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攻破紫荊關之後,一路長驅直入,奔襲神京。
紫荊關被攻破的消息不脛而走,神京城內人人自危。
雖說在此之前,早有預料。
只是如今事發眼前,眾人多有恐慌。
而朱祁鈺在得知消息之後,忙是緊急召集文武大臣前來議事。
神京城內所有五品以上官員全部到齊。
而朱祁鈺此時臉色凝重,看著下方眾人。
這一次朱祁鈺是真的急了,也先都已經揮刀砍到家門口了,那長刀已然比劃到臉上了。
連忙問道:“眾位愛卿,事到如今,如何退敵?”
文臣自是一言不發,這不是自己專業領域。
便是齊刷刷的盯向了一側武勳。
武勳紛紛看向賈瑄,卻見賈瑄沒有站出來的意思。
於是石亨直接站了出來,建言道:“啟稟陛下,微臣建議立即收兵入城,緊閉九門。神京城池高聳堅固,我等以此為依托,防禦作戰。也先久攻不下,自然而然便會退兵。”
這一個月以來,城防修築,牢不可破。
以神京城為屏障,也先攻城消耗極大,吃力又不討好。已能稱得上是最穩妥的辦法了。
眾人聽得石亨發言,紛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尤其是文臣之列,極為熱鬧。
張軏此時亦是罕見發言道:“啟稟陛下!瓦剌士兵驍勇善戰,騎兵所向披靡。我等主力尚且不能與也先野戰,如今神京城兵馬多為各方所調,且訓練時長較短,如何能力扛也先?微臣亦是建議退守神京,待瓦剌糧草用盡,人困馬乏,吾等自可不戰而勝。”
此話一出,一眾文臣卻是瞬間炸了鍋。
你守城便守城,吹噓也先,貶低大明做什麽?
於是乎,紛紛指責起來張軏。仗還沒打,自己倒是先慫了。
“放肆!如何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大明天威,如何不敵瓦剌賊寇……”
“大敵當前,指揮使張軏鼓吹也先,其居心不軌。臣建議,將指揮使張軏革職查辦……”
……
只是如今全然不能責怪張軏未戰先怯,唱衰自己。
實則這神京城內二十萬兵馬的戰力有目共睹,能稱得上精銳的不過二三之數。
而武勳這邊,見文官眾人竟是紛紛抱團詰難起來。
亦是出言反駁。
“對!微臣亦是建議守城作戰……”
“俺也一樣!”
……
雙方人馬,竟是開始較量起來。
只是武勳一眾人等笨嘴笨舌,哪裡比得過文官舌燦如蓮,滔滔不絕。
三言兩語之下,被擠兌的面紅耳赤,氣急敗壞。
賈瑄自是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老僧入定一般,不理眾人紛擾。
心中暗自想著如何作戰。
對於紫荊關的全軍覆滅,自己不可謂不心痛。
所謂掉一點而失全面。
紫荊關將士的陣亡,對自己之前已經勾畫好的計劃藍圖有著不小的影響。
如今之局面,堅守城池無疑是最穩妥且有效的辦法。
神京城池經過修築亦是固若金湯,城內兵馬眾多,糧草豐盈。
便是乾耗亦能耗到也先自己敗退。
只是,今日退守,明日退守,後日退守……
也先自當那潮汐一般,漲了又退,退了又漲……
漲退之間,又要裹挾大明多少財力?又要收割多少無辜人命?
想至此,內心越發堅定要出城迎戰。
只是其中細節方面要推倒重來,細細建設。
朱祁鈺見下方武勳一派此時被文臣壓著打。又擔心這幫粗人萬一惱羞成怒,動起武來。
便連忙看向賈瑄,開口問道:“賈愛卿,可有良策?”
眾人聽見朱祁鈺發話,這才安靜下來。
賈瑄聽到朱祁鈺點了自己,隨後便抬頭看了眾人一眼。
回道:“眾將士所言皆是有理有據。只是,微臣卻是有一事不明,煩請諸位大臣解惑。”
眾人聽此,不知賈瑄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朱祁鈺一臉疑惑,不知所以。
賈瑄便又是開口道:“人心欲望可有滿足?”
