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這怎麽可能?
江崎紗季的瞳孔瞬間縮起,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眼前明明已經被自己清空了彈夾,子彈盡數命中的男人,竟然又重新站了起來。
這麽近的距離,自己不可能沒打中!
可是,他那樣的語氣,怎麽就好像真的毫發無損一樣。
“很驚訝嗎?”
“你不會真的以為……”
“你手中那個玩具,能傷害到神明的虔誠信徒吧?”
在江崎紗季震驚的眼眸中,
只見,男人倒映出來的身影毫發無傷。
這麽說倒也不是很確切,
應該說是,江崎紗季將彈夾傾瀉一空的子彈,全部都被阻攔在了男人的身前,不得寸進。
而將子彈攔下的,
則是——
血液!?
他的血液仿佛有生命一般,像蜘蛛吐絲一樣,絲絲縷縷地從傷口中探出,然後在身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屏障。
至於那些子彈,則全部在鮮血組成的屏障上不斷旋轉,直到漸漸失去動能,“叮叮當當”地掉落在地上。
“你還不明白嗎?”
男人抬起手,在空中抓握了一下,
那些血液,就仿佛被他完全操控一般,身前形成的屏障隨著他的意念迅速散開。
而後,
無數根鮮血組成的絲線,如同的蚰蜒纖長的長足和觸角,在他的每一道傷口外面瘋狂揮舞。
“由於我對於神明的虔誠信仰,並且孜孜不倦地踐行著神明的意志……”
“這種力量——”
“正是神明,賜予我的獎賞!”
見眼前的女警,似乎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的眼底盡顯傲慢神色。
他的眼神,明顯是身為超凡者面對愚昧無知的凡人時,視其為螻蟻的藐視輕蔑。
旋即,
男人再次開口,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得意。
“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好了……”
“你不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想明白,”
“為什麽在當時,我明明已經可以成功逃脫了,卻還在明知你們警方布置了狙擊手的情況下,冒著風險折返回來嗎?”
“原因很簡單——”
“單純的因為,”
“那些狙擊手對於我來說根本稱不上什麽風險罷了……”
說著,男人輕輕地抬起手指。
下一刻,
音爆響起,
一滴壓縮凝固硬化的血液,仿佛子彈一般,在江崎紗季驚愕的眼神中,以極快的速度從她耳邊掠過。
砰——
隨即,擊穿了她身後的牆壁。
江崎紗季隻覺得,在短短一瞬間,便有道氣流擦過了自己的耳邊,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如果那滴血液的威力,真的等同於子彈彈頭的話,
那麽它的路徑,只要再向自己這邊偏移個兩厘米,自己此刻都已經是個死人了。
“可不僅僅只有這種程度哦……”
男人狂笑著,又將左手的手臂伸至胸前。
從手腕傷口處湧出的血液,此刻似乎不再受到他意念的操控,順著傷口流淌到了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
眨眼間,
幾滴血液,
就在他面前的油桶上濺起了血花。
“雖然神使大人告誡過我,不要隨意展露力量驚動警方……”
“原本我也不想將案件變得嚴重,隻想平靜地讓人接納神明的愛與洗禮而已……”
“可是你們警方……”
“非要步步緊逼!”
“呃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隨著男人嘶啞低沉的笑聲,變得異常癲狂,
他又突然開始歇斯底裡地咆哮了起來。
“明明我犯下那些的案件,警方根本就查不到任何線索!”
“為什麽……為什麽!?”
“就不能安安心心地當成懸案放任不管呢!?”
“竟然讓我違背了神使大人的勸誡,這一切都是你們警方的錯!”
“所以……”
“那棟廢棄大樓的很多地方,都沾上了我的血……那個人質作為誘餌,他的身上也沾有我的血……”
“而且,”
“你們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沒有觀察過那棟大樓周圍有哪些製高點吧?那些地方,同樣的,也早就都沾上了我的血……”
“那棟大樓,就是我為你們警方精心挑選的——”
說到這裡,
男人的眼底閃過一抹狠毒暴戾的神色,
他的嘴角也咧得愈發誇張,
將身前的油桶一腳踢飛
然後,
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墳墓!”
幾乎是他吼出這兩個字眼的同時,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飛出去的油桶,
瞬間炸得四分五裂。
爆炸產生的強大衝擊波,以油桶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來。
雖說那個油桶,已經飛出去了很遠,
但江崎紗季依舊能感受到,被爆炸掀起的炙熱氣浪,卷起倉庫中厚厚一層塵土,帶著硝煙的氣息撲面而來,吹起了自己的發絲。
而且,她還眼睜睜地看到,
那個油桶因爆炸四散的殘骸,快速崩壞湮滅,眨眼就化為了黑色的余燼飛灰消失在空氣當中。
那絕對不是簡單的爆炸!
可是,
這……怎麽可能!?
操控血液的手段、像子彈一樣將血液彈射、還有明明空無一物,僅僅只是沾上了幾滴血液就爆炸了的油桶……
以上種種,
絕對不可能是人類能夠做到的!
怪物!
眼前這個男人,絕對是超越常理的怪物!
