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聽我最後一言…”姚兵梗著脖子低聲呐喊:“狗血的要開始咯。”

　　落英笑問:“你這又是什麽?”

　　“三國田豐呐。你聽不出來?”姚兵擠擠眼:“嘿，程總，你這歷史，還真是跟不大上。”

　　言歸正傳。現在那裡面只剩兩個老家夥了。這個氣氛，還真適合冒死直諫。兩人達成共識，為了旁鑒伏波史，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去幹涉。

　　座椅上的人緩緩起身，走到老臣之後，轉過身來。

　　那是鑄巧之域的王。

　　落英仔細端詳，竟覺得眉宇間和自己父親有幾分相像。

　　只見他向跪伏於地的人伸出一隻手:“請起…”

　　“吾王！…”

　　抬起的，是一雙淚眼。

　　“呵，就說是要狗血了吧…”姚兵按捺心中感慨，對落英低笑。想刻意做個輕描淡寫的旁觀者。

　　“請起！”

　　再度發來喝令，令地上的人起身。

　　“吾王！今日如不聽我一言，不如就地賜我一死吧！…”

　　姚兵激動:“嘖！我說什麽來著！”

　　噓…這裡根本不隔音。落英提醒他小聲。

　　“吾王已經知曉，那一轟下去，一城百姓頃刻斃命！若照他們，大肆取用，到時研醫之域不複存在，必惹舉國震驚！到他族能不齊齊發難?！…我族雖地遠，可製出如此驚天駭人之物，世人豈能相容，神明豈能相容?！吾王！吾王…嗚嗚…”

　　唉…

　　從那君王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卿之心，我明矣…”

　　落英姚兵一同噤聲。這句話，恐怕是對臣子拳拳之心最大的慰藉。

　　“然…”他依舊搖頭:“恐怕，已覆水難收…”

　　“吾王！”

　　“你，起來…”那鑄巧之王再度發來邀請。態度誠懇，沒有戾色。不像是昏庸者。

　　“吾王！無論將來如何，您才是郡主之父！無論如何，要阻止他們再取血造孽！小郡主尚在年幼之際，當是為她積攢德行啊！吾王！…江山存續，在此一舉！”

　　唉…落英暗歎。

　　終於，君王之心，似有所動搖。

　　“吾王！使臣結好巨力一族，讓他們從中調停回圜。火靈之力再強盛，也不及…”他直指上天。

　　經過一陣沉默，君王默歎:“恐怕，為時已晚。只能…”

　　“吾王…”

　　此時君臣之間距離拉近，說些什麽，上方聽不清。但最終，同意暗中使人結好巨力一族。那君王為表決心，還用了大印。

　　**

　　“吾王，顧老一家…”

　　經過前敘，那老臣神態和緩了一些，言語帶殤:“老臣，不信那是意外…”

　　顧老?！聽到這，姚兵落英同時打起精神。

　　“曾記否。當年他年，力主與研醫修好，割地罷兵。勸王上毋要大興鑄冶毀及農桑。任憑那邊誘以高官厚祿，他仍不肯屈從…退至邊關小城，打理商鋪。如今不過二十年，滄海桑田…”

　　“哎！”

　　“老臣一直知道，修築銅台之事，他不肯合作，他代表的世家也不參與。以致進度遲緩。他們一直懷恨在心！…”

　　姚兵望向落英。二人屏息。

　　“只是沒想到。他已久不與王朝往來，在偏域小城安圖自身，最終還是未免此一難！”

　　“他們回話是，射偏了…”

　　“哈哈哈哈！吾王！您信麽?！”

　　那為王者沒有給出答案。

　　“他們之前就屢屢進言，還妄圖給他扣上通敵之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話！”

　　唉…

　　又是長久一歎。

　　**

　　偷聽牆角回來，落英和姚兵一路都在沉思。

　　“原來那顧老，從前也是個大人物…”

　　落英回憶起他音容，沒有半分傲慢。上了年紀，步履蹣跚。可聽說住客生病，主動去請鎮上最好的大夫…

　　“按說我曾受人恩惠，應該替顧老討個公道。”她喃喃道。

　　“這活兒那不有人替你乾麽?”姚兵指那老謀臣，又道:“我看那個王，心裡也不是沒譜。”

　　“是。這天下事，一環扣一環。也不是一兩個人，能改變的。”落英搖頭。

　　“呦，這不像是程總您這身份能說出來的話啊。”姚兵樂。

　　“哈?那我應該怎麽說話?”

　　“你不一樣啊！你那…”姚兵清清嗓子:“你不應該是:老娘下次來，發動家族勢力滅了他…”

　　“哈哈。”

　　“您是程總啊！總裁！~”

　　“你亂七八糟的東西，真的少看一點吧！”落英笑中感慨。確實，從前她真的時常有這樣的爭勝念想。可自從進了鑄巧之域，確實感覺到一個人力量的渺茫。

　　“他一個在位多年的王者尚且如此掣肘，左右權衡。何況我…”

　　“說起來，咱們到底多長時間沒看見小眼鏡了?”姚兵現在覺得左右不對:“他就算出去花天酒地， 瀟灑走一回，現在也該回來了啊?”

　　確實反常。

　　“去找找他吧。我真覺得這程差不多了…哎哎，您得坐著。哪有家主跑去找仆從的…”姚兵起身，自往小眼鏡的住處。

　　**

　　小眼鏡住下人房。他不愛交際，這裡人見他與落英疏遠，就也不拿他當回事。

　　“我去?上哪兒了?”

　　一連問幾個人，都不知行蹤。又去外面再找，根本找不到。

　　姚兵感覺事情不對，找落英合計。

　　想求問落顏，再開銀盒，落顏依舊不肯現身。

　　“糟糕！哎！”

　　天色漸暗，有一侍女聽說他們在找人，主動前來。說最後一次看到小眼鏡，是往他們所在的樓宇方向走著。當時以為他去找自己主上，沒有過問。

　　核對時間，是聖水被取走的第二天中午。

　　落英心起一陣直覺:“聖水放在哪?！”

　　侍女嚇了一跳。仿佛她不該問這種問題:“在…”

　　聖水儀式之前，都在東殿主殿供奉。這裡已經是王都最高層，東殿包含了王和王妃的寢宮。與這裡並不相通。他們也只因護送聖水，才有機會在這西殿邊緣暫住。

　　先前適逢王尊駕臨。至於因由，不得而知。

　　落英有不好預感，先謝過侍女。轉身對姚兵道:“咱們來時候的馬車，現停放在哪?”

　　“啊?”

　　“你同這裡人走的熟，想辦法問問看。”

　　姚兵眉頭微皺，點點頭:“好嘞。”