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趙承成別的技能沒有養成,對“畫餅”卻是頗有心得。
他吃過別人給畫的餅,也給別人畫過餅。
對付一個沒見識的藩王,一個沒卵子的太監,還是綽綽有余。
甚至對面吃不吃這個餅,都成了他考驗對方的一個套路。
“福王殿下已然決斷,只要上天垂青、祖宗保佑,就要登極稱帝。田公公有何看法?”趙承成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原以為這麽一個驚天猛料,一定會把田繼德這太監嚇傻了。
可沒想到這廝震驚之余,臉上忽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這個笑容看得趙承成很不舒服:“田公公,你倒是說話啊!”
那太監臉色再次大變,忽然又流下了眼淚,哭得泣不成聲,五官都擠壓在了一起,成為一隻難看的包子。
“田公公,你沒事吧?”趙承成將字條上的墨跡吹乾,收在袖中。
“趙村長……爺……趙村長……爺……嗚嗚嗚……”田繼德竟哭了起來。
朱由崧見了,臉色一沉:“大伴,你這是作甚?”
田繼德這才勉強收住了哭聲,嗚咽著說道:“爺啊!老爺活著的時候,不知多少次提起過,奉天殿(明故宮正殿,即清太和殿)裡那張龍椅,是該咱們爺們的!爺,皇天保佑,總算有這麽一天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趙承成白擔心了。
本以為田繼德會勸說朱由崧:太太平平當個王爺得了,千萬別去當勞什子皇帝——比起王爺,在這個節骨眼上當皇帝,真不是什麽好差事。
沒成想,在場的三個人當中,田繼德竟然是最熱心的一個。
可轉念一想,趙承成瞬間恍然大悟:這裡是明朝,是一個宦官專權的時代。
甚至西方還有一個專用名詞:第三次宦官時代。
劉瑾、王振,一直到魏忠賢,這一個個的,沒了卵子,野心和膽量卻比天還大。
現在看來,田繼德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員。
也是,只要朱由崧當上了皇帝,這個陪他一起長大、一路逃亡的太監,必然也能夠雞犬升天,按照後世的話,照做實現階級跨越。
“哈哈哈!”趙承成仰天大笑,“田公公果然有忠心、有魄力。只要福王殿下登基大寶,那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置,還少得了田公公嗎?”
開國皇帝朱元璋他老人家,為了防止子孫大權旁落,處心積慮廢除了宰相制度。
卻不料一不小心,來了兩個比宰相還要宰相的職位。
一個是內閣首輔,俗稱外相;而被稱為內相的,便是司禮監掌印太監。
首輔,是文臣的巔峰;掌印太監,是太監的巔峰;皇帝,是宗室子弟的巔峰。
在向巔峰攀登的過程中,且面對一步登天的機會,田繼德顯然要比朱由崧更加急進。
畢竟,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了……
因此,趙承成一句話的刺激,便讓他忘乎所以,甚至沒有發現,他們已經中了趙承成的“奸計”了!
“奸計”,就是讓朱由崧欣然簽下的這張字條。
寫下字條的朱由崧,還不是皇帝呢!
落款“欽此”二字,就是僭越,就是造反,就是大不敬!
無論是在稱帝之前,還是之後,只要趙承成將這張字條取出來公之於眾,就能把朱由崧打成犯上作亂、無君無父的奸賊。
那麽他的統治合法性,便會瞬間歸零!
這條計策不算太高明,但對付沒有政治經驗且又被熏得頭腦發熱的朱由崧是足夠了。
就算他這次沒有中計,只要小福王還被捏在趙承成手裡,那麽再給他施加陰謀、陽謀的機會也多得是,不怕他不就范。
不過既然趙承成手裡已經捏住了他的把柄,那也就給他省了事,也就節省出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為朱由崧登基以後做準備。
實話說,在趙承成的眼裡,南明朝那麽多皇帝,就沒一個管用的。
能夠力挽狂瀾的明君,一個也沒有,把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格。
但是非要給這些人來一個排名的話,趙承成覺得順序應該是:
隆武帝朱聿鍵、魯監國朱以海、永歷帝朱由榔、弘光帝朱由崧、潞王朱常淓……
若是條件允許的話,肯定以這個順序選擇皇帝。
可是這又談何容易?
朱聿鍵是血統最遙遠的一個,立他為帝首先就難以服眾,並且此刻正被崇禎皇帝處罰;
朱以海因為徐州同李成棟的爭鬥,趙承成同他結下了梁子;
朱由榔現在還只是個邊緣王爺,且距離太遠,接觸不到;
至於朱常淓,這廝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真實歷史上便是抵抗意志最為薄弱的一個,並且他背後還站著東林黨人,趙承成就是選個假冒偽劣的皇親,都選不到他的頭上。
但是有句俗話叫:垃圾就是放錯了地方的寶貝。
南明朝這些垃圾皇帝、垃圾王爺,只要趙承成妥善安排,未嘗不能讓他們發揮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重要作用。
只是現在,還不到料理這些王爺的時候,甚至還不是直接籌劃小福王朱由崧登基稱帝的時候。
畢竟崇禎皇帝還沒死。
或者說,崇禎皇帝死了的消息,都還沒有傳到南方。
但是未雨綢繆的事,趙承成不能不早作準備。
最重要的,就是囤積各種物資。
糧食、煤炭、生鐵、火藥、食鹽,有多少就囤多少,甚至不惜賒帳,也要把東西運到趙家村裡來。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真到了天下大亂的時候,就是手裡有銀子都不好使。
其次就是操練軍隊。
現在趙承成手裡的軍隊,包括直屬的趙家軍,共一百五十人;
能指揮如意的二郎廟、老子山、龍集寨、高湖台的隊伍,加起來三千人。其中李凌華二郎廟人最多,達到一千一百人,都是她收編的北方義軍。
還有只要知會一聲,便能協同作戰的高郵湖的明衛所軍,總數兩千人上下。
這五千多人的軍隊,戰鬥力原本就比尋常官軍要強大不少,趙承成一聲令下,便開始大規模軍事演習。
一時之間,洪澤湖、汝山湖、高郵湖硝煙四起,將周邊幾個州縣的官府嚇得不輕。
至於原本就同趙承成有仇的陳三泰、李成棟、劉澤清等人,更是不寒而栗,也跟著加強了軍備。
於是一個有意思的人物,再一次出現在了趙承成的視野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