而且,也就是說……
花形警部補、還有搜查一課一系的同僚們,
全都……
哪怕江崎紗季再過於冷靜,
在想到參與抓捕行動,突入那棟大樓的同僚之後……
她用盡身上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
死死地咬了咬,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嘴唇,
她的嘴角再也控制不住了。
剛剛就發生在她眼前,那接二連三超越認知的場景,以及“笑臉殺人鬼”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手段……
理智,同樣讓她認清了現狀。
自己與眼前男人之間的力量差距,有著一道近乎天塹般難以逾越的鴻溝。
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江崎紗季的眼眸,終於黯淡了下來。
仿佛心如死灰般,
她的眼中頓時失去了神采。
唯獨剩下強烈的恨意。
她恨岸谷和上相身負重傷、恨花形和其他同僚眼下生死未卜、恨森川鬱代被他以那種理由殘忍殺害……
她恨不得,將眼前的怪物碎屍萬段……
但她更恨——
作為普通人的自己,
為什麽沒有,能幫他們報仇的力量!?
明明犯下這一切的凶手,
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自己,卻無能為力……
對不起了,
森川……
對不起,大家……
想到這裡,
突然響起的一陣冷笑過後,
因強烈的恨意而渾身顫抖的江崎紗季,
似乎又想到了什麽,身體竟平靜了下來。
她揚起面容,
死死地盯著笑臉殺人鬼血淋淋的面容,
眼中寫滿的憎恨暴露無遺。
既然這個世界上,
真的有這種超越常理的怪物存在……
那麽,
那個網站中所發布的故事,會不會也是真的呢?
人在死後,
真的會因臨死時的強烈怨念和憎恨,而化為亡靈……
重新從黃泉國回到人間嗎?
事到如今……
不試一試怎麽行呢?
江崎紗季的嘴角,勾起一抹滲人的冷笑。
“喂,我說……”
“既然你相信,這個世界有神明的存在,”
“那麽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祈禱,”
“你口中神明賜予你的力量,要遠強於從黃泉歸來的亡靈。”
“不然——”
“下次見面的時候……”
下半句話,還沒有說出口,
江崎紗季便迫不及待地,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頭。
即便從口腔中傳來的劇烈疼痛,不斷向大腦傳遞警告的訊號,她也依舊沒有任何要松口的架勢,反而還越來越用力。
緊接著,一股腥澀的鐵味兒瞬間在味蕾上蔓延開來,鑽心的疼痛直上頭皮。
恰恰就在這時,
一個成熟、略帶沙啞的女人聲音,突兀地在倉庫中響起。
這……
江崎紗季的動作,突然停住,
原本死死咬著舌頭的嘴巴,不僅因此松開,還微微張大。
嘴中的鮮血,也順著嘴角流淌了出來。
這聲音是……
“喂,我漂亮嗎?”
那聲音回蕩在一片死寂的倉庫中,無比空靈。
又彷若就縈繞在兩人耳邊,讓人根本無法分辨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聽著女人的聲音,
“笑臉殺人鬼”不由得心中一緊,頓生警惕。
因為他知道,
來這裡之前他就確認過了,這件倉庫裡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三個人存在。
況且,倉庫的窗戶全被封死,大門也被他從裡面鎖住,外面的人如果想要進來,絕對躲不過他的眼睛。
可現在的這道聲音,又是從哪傳來的?
而且最為詭異的是,
男人突然有種莫名其妙的錯覺,
這感覺就好像……
好像……
時間被靜止了一樣!
在那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
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通風口鐵皮風扇吱吱嘎嘎的轉動,空氣中剛剛因爆炸,而彌漫漂浮的煙塵……
一切聲音全都戛然而止,一切運動之中的事物,也在此刻靜止不動。
甚至,
就連順著自己指尖流淌下來的一滴血,也靜止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不僅如此,
自己的身體也無法動彈,
哪怕連轉動一下眼珠都做不到。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男人驚懼的眼眸中,
一個倒映著的女人身影,從倉庫的陰影處緩緩走出。
整個世界雖全然靜止,
但唯獨女人那雙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聲音,還在有節奏地“嗒嗒”響著,同她的說話聲一樣也彷若縈繞在耳邊。
說起來,女人與他之間的這段距離也不好描述,
既給他一種,
明明近在咫尺,可兩人之間的空間卻被無限延長的感覺……
恍惚中,
他又覺得女人所處的位置距離自己非常遙遠, 但在聽到了她那句話之後,她卻縮地成寸般地來到了,距離自己不到三十米的地方……
不管怎麽說,
眼下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
那個女人正在向自己這邊不斷逼近……
越來越近!
而在這時,他也終於看清了女人的樣貌。
女人胸前的身材無比偉岸,
她穿著被鮮血染紅的低胸長裙,裙擺高高揚起宛如朵盛開的彼岸花。
可在她的手中,
卻拿著柄一像是西方中世紀雙手劍一樣,與她性感身姿完全不相符的狹長剪刀。
她的卷發如瀑布般散在肩上,
臉上的妝容十分精致,
位於眼角的淚痣,讓她整個人的氣質在嚴厲中又多了一絲嫵媚。
這個女人……
她……
男人的眼中滿是震怖。
因為——
在女人的紅唇嘴邊,
有兩道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被利刃割開的猙獰傷口。
作為笑臉殺人鬼,他再清楚不過了。
在屍體的嘴角割出笑臉,這正是他用以標記獵物,彰顯自己身份的獨有標志,
而“笑臉殺人鬼”這個綽號,也正是因此得名。
所以……這怎麽可能!?
即便拋開那個女人嘴角的猙獰傷口不談,
她的樣貌,
自己也絕對不可能認錯!
她,
那個女人……
在昨天晚上……
明明就已經死了啊!
而且,
還是自己親手將她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