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il 26
瓦洛蘭歷982年8月12日
大多數情況下,我很不喜歡做夢,但夢不是皮城的計程環騎車,你想讓它來它就來,想讓它走它就能走的。
夢最糟糕的地方,就是能讓你在醒來的第一秒鍾,忘記其中百分之九十的繾綣,卻留給你百分之兩百的驚恐或哀傷。
那一晚的夢的前半段,我全然忘記了。但夢的後半段,印象卻深得幾乎入骨。
我的記憶模糊,隻記得自己把艾瑞莉婭送給我的銅鳥丟了。
我像一個突然泄了氣的氣球,先是著急地在旅館的房間裡橫衝直撞地翻箱倒櫃,最後充滿絕望、筋疲力竭地癱倒在了床上。
夢境中,我的心率一度來到了從未有過的峰值。那種絕望的窒息感,像一團鋪天蓋地的烏雲壓抑在了我的心頭,似乎超越了我生平所有經歷過的痛苦。
醒來時的我大汗淋漓,第一時間抓住了就放在枕邊的銅鳥,我緊緊地把它攥在手裡,才終於松了一口氣。我反覆安慰自己,自己什麽東西都沒有丟,冷靜,冷靜。
但不知為何,我還是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失落。這種無端的心理壓力在我回到艾歐尼亞的路上一直持續著,久久不能消散。
我花了很多時間去思考,為什麽這場噩夢會給我的現實精神帶來這麽深遠的影響,終於想到了答案:
那個世界的我還是沒有找到它。
夢中失卻的,要在夢中尋回。否則那個世界的你,便永遠把它丟了。
……
夢總是對現實有隱喻性的,而小薩對我說的話也被我記在心裡。她說,我的心裡住著一個人,我知道,若我的心音真的如她所說,我心裡的那個人就一定是艾瑞莉婭。
我回到納沃利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去見了艾瑞莉婭。在我親眼看到她安好如初的一瞬間,噩夢帶給我的消極影響便消失了。她平時依然很忙,我們小聚一會兒,我用了半小時,向她講述自己這趟旅程所經歷的一切,她靜靜地聽。
“你,挺喜歡趙珂的吧?”艾瑞莉婭說。
“啊。”我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也沒有……”
“有時候挺向往皮爾特沃夫的。”她顧自轉移了話題,“在護衛隊的這幾年,我常常和皮城來的船只打交道。但間接的了解總是片面的,如果能真正置身於現場,肯定會有更深刻的體驗。”
“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我說。
“嗯。其實我在護衛隊,是有請長假的權利的。”艾瑞莉婭一笑,點頭,“我們一起,去看深魚樂隊的演出吧。”
我一愣,答應道:“好。”
……
我與艾瑞莉婭約好了時間再見,便與她辭了別。
我回到自己的店裡。店在休息了大半個月後終於開張,進了許多期待已久的客人,傳思們在待機了這麽多天后終於忙得不亦樂乎。我隨意地在店裡放了一些Synthpop、Ambient或Lounge等類型的非舞曲音樂,順便向客人們打聽了一點自己離開期間納沃利發生的事。
聽說,在我離開的時間裡,鷹眼精心策劃了一場針對兄弟會的攻擊,裡恩和兄弟會很快挫敗,徹底退回了自己的勢力范圍。沒有了七絕堂的聯盟,他們已經沒有了對鷹眼的招架之力。
七絕堂和兄弟會的關系本來就不怎麽好,同時他們又有著不同的利益需求。兄弟會對克裡森的火種不感興趣,而七絕堂又對他們與鷹眼的衝突很不感冒。他們的合作過早地出現了裂痕。
於是,七絕堂多次擅自行動,引起了公憤。現在,護衛隊已經出手剿滅了七絕堂,兄弟會就更沒有能力單獨與鷹眼抗衡了。
經過貝亞爾和楊反覆奔波,鷹眼終於挺過了最困難的時候,重新在艾歐尼亞站穩了腳根。我打心底裡為他們感到高興,因為與兄弟會、七絕堂相比,他們對待艾歐尼亞這片土地的方式明顯更為和諧友善。更重要的是,他們與我的關系還算好。
“恭喜你們。”我說,“現在,總算能喘口氣了吧?”
“或許。”貝亞爾低頭喝著他的朗姆酒,說,“其實,形勢依然不是那麽樂觀……”
“怎麽了?”我問。
“諾克薩斯那邊,有動靜。”貝亞爾的眼神中閃過憂慮,“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注意到,只是這段時間,我們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了與兄弟會、七絕堂的爭鬥中,便忽視了這些蛛絲馬跡。”
“什麽?”我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我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了那一晚與萊特聊天的內容。那時萊特的臉上,有著與貝亞爾此刻一樣的情緒。
“你最好能將這些信息轉告給刀鋒意志。”貝亞爾說,“我們鷹眼雖然在實力上遠遠比不上護衛隊,但在情報,尤其是大陸方面的情報上,總是要更有優勢。”
“好。”我似乎被嚴肅憂慮的情緒所感染,低聲答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