眾人聽此,已然知曉賈瑄所言何意。
只是眾人紛紛沉默,不知何言以對。
賈瑄笑道:“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更何況也先這般豺狼乎?如今我等整軍備戰五十多天:擴充兵馬,高築城池,廣屯糧草,修造利刃……這一樁樁一件件,等的便是也先前來。如今也先真的來了,吾等為何又躲入城門,避而不戰。”
一眾文臣聽此,心中不安起來。
如今場面話說的漂亮,誰不知道。
只是戰爭是何等殘酷,這可是用真金白銀,無數人命來填的。
況且也先何等驍勇,出城迎戰,豈不是自尋死路。
卿不見,大明天兵二十萬,喪於一戰。
也先出兵兩萬五,大明兵士盡沉土。
於是紛紛開始出言反駁。
如果之前噴武勳為了逞口舌之利,而現在出言反對,則真是為了自身利益,朝廷利益。
“話雖不假,只是如今沒有實力,如何與也先對抗。”
“對啊!戰事豈能兒戲……”
“有心殺賊,奈何實力不濟。若是強拚,豈不是白白葬送士卒性命……”
“更何況要是輸了,這天大的禍事,你賈瑄便是有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
賈瑄見這般文臣如同攪屎棍,牆頭草一般,不管幹什麽事,都要摻和上一腳。
之前張軏等人建議守城,你們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如今要出城迎敵,又說瓦剌驍勇,不可力戰。
好話歹話叫你們說盡,只顧著嘴上爽,一點不管他人死活。
真是再一次見識到了文人士大夫的無恥嘴臉。
出言嘲諷道:“諸位大人,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若我等卸了盔甲,交於諸位大人,好教大人出城迎戰也先。噢,不對!諸位大人自然是連盔甲都用不到的,隻憑一張嘴,上下輕輕一動,那也先定然聞聲而逃,神京自可轉危為安。”
武將聽此,哄堂大笑。
大殿之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一眾武將被欺壓的狠了,如今見文臣吃癟,內心極度舒爽,更是肆無忌憚起來。
文臣聽此,瞬間面紅耳赤,臉色大變,氣的渾身顫抖。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放肆!安敢如此欺我……”
……
眾人自是不堪受辱,紛紛開口怒斥賈瑄。
而見賈瑄此時滿臉不屑,嘴角輕笑。
更覺嘲諷,紛紛彈劾起賈瑄來:
“陛下,真武伯殿前失儀,臣等懇請陛下治罪。”
“陛下, 大敵當前,真武伯如何這般不知所謂……”
“陛下,吾等兢兢業業,為國為民,豈能如此被人羞辱……”
……
朱祁鈺被這一聲聲“陛下”叫的更是心煩。
如今人都打到家門口了,這大臣竟然還在打嘴炮。
絲毫沒顧及到自己此時內心多麽焦急。
直接拍案而起,大怒:“放肆!便是戰事,朕亦全然聽從賈瑄安排,豈容爾等在此聒噪。全都退下!”
眾人被朱祁鈺一番訓斥之下,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默默退下。
“嗤……”
賈瑄一時竟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到眾人耳中。
一眾文臣臉色極為不善,咬牙切齒,似要活吞了賈瑄。
賈瑄視而不見,對著朱祁鈺道:“陛下,臣隻知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臣建議:全軍開出九門,列陣迎敵。”
“準奏!”
朱祁鈺如今絲毫不含糊,身家性命全然交代給賈瑄。
“此次戰事,真武伯賈瑄總督所有。凡一切命令,唯賈瑄是從,朕亦從得賈瑄調遣。”
朱祁鈺此話一出,上下嘩然。
全然沒想到朱祁鈺如今竟是如此信任賈瑄。
自降身份,隻為賈瑄站台。戰時所有一切,皆從賈瑄。
諸位文臣見此,面面相覷,漸漸心中開始斷了繼續彈劾賈瑄的念頭。
如今形勢如此,若是再跳出來,當真是不知死活了。
只是今日之事,心中全然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