的問題讓戚繼光無法反駁,逐字逐句的去看,他們確實沒有裂土封王,沒有分裂大明的土地。
徐惟學並不給戚繼光過多思考時間。
“我們五峰大船團在經過和東瀛人協商之後,出錢買下了肥前國的五峰島,鹿兒島,種子島,平戶島等地,現在聯合這些地方,建立王國,號大宋,或者將軍可以稱呼我們為海宋,汪直船長現在就是海宋的國王。”
徐惟學一番話說的戚繼光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他似乎非常滿意戚繼光的表情,語氣更為得意的說:“我們徽王族譜上記載他是南宋理宗皇帝的後裔,先祖在宋末之時頑抗蒙元不降,後改姓為汪。”
“現以東瀛諸地為基,願遙尊大明皇帝為中原大皇帝,世代朝貢,永結友好之盟,願以大明肅清倭寇海患為己任。”
“現海宋已得東瀛諸國承認,也已將國書遞交朝鮮,我等此行是為呈遞國書,攜帶黃金萬兩,請大明皇帝賜金印。”
徐惟學的話說完,兩船之間的搭建的木板橋也已經建好了,汪直滿意的笑著,徑直走上了木板向著戚繼光走來。
這些話從一個大海賊的口中說出來,不知應是可笑還是可悲。
唯有一點可以肯定,有恃無恐。
當他走到了這艘船上的時候,大明軍隊嚴陣以待,他的部下也是手都放在武器上。
汪直卻匪氣一笑:“戚將軍,怎還不收刀?”
戚繼光一臉的怒意,卻在眾人面前,將刀歸鞘。
汪直近距離的面對著戚繼光說:“你知道嘛?你很像一個人。”
“誰?”
……
船艙內派到甲板上探查消息的良子,這就留下身邊兄弟繼續打探,自己一溜煙跑回了船艙內。
大驚失色的良子將上頭髮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朱震藩等人說了一遍。
大力昆當即驚呼出聲:“夭壽咯,這汪直真的敢稱王?”
朱震藩此時第一時間回想起之前尤文友被殺之前說的話,他最後想說的應該就是汪直要立國,而尤文友前往東瀛估計為的就是這事情。
自己等人在東瀛和肥前國貴族發生摩擦,汪直一開始沒有對他們動手,忍下這口氣,徐惟學說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應當也就是這件事情。
這樣算來的話,從自己到東瀛就摻和進這件事情裡面了。
而且這事情遠比其他人所想的要大,看似汪直和肥前國買下地方稱王,但是尤文友參與其中,他死前供述出來的禮部郎中李文進應當也參與了此事,或許後面還有人,也就是說大明的內部肯定有高層知曉並且支持此事。
現在汪直又和小尹派勾搭在一起。
汪直,肥前國,大明高層,朝鮮小尹派,聯合密謀讓汪直立國。
大力昆此時不忿的說:“戚繼光怎麽就不敢打了,汪直立個國就把他給唬住了,外頭傳這位戚小將軍為人勇猛,悍不畏死,其實不還是和別人一樣,不過也好。不打了,我們也安全了。”
聽到大力昆這麽說戚繼光朱震藩有些不舒服。
淡淡的說:“戚繼光不是不敢打了,而是不能打了。”
眾人問:“為什麽?”
“汪直現在在海外立國,帶著貢品前來朝貢,也就是以外臣使節的身份前來,中原之禮,便是兩軍交戰也不斬來使,何況這還沒開打,戚繼光是個守規矩的人,他不會貿然的破壞這些規矩,也不會逾越,如何處理汪直已經升到到了國家決定的層面。”
大力昆不是很理解這種守規矩的人,說:“我瞧那小將軍威風凜凜,做事行軍也都很果斷,怎麽在這些事情上又像是一個滿嘴都是規矩的老學究了,迂腐,真搞不懂。”
朱震藩點點頭:“是啊……是啊,不過說來他真的很像一個人。”
“誰?”
粗獷的大海王者,狂放的笑著說
甲板內藏著的少年,輕聲苦笑著說
“朱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